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空间，无垠的大海。
这里是……哪里？
黑色的海水，苍白的天空，黑白相交的地平线，没有色彩。
我……是谁？
潮起潮落，风卷云舒，没有声音。
我……为什么在这里？
天地间一片空寂，放眼望去，只有海水、天空，以及眼前，这朵白莲。
“%￥&@*……”
是谁？
“%￥&@*……”
是在叫我吗？
“%￥&@*……”
为什么……这么悲伤……你是谁？
“……”
我……
“喂！小子，醒醒！”
猛然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本能先于意识清醒，从地上翻起，疾退，半蹲，双手摆出防守的姿势，警惕的目光飞快扫过全场。
客厅，黄昏。
窗帘已重新拉开，夕阳的霞光掠过，将尘埃染上温暖的颜色；部分家具已回到原位，众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上是愕然的表情。
这里是……
“放轻松，小墨墨。这里是安全的。”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沧桑，却给人以意料外的平稳。
记忆开始返回，意识逐渐清醒，墨子墨垮下双肩。
站起身，有些困惑地看看四周。
“呃，大家这是……怎么了？”
仿佛打破了空气中的什么，凝重的氛围骤然消散，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咦？！土子你以前是干秘密特工的吗？这身手可以啊……星星别动！”
呃……晓月妹子你怎么又在对你妹妹上下其手了？
“唔咿——姐姐！”
星星学妹，辛苦你了……
“呵呵，墨学弟，怎么一醒来就是这幅样子？做噩梦了？”
东方学长你竟然没有在传销，世界毁灭了吗？
“……”
……果然，洛伊同学依旧是在神游物外呢，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
熟悉的场景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墨子墨挠挠头。
“欸？刚才……难道我睡着了？”
“唉——”罗医生有些头痛地揉揉额头，叹了口气，“我说，小子，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竟然在‘问心仪式’时睡着了，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哈哈哈！土子你还是厉害啊，第一次听说有人在‘唤灵香’影响下能睡得这么香的，老娘服你！”
“墨学弟，你也……”
众人七嘴八舌地哄笑着，这次连星星学妹和梦薇学姐都偷偷抿起了嘴角，让墨子墨彻底不好意思起来。
“啊？我……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啊！这……那啥，要不再来一遍？”墨子墨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罗医生。
“小子，你以为唤灵香是你家大白菜啊，想要就有？”罗医生干脆地打碎了墨子墨的妄想，“错过就是错过了，只此一支，再多没有。”
“呃——不能通融一下吗？那‘问心’什么的，我完全没体会到啊！这怎么修炼下去啊？”
“行了行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上面就批下来一支，再多我也没有。”罗医生挥手不耐烦地道，“至于怎么修炼，你回去自己看吧，说明书上都有写，摸索几次总归能掌握的。‘问心仪式’也只是给你们省去自己摸索的过程的一个福利罢了，反正修炼一途以稳为主，不能急功贪进，这次的事给你小子个教训也好，省得以后更不省心。”
“嘁——固执的大龄剩女！”墨子墨撇了撇嘴角，在心里吐了个槽。
但这次的确是自己理亏，也不好意思胡搅蛮缠，墨子墨只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这事就这样吧，”看到墨子墨那不甘心的样子，罗医生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宣布了仪式的事以墨子墨一觉睡醒告终，开始说起别的事，“然后今天还剩一件事。由于墨子墨是新晋觉醒者，对于新人的加入，按规矩应该由一位老人和新人组成一队，带着行动。但因为三位老成员毕业去了总部，我们第七节点这一届人员较少，老成员又都已有了自己的队伍，所以我想……”
“等一下。”刚才开始就安静地待在一旁，奇迹般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江哥突然插嘴打断。
等所有人都看过来后，江哥才转向墨子墨，脸上是罕见的凝重表情。
“先别急，这事先放一下。小墨墨，你刚才……做梦了吧？”
“啊？啊！呃……”墨子墨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的脸皮毕竟还没有练到江哥那种城墙般的厚度，别人大招旗鼓地特地为自己举行一个“问心仪式”，连貌似很珍贵的香都拿出来了，自己却中途睡着了，说出来的确怪不好意思的。
“应该……是吧。”
并不能确定，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梦。
“梦到了什么？”
“哈？”
“或者说你，看到了什么？”江哥眯着眼，盯着墨子墨的双眼，问道。
“欸？这个……都说了是梦……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大概是海吧？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水，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水就只有天空……哦，还有一朵莲花。反正做梦嘛，都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梦到什么都不奇怪吧？话说长在海上的莲花，也太不科学了点……我去！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话还没说完，墨子墨就发现空气突然安静了，除了洛伊和江哥外的在场众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用那种看“何方妖孽”的眼神。
“呵、呵呵……大家怎么了这是？你们这样……我好慌啊。”墨子墨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这种下一秒自己好像又要被拖出去切片的感觉……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莲花……什么样的莲花？！”
“呃——就是那种普通的白莲啊，我也没仔细看啦。”
话说罗医生，你怎么惊成这幅样子，这跟你平时干练的画风不符啊！
“能看清楚？”
“我、我说了没仔细看啦。”墨子墨表示有些紧张。
“没有风雪尘埃遮眼？”
“那是什么东西？”
“长在海上？”
“嗯——也许，吧……”
“几瓣？！”
“四十九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墨子墨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仔细打量过，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不，我也没有……”
“说明书！”
那边几位却不再管他，各自掏出一本小册子，哗哗哗地翻了起来。
“找到了！”
“识府无垠……”蓝晓月手指滑动着，逐字念道。
“碧海潮生……”东方学长也在念。
“心莲孤悬……天地无垢！”罗医生抬起头，浑身电光一闪，已出现在墨子墨面前，右手举起，掌心是明亮的紫色电流。
“卧槽！罗医生你……”墨子墨唬得脚下连退，却依旧被一掌按在了脑门上。
没有想象中的痛感，微麻的感觉从上至下流遍全身，待墨子墨回过神来时，罗医生已收回手掌，退回原位。
“血脉初动，天赋未醒，灵魂与血脉都还没有达成最基础的共振。没错，的确还处于刚觉醒的开眼境。”罗医生说着刚探查出的结论，和江哥对视一眼。
“呼——”江哥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日忧郁的神情，眼神却还带着惊喜的神采。
“小墨墨，有你的啊！竟然是……”
“哼哼……嘿嘿……哈哈哈哈！天心无垢！是天心无垢！！！”猛然爆发的猖狂笑声吓了墨子墨一跳。
“天心无垢！千古难出！！还是识海无垠级别的！！加上源道者……秦素问！这次大朝会我看你凭什么跟老娘斗！弄不死你老娘不姓罗！哇哈哈哈！！”
狂笑声中传出的，是千年心酸一朝吐尽的畅快，是咸鱼终得翻身的舒爽，是扮猪二十年今日终于吃到虎的扬眉吐气。
“卧槽！罗医生这是怎么了？！”墨子墨吓得蹦了起来。
“没事，当年范进中举就是这幅德行，你让她一个人静静就好。”江哥看都没看那边。
我去，江哥你淡定过头了吧？！她这画风已经彻底崩了啊！！
犹豫了一下，墨子墨还是决定不去管那边那位失心疯的医生，转而疑惑地看向江哥。
“江哥，天心无垢……是说我吗？那是什么东西？”
“那并不是一种东西，而是指一种天资。”江哥浅笑着，脸上露出一种缅怀的神情，“呵，天心无垢……上一次出现，还是一千三百年前吧，千古难出，名副其实啊……你知道正常的觉醒者修炼时是一副什么场景吗？”
“不知道。”墨子墨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么，我第一次修炼就睡着了，鬼知道啊。
“之前说过了，我们修道之人，其实修的是心。明心见性，灵台无垢，这是踏出独属于己之道的基础。与世人口中相传的讲究从小打磨根基、越年幼时开始越好的修真不同，我们修真界觉醒一般都要成年——古时男子弱冠，女子及笄，现代统一都是十八岁——以后开始。”
“觉醒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真我合一，看清自己的道。年纪太小，心性未定，连真我都未定型，修炼自然无从谈起。但人生在世，红尘迷眼；而轮回千世，灵台蒙尘。随着经历的俗事渐多，人会渐渐不自觉地背离本心，与真我渐行渐远，绝大多数人连自己都无法看清。所以年纪太大也不行，一般过了四十岁尚未觉醒的，这辈子就明心无望了。而修炼，就是一个灵台拂尘、认清自己的过程。”
“普通觉醒者修炼时，会有风雪或烟尘遮眼，还会有幻象出现。每个人都不一样，但相同的一点是都会有障碍物——也可以称之为心魔——出现，阻挡他们见到真我。那些都是他们心中的尘埃，有的来自世俗纷扰，有的来自轮回的痕迹。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前行，扫除自己心中的障碍，逐步接近灵台，这一过程，就是‘问心’。这一过程无比艰辛，认清自己总是最困难的。多少人卡在拂尘境数十上百年，不得寸进。但有一部分天资卓绝的人不同，他们天生识海无垢，直指本心。无需问心，就能抵达灵台，真我合一，而且此后的修道之路，道心通明，一路坦途。”
“这就是天心无垢？”
“是的，这就是天心无垢。”江哥点点头，“天心无垢，千古难出。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在尘世间浮沉十多年仍保持本心不染一点尘埃，还要每一世都不在灵魂中留下痕迹，何其之难。历史记载以来只出过三位，皆是千年以前。古时就如此难得，更何况轮回渐深之后的今天。至于小墨墨你，虽然以你的性格……但第一次问心，无垠的大海，四十九瓣心莲……那就是你的识海和灵台的具现化形象，和通过拂尘最终抵达明心境的人看到的形象差不多。尽管难以置信，但恭喜你，天赋不错。”
“哈哈哈！姓秦的，你也有今天啊？！”一旁，某医生还在狂笑，明显已经沉迷于自己脑中的幻想无法自拔了。
“哈哈，是吗？原来我还是个天才啊。”墨子墨挠着脑袋，努力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但眉宇间得意的神色已飘然欲出，藏都藏不住。
“可以啊，土子！”一旁的蓝晓月这时也凑了过来，垫着脚伸出手。
墨子墨自觉地屈起膝盖，好让这位大小姐能顺利地拍到自己的肩膀。
“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出息啊！以后姐就靠你啦！”
“小墨，很厉害哦。”梦薇学姐露出喜悦的笑容。
“墨学弟，恭喜，以后大家一起加油吧。”东方学长也笑着说道。
某医生：“哼哼！哈哈哈！！”
“对了，土子！你的真我是什么形象啊？说说呗。”蓝晓月用手肘顶顶墨子墨的肚子（因为锤不到胸口），一副“咱哥俩谁跟谁啊”的样子。
“嗯？什么？”
“哇哈哈哈！！！”这已经变成背景音乐了。
“嘿嘿，你的真我不会也是这幅屌丝样吧？还是猥琐的****形象？”
“真我？”墨子墨有些蛋疼地看着眼前这位明明是萌萌的伪萝莉外貌却硬是表现出一副猥琐大叔腔调的妹子，实在无法将她与世家大小姐的身份划上等号。
“对啊，真我啊！刚才江哥不是说了么，天心无垢，可是直达灵台的直通车呢，都不用拂尘就能见到真我，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天赋啊……老娘修炼了这么多年还卡在拂尘境过不去，都没见过真我长啥样的。说说呗，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真我？那是什么东西？”墨子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某医生：“哈哈哈哈！！！”
“靠！真是蠢死了！识府化碧海，灵台为心莲，真我即本心，释神莲上坐。就是那朵莲华上的人啦！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打扮啦？说说又不会怀孕！”
“莲上的人？”
“对对对！”期待的目光。
某医生：“哇哈哈！”
“哈哈，别逗了大姐，莲上哪有什么人啊，那个鬼地方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呃——又、又怎么了这是？”
墨子墨停下话语，突然感觉现场气氛诡异起来。
空气，又一次安静了。夕阳小心翼翼地闯进房间，照亮了众人脸上又一次出现的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一次，就连江哥都惊得眼珠子快掉了出来。一直神游物外连面对之前的状况都岿然不动独自发呆的洛伊同学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某医生：“哈哈……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