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叶和斐然加快了返回祠堂的脚步,她不能让那车上凌叶府的人知道她离开过那里。
一路的飞奔和抄近路让凌叶稍稍先了马车一步抵达,还没待喘两口气,那辆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马车晃啊晃地从密林里晃了出来。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凌叶靠在祠堂外墙上,草木的遮挡下那丫鬟一时眼拙竟也未曾发现。
看着那丫鬟往祠堂内走去,凌叶的眼前忽然一恍,她眼前浮现出凌叶府门前百里傲霜差遣这个丫鬟来接自己时的场景,更准确的来说,是接一个八成已经“离世”了的凌叶!
大概在他们看来,一个瘦弱的十六岁的姑娘是怎么也没法独自在深山老林里生存近半个月的!
那丫鬟在祠堂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影,倒是里面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灰尘充斥着整个破旧的屋子,呛得她觉得要窒息!
祠堂里没人反倒更省事些,不然若是看到那凌叶的尸体,不是更晦气!
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只要回去向夫人交个差即可。
这样想着,那丫鬟三步作两步地踏出来,心下放松地步向停靠在边上不远处的马车。
“画竹难道不是奉夫人之命来接我回去的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顿时截住了画竹走向马车的脚步。
是那个凌叶!!!
她还没死?!!!这,这怎么可能呢?!
“哎?不是夫人说的爷爷病重差我来祖祠帮着祈福,不出数日就会来接我回去的吗?”属于女孩的单纯还透着些惧怕的声音从不远处衣衫虽然素简却十分整洁的女子口中吐出。
画竹僵僵地回转过头来,看到午后的暖阳透过树隙投照在女孩干净瘦小的脸蛋上,温暖而安静。
然而,她却没办法开口说一个字,因为在炙烈的阳光下,她看到那只曾经让所有人惊惧的全黑瞳眸,竟不知在何时,恢复成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画竹?”凌叶歪着头站在树荫里,浅浅地笑着。
从树叶的间隙间漏下的光将她的脸映得斑驳而模糊,分明是再清浅不过的笑颜,却生生让画竹心中升起一抹挥之不去的诡谲。
凌叶见她不答,便径自登上车辕,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大犬,看上去也露着几分骇人。
掀开车帘,已经一脚踏入的凌叶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这就是夫人当初所说的‘迎接’?”
凌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某个事实。
马车从百里外带给她的,除了面前这个似乎被吓到的丫鬟,就剩下车厢中那乌黑油亮的棺墩了吧。
“是的。凌三小姐!既然你还活着,便快些上车回府吧!”画竹如今已然缓了过来,再怎么变,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胆小的凌叶府的养女!
“这就是夫人说的‘迎接’啊……”
凌叶又重复地说了一遍,语气中却透出丝丝寒凉。
画竹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先前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晦气的养女给吓得愣了好一会儿,说出去都怕掉面子!
可还未待她催促的话蹦出口,马车上站着的凌叶突然一拳砸向车厢壁!
被惊到的除了画竹之外便还有那匹拉车的马,马喷着粗重的鼻息不安地踏动着前蹄,却碍于缰绳的束缚而始终未能前进半步。
而凌叶也早在马躁动前跳离马车,未过一息,马车四壁轰然炸碎!漆黑的棺墩在稀稀落落的断木中还安然地待在原地,透出死寂。
凌叶自是没有一拳轰碎实木车架的能耐,不过是七分巧劲三分力,吓吓这个画竹。
相信回府后不久,她的“改变”应该就会有不少人知道了吧!
凌叶不愿添来更多麻烦,但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软柿子任人拿捏了。适当的警告还是要有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吧!
全然不顾画竹的惊惧,凌叶抬手掀开棺盖,躺了进去,身后装作一般小兽的斐然也跟着卧了进去。
“既然带都带来了,白白浪费了可不好,你不觉得这样才更合适吗?”
凌叶回头冲着画竹弯弯唇角,失了往日的胆怯和晦暗,却平白添了更多的邪肆,不,确切地说是类似于街头混混们的放荡不羁……
马车载着漆黑的棺墩,棺墩中装着活生生的人……和“犬”,就这样,诡异地离开了密林,向着离祠堂渐渐远去的方向行进……
“凌叶家的姑娘啊……也许有看头了也说不定……”
祠堂边上一棵高大的树上,一个三四十岁,面容俊朗的男子躺在粗大的树杈间。
他拾起垂挂在腰间的酒壶,仰头灌入一大口,深邃的眼中划过浓浓的醉意,口中哼着不知何处听来的小曲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