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舒月已经准备了挺多,就盼望着两个孩子回来能吃上,结果只回来一个。这是有史以来家里最沉闷的一顿晚饭,往日的欢声笑语变成了今日的沉默寡言,一家三口几乎都不怎么吃得下,就连胃口向来都特别好的阿亮,也没吃多少。四羊倒是依然很能吃,饭菜全都被他们吃光了,可还远远填不饱他们的肚子,每人都意犹未尽。
阿亮已经把奇遇四羊的事情和山顶老者的嘱托大体告诉了父母,对于救了儿子性命的客人,不必说,他们自然是尽量盛情款待。
阿亮洗了个澡,就早早回自己房间睡觉了。这间小房间,以前是他和萌萌的卧室。房间内很简陋,两张木板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橱,一张桌子,就再没其他东西了。在这自己最熟悉的环境中,阿亮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他躺在自己床上,侧头望着萌萌平日睡的床,感觉房间里空荡荡的,自己心里更加空荡荡的。
一上床就睡着的阿亮,今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哥哥,晚安。”这是萌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对阿亮说的话,那温柔可爱的声音此刻不停地在他耳边缭绕,仿佛妹妹依旧还在身旁。
阿亮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然后睡到了萌萌的床上,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妹妹的床上。两张床都是一模一样的木板床,但似乎这张床上还残留着萌萌身上清新可人的气息。他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虽然没有锁,但他以前从未去动过妹妹的东西。
里面只放了一个方形的玻璃瓶子。阿亮赶紧把瓶子拿出来,里面好像装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纸片。打开瓶盖,有一张折好信纸跃然出现在眼前。阿亮心情有些激动地打开信纸,上面有字,这隽秀但略显稚嫩的笔迹,没错,就是妹妹写的。
“今天,我特别开心。终于完成了一千只。一天折一只,竟然用了一千天。等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成就,嘻嘻。每折一只,都是带上了我最真挚的祝福。妈妈你说过的,用心折完一千只千纸鹤,就能够许一个心愿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祝福爸爸,妈妈,哥哥都能健康平安,一家人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能够这样每天都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好幸运,也好幸福。真想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好爱好爱你们哟。哥哥,其实你真的很棒,你要加油哦。妈妈现在不在家,一会我就来学校找你咯。”
这,这就是那天萌萌突然跑学校来找我的原因么。她只是想跟我分享她的喜悦嘛。
阿亮整个人像被雷霹中了一样,伫立在那里好久,一动不动。手上拿着这张信纸,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生怕漏掉一个字。萌萌甜美可爱的笑容仿佛渐渐显现于纸上:“哥哥,你要加油哦。”
这玻璃瓶子里全是萌萌亲手折叠的千纸鹤,红的,绿的,黄的,各种颜色的。每一只都那么精致工整,栩栩如生,可以看出她是多么用心在做这件事。她把自己的心愿全部都融入这一千只千纸鹤当中。
阿亮手里拿着这些千纸鹤,早已泪如泉涌,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对不起,对不起,你那么相信我,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没能让你实现梦想。”
直至后半夜,阿亮躺在萌萌的床上,眼角上挂满泪痕,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哥哥,哥哥。”
“啊!妹妹。”阿亮恍惚中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萌萌居然出现在了眼前。跟往常一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还有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你没事吧?妹妹,我好担心你。”阿亮又惊又喜,慌乱地抓住她的手,没错,这正是自己的妹妹。“太好了!妹妹。”
可是萌萌却嘟起了小嘴,挣脱开他的手,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你现在一点也不像我哥哥。”
阿亮有点糊涂有点乱,连忙摸着自己的脸,道:“妹妹,你看,是我,是我,我就是哥哥。”
萌萌摇了摇头:“我的哥哥是一个英雄,一个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的英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取笑他,他依然会坚持努力的英雄。”
阿亮着急地拍着自己胸脯道:“我就是我啊,妹妹。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萌萌撅了撅嘴巴,眼睛里面有一闪一闪的东西在涌动:“你这样不吃不喝不睡觉,连自己都不懂得珍惜,还谈什么努力和梦想。我哥哥是可以吃很多饭的,一顿饭能吃八个馒头。”
“妹妹,我......”阿亮无言以对。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哥哥。”萌萌说完这句话就渐渐远去了,仿佛一个漂浮着的幻影,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幻。
“妹妹,妹妹!”阿亮急着想去抓住她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抓也抓不到。眼睁睁得看着她消失,却无能为力。
渐渐地,萌萌变得透明,身上散发着白色的光晕,最终只成为一团光点,就全部都散掉了,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妹妹!”阿亮大叫一声,猛然惊醒,急得浑身大汗淋漓。
原来只是一场梦。
“哥哥,你要加油哦。”萌萌消失时说得这句话留在了阿亮的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妹妹。”阿亮喃喃道。你到底在哪?
早上,六点不到。天色还是阴暗着,阿亮就已经起床了。走出房间,看到四羊正在客厅里呼呼大睡。
舒月也已经起床了,正在准备早饭:“阿亮,你起床了,睡得好吗?”
“嗯,还好,我先去跑步修行,妈妈。”阿亮说着就出门了。跟以往一样,绕着汨溪镇的固定线路跑开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开始照耀到这个小镇,给沉睡的大地带来生气和希望。阿亮挺起胸膛,迈开步子,眼神中开始闪烁着炽热而执着的光芒,他边跑边对自己说:“妹妹,你就看着吧,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就算拼了命也不让你失望。”
阿亮跑步回家后,一连吃了五个馒头,喝了两大碗粥。舒月看到他大口吃饭的样子,心里总算变得踏实些了。其实这一夜都在担心阿亮,毕竟他年纪还太小,遭遇到这种打击,就算自己都快扛不住了。才十岁的小孩,很怕会影响到他的精神和身体,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他调整得很快,看起来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舒月怕吵到四羊睡觉,轻声对阿亮道:“今天妈妈陪你一起去学校,跟班主任请个假,然后就准备去斗士学院。如果能够被顺利入取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去学校上学了。”
“嗯,”阿亮坚定地道:“我一定要被入取,我要去斗士学院。”
舒月摸了摸阿亮的头,心里觉得特别安慰,感觉阿亮仿佛长大了:“乖儿子,妈妈真心为你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