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即便是年长的血族也皱起了眉头。听凯恩斯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指责血蔷薇对于“弑亲”的规定过于恐怖。这在蔷薇之血建立以来是从来没有的事。对于长亲的尊重是整个血族社会的道德基石,就像人类社会中对于父母的尊重一样。如果减轻对于“弑亲”的惩罚,就好比把故意杀人的行为移除出八大罪。这无疑会彻底改变整个社会的道德标准。
凯恩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不善,可没有停下讲话:“我认为‘杀无赦’的惩罚以现在来看对于皮尔有些站不住脚,应当进一步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做决定。”
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沉默着,等待着侯爵发话,没有人有资格在他之前对此评论。
“那么你来说一下,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库德沃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威士忌,锐利的血曈直视对方的双眼,目光之严厉,似乎在表达“你小子要是提不出一个可靠方案我弄死你”,“如果不发出猎杀令的话,那么发出搜捕令?逼迫皮尔说出真相?”
长桌旁的血族们微微点头,这也是一个可行方案。
可凯恩斯依旧摇了摇头:“这样也不好。”
“为什么?”
“我们应当把这件事情作为一个,用人类的话来说,‘刑事案件’来处理。”凯恩斯答道,“直接发出搜捕令有违流程。有了这个先例以后有可能会破坏我们的行政执法结构……导致部门分工不清……混乱的产生……必须要拒绝这种有违流程的事情发生……按照标准,蔷薇之血底特律最高议会还需要时间讨论调查……证据还不足……继续取证的必要……”他站在桌前侃侃而谈,满口官腔,话题在几分钟之间突破天际。
库德沃斯默默地听着他的讲话,举起酒罐,把这罐威士忌全部倒进了自己嘴里。他给这个理由气得有些糊涂,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出病了,以至于现在出了幻听。
尽管蔷薇之血是目前血族社会最为古老强大的组织,但是在近年来势力依旧不断缩小,严重的官僚主义和低下的行动效率绝对是一个重大原因。一个世纪以前,从欧洲战场溃败而来的撒旦之子在北美仅仅控制着阿拉斯加地区,而在百年之后的今天,加拿大和半个美国都已经落入了魔教的手中。他们曾经还差点染指欧洲……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
库德沃斯至今也无法忘记塔林一事的现场。无数的尸体横陈在舞池中,鲜血凝结成地毯,白骨铸成了树木,尸体自燃的金色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极致的暴力,极致的残忍,极致的杀戮。在宛若日出的熊熊火光中,魔神般的黑影默然而立,双眼中的血光明亮如炬。
自此之后,那个名字响彻于血族社会,他叫泽贝迪亚·昔拉。
可是那个人已经十二年不再出现了,拜9·11事件所赐。在那次事件中,魔教动用民航客机撞击了他所在的世贸大厦;绝世的天才陨落,自此再无音讯。底特律侯爵有些走神的望向远方,神色哀伤而隽永。
“已血族延续千年的光荣传统而言,应当……以维护夜之贵族的名誉所在……”凯恩斯还在满嘴跑火车,语气慷慨激昂,正能量满满。
库德沃斯忽然反应了过来,当即就想反手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我勒个去之前这几分钟都在想些什么啊?是凯恩斯的官腔太无聊了才导致他思接天外的吧?一定是的吧?他在心里默默地开始祈祷千万别被周围那些家伙看出些什么啊……不然丢人丢大发了,这事传出去至少能在蔷薇之血的社交网络里连续炸个几十天……
大概是上帝睡着了或者是不屑于理会吸血鬼的愿望一类的原因,他的祈祷并没有什么卵用。刚才周围的血族都在无比惊恐的望着他,一向冷酷凌厉的侯爵大人怎么突然表现的这么寂寞啊?看见这个场面的他们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以前从来没见过库德沃斯露出这种表情,想想都感觉好恐怖好恐怖。
库德沃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奇怪的表情,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的同时无比蛋疼地叫停了凯恩斯的长篇大论。
“够了。”他说道,声音又重新恢复了威严。
凯恩斯立马住了嘴。其实在底特律打官腔也是个让人感觉无比蛋疼的做法,在库德沃斯领导下的底特律议会一直都保持着全美最高的行政效率。只是侯爵那个“哀伤寂寞”的表情实在太抢镜了,以至于刚才没人去注意他的官腔。现在经库德沃斯一叫停,众人的注意力又恢复到了会议本身。
“你不用废话那么多。”库德沃斯冷哼一声,“其实你就是想说,这件事情应当慢慢调查,不宜快速解决是吧?”
“呃……是的。”
库德沃斯的面色十分阴沉:“我想你对于你在蔷薇之血的待遇很满意吧?”
凯恩斯愣在了原地,他一时间弄不清楚为何侯爵大人忽然换了话题。
“根据你的履历,你在1972年3月11日被初拥,现在的年龄是62岁,”库德沃斯不紧不慢的开始背诵他的简历,“62岁在血蔷薇中不是一个十分有资历的年龄,但你却已经被授予了子爵爵位。是IBM和皮克斯的股东,总资产超过1.5亿美元,在波士顿,底特律,达拉斯等地都有房产,在外有12个情妇并且睡过多位国际女星……”
凯恩斯听着库德沃斯的叙述,怒气一丝丝上涌,暴烈的血色覆盖了他的双眼。他当然明白库德沃斯是什么意思,他能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他的长亲,凯瑟琳·切茜亚公主殿下,是血蔷薇权力最大的的几个人之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是沾了长亲的光才能升到这个位置。这样的情况在血蔷薇的高层中普遍存在。像库德沃斯·昔拉这样的实力派的数量远远不如走关系的多。
“……可你的战斗天赋一般,学术水平低下,没有指挥才能也不擅长行政手段或者经济知识。可即便是许多620岁的血族也没有你这样的待遇。”
“你想说什么?”既然对方已经把话说开了,凯恩斯也没多作掩饰,干脆直接的问道。
“我知道高层已经快要放弃底特律了,凯瑟琳公主殿下一定会加紧运作以便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库德沃斯慢悠悠地说,“如果要发出搜捕令,那么一定会牵扯到你加入其中,或许会推迟你离开底特律的时间,你不想找麻烦。”
“是又怎么样?”凯恩斯完全是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有凯萨琳公主殿下的存在,库德沃斯不可能杀了他。
“我也知道在欧洲,你这样的官僚主义作风和以公谋私的做法是十分普遍的。但是你现在还在底特律。公归公,私归私。这里是我的管区,你要是不想参加你可以和我直说,不要扯上公事。”库德沃斯抬起一对血曈,与凯恩斯四目相对,“在我这里打官腔,有没有搞清楚在和谁说话?!”
他越说言语中的怒意越盛,到最后一句时,目露凶光,盛气凌人。冷汗顺着凯恩斯鬓角哗哗地流下,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凉水。
“不过你放心,这事牵扯不到你了。”下一刻,库德沃斯话锋一转,“皮尔·番尼的人头,我已经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