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若旋有些迟疑地接听起来。
“喂?您好哪位?”
“您好,是叶若旋小姐吗?”电话另一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稍显严肃。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叶小姐您好,我是凯凡集团贺董事长的秘书段睿,董事长让我打电话询问您是否有时间,他想找您谈一谈。”
若旋顿时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心里莫名有些怯意。
“喂,叶小姐?叶小姐您在听吗?”
“哦……好……的。”
“请问大概什么时候?下午两点可以吗?”对方果断地提议。
若旋看看表,一点半。
“嗯……嗯……好的。”
“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现在马上派车过去接您,请问您现在在哪个位置?”
“哦,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在市区的,一会儿我自己过来就行。”
“那么下午两点请您到凯凡集团大厦的21楼董事长办公室,我会在门口等您。”
“好……”
若旋神情有些呆滞,慢慢地挂断电话。
“姐,怎么了?是谁啊?”若翎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若旋。
“哦,没什么,一个朋友,让我过去有点事情。”
“这可怎么办啊,饭还没吃完呢。”
“没事,你慢慢吃,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一会儿我来接你。”
“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嘛,你不陪我我也吃不下了。”若翎悻悻地说。
“好啦,都这么大人了还撒娇呢。不行你先喝点饮料吧,姐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等我哦。”
“嗯……”若翎撅了撅嘴,目送若旋离开了餐厅。
若旋有些急迫地走着,不时看看腕上的手表。
已经一点四十分了,她开始有些紧张。不知为何,从她第一次看见贺凯凡开始她就有些担心,这种担心缘何而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尽管知道他是韩冰的养父,但韩冰在她面前却只字不提关于贺凯凡的事,而若旋也从未问及过他们之间的种种,她理解韩冰必然在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现在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若旋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贺凯凡为何会单独找自己,是否跟上次提到的结婚之事有关?很显然贺凯凡并不是很同意这件婚事,但不管外界怎么看,或是想要通过什么方式阻碍他们的幸福,若旋都是不会屈服的,因为她深爱着韩冰,为此她愿意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和困难。
若旋将车快速地驶进凯凡大厦的车库,再次看了看时间。
一点五十七分。
她马不停蹄地朝电梯口走去。
段秘书似乎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见到若旋走来,他微笑示意。
“叶小姐,谢谢您的准时,我去向董事长通报一声,请您稍后。”
若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简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气派华丽的装潢瞬间将她包裹,她心中的紧张感愈加深了,眼前那扇厚重而精致的木门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贺凯凡的办公室就在这扇大门的后面,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让人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而此刻自己站在这里,则像是在等待一场最终审判般的忐忑,她感到手心微微地有些湿润起来。
不一会儿,段秘书打开门走了出来。
若旋注意到他脸上快速地闪过了一丝微妙的表情。
“叶小姐,请进。”他将门缓缓地推开,恭敬地侧身弯了弯腰。
若旋鼓起勇气,踏了进去,这一步对她来说,像是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片刻,她听到了身后低沉的关门声,这让她不禁一震。
这是一间近百平米宽敞而气派的办公室,四周是由名贵木材雕刻而成的列柜和装饰品,其中有一尊用紫檀木做成的鹰雕,显得尤为气势逼人。在这一片淋漓尽致的繁华中,叶若旋瞬间觉得自己如此的渺小,好像连呼吸都变得紧迫起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在逼近她,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在若旋的正前方,贺凯凡背着手面向落地窗站立着,但他并没有在俯瞰眼前的街景,而是深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沉思,房间里面异常地安静,安静得像是一片幽幻的森林,若旋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注意惊动了眼前这个未知的世界,她无法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若旋已经显得有些疲惫,正当她准备开口,贺凯凡突然转向了她,在瞬间和叶若旋四目相接,脸上却显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平静。
他凝视着她,眼中流露着复杂而异样的色彩。
不一会儿,他嘴边扬起了一个深沉的微笑。
“叶若旋小姐,突然叫你过来,有些唐突,有没有打扰到你?”
“哦……还好。”
也许是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若旋清了清嗓音,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来,坐。”
贺凯凡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若旋坐下。
“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这两天天气挺闷的,我叫人泡了杯菊花茶,你喝喝看。”贺凯凡轻柔地说道,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此刻若旋才有机会认真看清他的脸。
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他,若旋没有说一句话,不知为何,只要提到眼前这个人的一切,她都会有一种想要退缩的感觉,而此刻,她才真正鼓起勇气打量起眼前的贺凯凡。和其他中年男人不同,从贺凯凡的脸上看不到那份知天命的宿命感,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强势的姿态。
虽然岁月的流逝已在他脸上留下了烙痕,但他的眉宇之间依然透着几分跨越年龄的英气和神采,不管外界怎样看待,他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对话,大部分时候贺凯凡都在观察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里眉间,无法回避的是那份尘封已久的熟悉的冲动又在向他席卷而来。
贺凯凡看着近在咫尺的叶若旋,竭力压制着这份让他既期盼又痛恨的感觉。
“你的父亲怎么看你和韩冰结婚的事?赞成吗?”贺凯凡端了一杯威士忌抿了一口,直言不讳地问道,直指若旋心中的创痛。
这突如其来带着质疑般的提问让若旋一时无法适应,她抬起头,直直地朝贺凯凡看去,而他并没有迎视自己的目光。
“他已经知道了,他很祝福我们。”若旋平静地说。
“哦,那结婚那天他会来吗?”贺凯凡的话像一把尖刀,直刺若旋心里最脆弱的部分。
若旋顿时感到有些不适,她轻轻地朝椅背倚了倚。
“他可能不太方便过来。”她的语气有些微弱。
贺凯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加掩饰地直视若旋,眼里带着几分迷离的暗色。
“你觉得你了解韩冰这个孩子吗,叶若旋小姐?”
“您指的什么?”若旋迎视着他。
“我在想,现在年轻人所谓的结婚,除去那些血气方刚的激情冲动之后,彼此真正的情感寄托在哪儿?我是指肉身以外的……”
从贺凯凡的脸上,若旋看到了一丝不屑的表情,她有些坐不住了。
她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带着对他们感情的讽刺,而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董事长,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说。对于我和韩冰的结合,如果让您觉得难以接受,我非常抱歉!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对彼此的信任和感情都是坚定不移的。作为韩冰的父亲,您可以对我表达您的不满,甚至您的厌恶,但我们会用实际行动向所有的质疑证明,我们绝不会辜负对彼此的这份爱!”说到这里,若旋有些激动,呼吸急促起来。
“我想你也许知道我并不是韩冰的亲生父亲,但我一直把他视如己出。我想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比你们年长的人,我有资格说这个话,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你也不是真正地了解他,你所看中的不过是他光鲜的外在罢了!”贺凯凡加快语速,斩钉截铁地对若旋说道。
这彻底的拒绝让若旋感到极度的震惊,各种委屈、伤痛还有疑惑在她脑海里翻腾。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咄咄逼人的姿态,她不想退缩,她极力想让自己坚强起来。
“董事长,无论您怎么阻止,也改变不了我爱韩冰的事实,您可以认为我是看上他的背景才选择得如此坚决,也可能在您身边的大都是这样的女人,但不管您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您,即便您从现在开始不再承认他是您的孩子;即便他现在变得身无分文,落魄窘困,我都爱着他,不离不弃,绝不改变。这话在您听来也许很可笑,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我依然会忠于我的感情,绝不动摇!我明白从家世背景上来说,我远远配不上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您反对我们的理由,但我不会放弃,这是我对这份感情的承诺,我一定要做到,除非我的生命终止。”若旋动情地说,双肩有些微微地颤动。
这一大段真情流露、斩钉截铁的表白猛烈地冲击着贺凯凡那脆弱神经的最后一道堤防。他感觉到自己精心修建的、无懈可击的护体瞬间被践踏成了灰烬。
伴随着酒精的作用,这种强烈而绝望的情绪以数倍之势在他身体里不断地扩张,他感到一股巨大而灼热的逆流从他身体里一涌而出,像是要把他周围的一切化为灰烬,他深深地喘息着,混乱中,他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听到了那个埋藏在心底里最绝望的声音:
“放我走吧,求你!我爱他……”
“董事长,请您原谅我的唐突,我想等韩冰回来之后你们再好好谈谈。”若旋不想再待下去了,过度的激动让她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她已经无法再应对眼前这个男人,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感觉到窒息。
她起身想要离开。
贺凯凡立马追上前去,一把上去抓住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若旋感到强烈的恐惧,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但为时已晚。
贺凯凡像一只失控的野兽朝她扑了过去,他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把鼻尖深深地埋进她的发际,贪婪地嗅着她的体香,这味道让他疯狂。
“求求您放开我!”若旋拼命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但没有丝毫的作用。
此刻,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她与魔鬼一样的贺凯凡。
若旋竭力挣扎着,眼中的泪水染湿了她的发根。她绝望地哀嚎,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推开他,但这让贺凯凡更加地疯狂。
他伸手将若旋摁在了沙发上,粗暴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和脸颊,任凭若旋如何声嘶力竭地哭泣和反抗,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一只手压制着她,用另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扣,他的手粗鲁地在若旋的身体上索取着,残暴地蹂躏着若旋几近枯萎的生命和灵魂……门外,一声破碎的巨响打破了这屋子里末日般的景象。
贺凯凡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异样声响,一阵恐惧涌上他的心头。在他放松警惕的一刹那,若旋猛地推开了他,来不及收拾凌乱的衣装便飞快地冲了出去。
贺凯凡没有追去,只是呆呆地定在了那里,望着若旋消失的方向,眼神中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一阵逃亡似的飞奔之后,若旋躲进了车里,她迅速将车门反锁,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她绝望地看着后视镜上那张惊恐而扭曲的脸,泪水瞬间从她的眼眶滑落,她放声哭了出来,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委屈,在这一片真空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若旋仍在痛苦地喘息,眼角的泪痕深刻而清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作任何挣扎,整个人显得异常地憔悴。
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若翎。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若旋,像是要把若旋从这一片绝望的沼泽拯救出来。
若旋伸出颤抖的双手拿起电话,虚弱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喂……若翎啊。”若旋强忍着泪水。
“姐姐啊!你怎么弄那么久啊!已经都快要吃晚饭了,我一直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你要把我急死了!”
若旋屏住呼吸,竭尽全力调适自己的语气。
“哦……没事,你在哪里?姐姐过来接你。”
“就在我们吃饭的餐厅门口,我等你哟!”
“嗯,你乖乖等我。”若旋挂上了电话,垂下手,瞬间瘫倒在椅背上。
她的泪早已流干。
她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去面对若翎,此刻她多么希望韩冰能在身边,紧紧地抱住自己,哪怕下一秒就是死她也心甘情愿。
若旋用纤弱的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角,每一个曾被那个男人触碰过的地方都让她感到如钢针扎入一般的刺痛。
她拼命地拾起自己仅剩的那一份坚强。
“我会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韩冰……”
若旋的心里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支撑着自己那接近崩溃的身躯。
她抬起手,发动了车子的引擎。
一路上,若翎都在暗暗地打量着若旋,仿佛一种心灵感应般的,她察觉到了若旋的异样,尽管若旋仍在极力地掩饰。
“姐,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么?”
若旋勉强微笑着摇摇头,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有些颤抖。
“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哭了?谁欺负你了吗?我好担心你!”
若翎不停地追问。
若旋感到那股致命的窒息感好像又在向她逼近,她喘息着用力挣扎,想要躲开。
“你跟姐先回家……回家就好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加快了油门。
手机铃声响起。
若旋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她继续踩着油门,想尽快回到那个避风港,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姐,是姐夫的电话!”
此刻,若旋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倒置了一样,耳旁模糊地响起若翎的呼喊。
“姐姐……姐夫的电话……快接啊……姐姐……”
她轻轻地摇晃着头,好像已经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模糊的余光中看到若翎正拿起耳麦靠近自己……若旋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想要将手机拿起,但她似乎永远也无法办到,若翎见状手忙脚乱地帮忙把连接线接好,试图再次给若旋戴上耳麦,混乱中CD 的开关被她无意地触开,乐曲响起……The leaves begin to fall, golden under the sunI see the children run on Signal HillWhen wint er’s on my mindI will leave it all behind the happiness I find on Signal Hill……若旋微微一震,脸上浮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是韩冰最喜欢的歌……这是韩冰最喜欢的歌……”她呓语般地重复着。
片刻后。
“姐姐!小心啊!!姐姐!!”若翎惊声尖叫着。
若旋被惊醒了,她回过神朝前方望去。
一辆大货车正向她们冲了过来,像一堵巨大的铁墙填满了道路的大半,依稀还可以听到那急刹车发出的尖锐声响。
若旋麻木地看着瞬间发生的一切,耳旁传来若翎绝望的哀嚎。
“姐姐!!啊!”
只在刹那间,一阵巨大的声响划破天际。
所有的希望、恐惧和哀伤都在瞬间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