曹一钊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和我考入同一所大学,不过他在工程系,学的是建筑。他最大的特点是直率、坦诚,这让我在心里无比坚信,他是一个好玩伴、好同学,更是一个值得一辈子深交的好朋友。
读中学时,曹一钊总是名列前茅,他是学习上的榜样模范,是思想上的进步青少年,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是家长的骄傲。用他的话来说,他没有退路,把书读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报答父母,贡献社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确,他家境贫寒,原本是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的务农人,他还有个妹妹,患先天左腿残疾,基本瘫痪在床,买不起轮椅,顶多拄着自制拐杖维持行走活动。他父母迫于经济压力,又正值举国改革开放热潮,于是在曹一钊读小学的时候就双双外出打工,曹一钊被送到城里伯父家寄养,妹妹则仍在乡下由爷爷奶奶照料。在这样的情形下,曹一钊凭借坚韧的毅力和刻苦的精神,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所谓近朱者赤,正是在这样一个好学生、好朋友的感染下,我方能勉强与之并驾齐驱,考入同一所大学。因此,多少年后,我必须庆幸自己遇见了他,更幸运的是,现在,他像神灵一样仍旧守护在我身边左右。
在这样的一种情愫的涌动之下,我大学入学那会儿就偷偷搬进了他宿舍,因为恰好他的一位室友入伍了,宿舍就空出了一个床位。
我一直不明白曹一钊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学建筑,我看不出他对这个专业或行业有多少热情。
他说:“那时候填高考志愿,我压根儿就看不明白那么多专业的名称,也不明白那些专业在毕业以后都分别对应什么工作岗位,又没人指导,所以我就拿着一堆的专业类别去问我爸。我爸看了一眼后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个,建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就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儿的,我点点头就填了这个专业。”
宿舍是四人间,某个角落里堆了整箱我的废铜烂铁和工具,为此我没少请室友吃饭,后来他们看惯住惯也就习惯了,哪天要是他们发现那箱破烂不见了,一定以为宿舍遭贼了。
曹一钊有时会跟我一起外出摆地摊,他佩服我没有被城管缴货罚款的记录,我笑着说那是小时候看抗日游击战的心得。我的这些金属工艺品和机械玩具,主要购买对象是大学生和牵着小孩儿路过的家长。有一回,一个骑着三轮车收废品的大娘在我的摊边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个持枪士兵的模型,那是一个用铜线制成的工艺品,问:“你这个怎么卖?”
我说:“二十五块钱。”
大娘顿时眼珠子瞪得都快爆出来了,严肃地问:“铜怎么可能涨价这么快?”
我微笑着道:“大娘,我这东西不是论斤卖的。”
她仍是十分诧异:“那你是论什么卖?”
我没有回答她,转眼看她三轮车里有一堆废品,眼前一亮,便问:“大娘,你车上那些铜铁铝怎么卖?”
大娘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正经生意人,我论斤卖。”
在她向我说明价格之后,我说:“大娘,你那些都卖给我吧,回收站什么价我就什么价收,省得你大热天踩这么重的车到处跑。”
大娘打量了我几圈,确定我不是什么奸商恶人之后,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以不到五十块钱拿下了那些金属。
末了,大娘还关切地问了句:“我这儿还有旧书旧报塑料瓶,你要不?”
我说:“不要了,以后你收了废铜烂铁就拿我这儿来吧,我也是正经生意人。”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连说:“好嘞,好嘞。”转脸踩车的时候差点撞上了一旁的电线杆子。
生意差的时候,蹲上一整天,最后也无功而返,感觉自己像个灰头土脸的俘虏兵,情形再不济的话,中途还能遇上疾风骤雨,说来就来;生意好的时候,只恨不能了。总体而言,平均每个月下来能有一两千块钱的收入,对我来说已是满足了,数着星星盼月亮的事儿我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