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座落在朝阳帝国南部的一座中型城市,城市名叫南诏,这座学院取名叫做南诏学院。南诏学院从建立起有十几年的历史,院内的设施比较齐全,像马场,练武场都有,院内的夫子也是从各地请来的名师。虽然和京都的学院比起来差的很远,但是也很不错了。
南诏学院招收学生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交的起学费的都可以进来。只是学院的学费有些贵,寻常家庭一年的收入最多是不过五两白银,而学院一年的学费就要三十两白银。尽管如此,还是有家庭愿意拿出他们毕生积蓄让孩子可以得到上学。
蓝玉来学院六年了,除了陈蕴和老人,他谁也不认识。而老人就是老师,是蓝玉的老师,却不是这所学院的夫子。蓝玉不知道老人和父亲是什么关系,老人也没有和他提起过,他也没有问。老人住在学院里,却从来没有给学院里的学生上过课,蓝玉一直觉得老人在学院是很特殊的存在。
走在郁郁葱葱的林荫小道上,蓝玉考虑着父亲和老师的关系。他对父亲的事情知道的太少,而老师肯定知道很多父亲的事情。蓝玉想去询问老人,又担心老人不愿说。
走出这片茂密的小树林,就看到一片小池塘,水面平静无波,清澈见底,塘边还种着几棵垂柳,碧绿的垂柳如画一般倒影在水面,显得格外的幽静。
在池塘东边有一竹篱围成的小院,院落简朴雅洁。院中住着茅屋三楹,全用竹板茅草搭成,简陋却整齐异常。
蓝玉推开了柴门,走了进去。只见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靠墙放着一排书架,架上置满了书籍,桌上笔砚罗列。屋内一位六旬老人躺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眯着双眼看的很入迷。
老人一头花白的长发束在背后,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两道剑眉已经斑白,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胡须长到了胸前,和头发一样已经花白,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瞧见蓝玉进来了,合起了手中的书籍,慈爱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又归于平静,他看着蓝玉:“回来了!”
蓝玉走到了老人的身边,脸色有些疲惫,点了点头:“嗯!”
老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伤感之色,他看着蓝玉,轻轻的问:“你父亲,他走了?”
蓝玉见老人问起了父亲的事,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看着老人轻声的说:“父亲走了。”
老人听完,脸上满是哀伤,口里小声的自言自语:“终究还是走了啊!”说完闭上了双眼,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褶皱变的更深了。
蓝玉见老人如此伤心,轻声安慰:“老师不必伤心,父亲走的很平静!”
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走,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蓝玉很好奇,老师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些忍不住的问:“老师,能和我说说父亲的事吗?”
老人默不作声,用那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看着蓝玉。蓝玉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迫切的看着老人,希望能从老人口中知道些父亲的事情。
老人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的书籍,眼神开始迷离,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一会,老人目光变的柔和,缓缓的说道:“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他十六七岁,无父无母,靠着打猎为生。他站在为师面前,告诉为师他要当兵,想上战场打仗。看着他倔强的眼神,为师同意了。这一上战场,一打就是十年,你父亲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士兵升上将军。战争结束了,你父亲随为师回到了京都。在京都,你父亲认识你母亲,不久他们便相爱了。他们成亲后过了一年,你母亲就怀上你了,可好景不长,你母亲在生你的时候难产了,你父亲当时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没来的急赶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母亲已经去世,只留下了你。你父亲一直都是活在自责中,他辞去朝堂的官职,带着你不知所踪。直到六年前出现在为师面前,把你托付给为师。”
蓝玉听完老人的讲述,有些释然,他理解了父亲,理解父亲的沉默寡言,理解父亲的恍惚度日,他无法体会父亲的痛苦,也无法体会父亲对母亲的爱。蓝玉十分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他看着老人:“老师,可认识我母亲?”
老人听蓝玉问起了他母亲,身体突然没有了力气,一下子靠在椅子上。老人的脸上布满了悲痛,眼睛里泛着这微红,语气低沉嘶哑声音中带着哽咽:“认识,怎么会不认识。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又看着她。唉!”老人长叹一口气,不在言语,微闭着双眼。
蓝玉也默不作声,他从未见过老人如此伤心。他不知道老人和母亲是什么关系。见老人如此失态,蓝玉也没有在问了。
从小到大,蓝玉心里藏着很多疑惑,而最大的疑惑就是父亲。从小就跟着他到处漂泊,在蓝玉的印象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八岁就把他送进书院,之后就没有来看过他,直到逝世。蓝玉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他如此的冷漠,现在他释然了。不是父亲对他冷漠,而是在很多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死了。
真正给与蓝玉内心温暖的只有陈蕴和老人。
对于陈蕴小姑娘,蓝玉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童年的玩伴,可爱的妹妹,还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其中。而这异样的感觉是蓝玉不明白的。
老人既是他的老师,又像他的亲人。作为亲人,给了他家的温暖。作为老师,又教他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方法。蓝玉一直把老人当做他的爷爷。
回过神来,蓝玉看着老人,感觉很亲切,心里很是不舍。
老人也从悲伤中回复过来,睁开炯炯有神的凤眼,看着蓝玉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
蓝玉考虑了一下:“过几天就走。”
“临行之前送你几样东西!”
蓝玉有些好奇,看着老人。
老人指着墙边古朴的长柜:“柜子里有一把长剑,你去拿来!”
蓝玉向着墙边走去,打开长柜,一把四尺的长剑安静的躺在柜子里,剑鞘很朴素,甚至有些旧。蓝玉有些期待,拿着长剑走到老人面前,把剑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看出蓝玉的期待:“拔剑。”
蓝玉听到老人的话,嗖的一声拔出长剑,只见寒光一闪。这把剑很锋利,这种感觉一下子浮现在蓝玉的脑海中。剑身呈黑色,锋利的剑刃上没有一个缺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蓝玉有些爱不释手。
老人笑着看着蓝玉:“剑是百刃之君,在兵器中最为尊贵。我知道你喜爱剑,就把这长剑送与你。但是你要切记!”老人话锋一转,停顿了下来看着蓝玉。
蓝玉正欢喜的把玩手中长剑,见老人说的有些慎重,便安静的看着老人,等待着老人的下文。
“剑乃是凶器,只要是凶器就是不祥之物。运用不当会给自己带来厄运。明白吗?”
“学生不知!求老师解答!”蓝玉好奇的看着老人,老人的话他不明白。
老人有些感慨:“越是锋利的剑,越是能给主人带来厄运。史书中记载多少将军手持长剑,立下卓越功勋,到头来,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加官进爵,而是拔剑自刎。将军们没有战死在沙场,却死在了自己的长剑上,说起来又是那么的可笑。”
蓝玉看过史书,他有些不甘:“只不过是那些将军们没有遇到贤良的君王。也有将军寿终正寝啊。”
老人没有回答蓝玉的话,他看着蓝玉手中的长剑:“传说这把剑刚刚问世的时候,有一名剑客得到了它,便仗着长剑的锋利到处找人比试,赢得了不小的名声,长剑也有了名气了。一些盗贼为了得到长剑,谋害了这个剑客,长剑也不知所踪。直到有一名士兵拿着这把长剑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了侯爵,可是没过几年,却以谋反的名义被株连九族,本人也用这把长剑自刎,而这把长剑也不知所踪。过了好多年这把长剑流落到为师的手中,为师给它取名叫韬光,寓意剑藏鞘中,韬光养晦。用这朴素的剑鞘遮住长剑的锋芒,没有人知道这把长剑在为师手中。”
蓝玉看着手中的长剑,有些惊讶,原来这把剑有这么多的故事。感叹:“剑客和将军的下场都是凄凉的,可是与这长剑又有何关系?”
老人赞许的看了蓝玉一眼:“如果把自身的遭遇怪罪于一把兵器之上,却是十分的可笑。玉儿,你要切记,任何的时候都不要狂妄自大。”
蓝玉明白了老人说这些话的用意,一个狂妄自大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失败怪罪于某些事物,而不去检讨自己的过失。
老人把手中破旧书籍递给了蓝玉。“为师知道平日里你最喜爱翻看这本书,今日就送与你。这本书是一位老者赠予为师的,还赠予为师两个字。”
蓝玉接过书,心里很是高兴。这是一本兵书,内容很是深奥,蓝玉一直没有读完。听见老人的话,便问:“哪两个字?”
“慎重!”老人缓缓的说出来
“慎重?”蓝玉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盯着蓝玉的眼睛:“对!就是慎重。用兵之道就在于慎重。”
蓝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学生记住了。”
“不懂不要紧,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自己的本心。”老人叮嘱蓝玉。
“好了,你先回去,启程的那天在来一趟。”
蓝玉对着老人鞠了一躬,拿着韬光和无名兵书走出了大门。
老人看着蓝玉的背影,眼睛湿润了。这些年来,何尝不是蓝玉在陪伴着他这个孤寡老人。
蓝玉走出大门,回头看了看这间茅屋,又看看了周围的景色,心里感慨万分。在这里待了六年的时光,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的事情,心里有些迷茫,蓝玉摇了摇脑袋,眼睛看着京都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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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走后没多久,一位老者来到茅屋,老者面色红润,银白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身穿白色儒袍,胸前的长须也已经斑白。如果蓝玉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位老者,因为老者是学院的院长。
老人看着老者进屋,没有说话,而是叹了一口气。
老者见老人叹着气,问道:“他还是走了?”显然是在询问蓝玉的父亲。
老人悲戚的说道:“走了。如果不是因为玉儿,他当年就跟着墨儿去了。”
老者坐在椅子上,感叹道:“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老人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唉!天道弄人呐!”
老者也跟着叹气。过了一会又说道:“蓝玉这孩子长的越来越像他母亲了。”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是这样,他父亲也不会舍得把孩子送过来给我做伴。”
老者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孩子去了京都,那边的人会善罢甘休?”
老人摇了摇头,淡然的说道:“只要我还在,他们就不敢放肆。”
老者点了点头,伤感的说道:“这孩子命苦,我那孩子也是命苦啊。也不知道我们造了什么孽?”
老人沉默不语,无奈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