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饭的时候洗手台很多人，王方芳见跑不掉就不跑了，脖子一横她轻蔑的看着我。“是啊，我是故意的，你这个叫花子不就是应该穿脏衣服的吗？”
“你才是叫花子，你这么胖，还有体味，整天都臭的跟屎一样，都没有人愿意和你坐，要不是苏老师硬要我和你坐，我也不会和你坐！”我怒气冲冲的冲她吼着，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不少人开始捂着嘴偷笑，几个男生开始对着王方芳指指点点。
“怎么胖得和猪一样！”
“身上是有一股臭味呢，长得也丑！”
“真是丑人多作怪啊！”
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自己过分，不觉得自己是拿别人的缺陷在伤害别人，只觉得这么说完我整个人都畅快的很，我甚至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你看，我没有说谎吧，你就是又丑又胖，没有人愿意和你玩！”
原本还一直死撑着没说话的王方芳听到这一句终于崩溃了，带着哭腔同我争辩着。“我才没有又丑又胖，他们菜没有不愿意和我玩……”
毕竟被我不幸言中，她反驳的时候连底气都没有了。
我哼哼冷笑，那一刻的得意无法言表，连自己身上的污渍也无暇顾及，只想着怎样能伤害她更多就好。人就是这样，若是尝到了甜头便很容易得意忘形，这种劣根从小就养成了，这一生都很难改。
可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一词叫得意忘形，我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羞辱王方芳的时候吴玉彤带着人来到我面前。我一愣，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王方芳会有这样的胆子，原来是因为有一个吴玉彤在后面给她撑腰。
“小叫花子，你敢欺负她，不想活了吗？”
也许是方才的豪情还没有退去，也许是有恃无恐，这一刻我竟然没有退却，而是迎着吴玉彤的目光道。“她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要她赔，你不要插手！”
吴玉彤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他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懦弱的我居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你说什么？”
那漂亮的眼睛凝着我的一刹那我心底升起一股自卑来，也是因为这自卑我开始有些胆怯了，语气也结巴起来。“我我说，她弄脏了我的衣服，她必须要赔偿……”
胆气这种东西，往往是此消彼长的，我的气势一弱下去吴玉彤的气势马上就上来了。“她什么时候弄脏你的衣服，谁看到了，没有证据就不要冤枉人！”
“我们全班都看到了，她故意将勺子里的油泼到我身上，你看，就是这里！”我指着衣服上的污渍给她看，王方芳趁机躲到了吴玉彤身后，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呢，你看王方芳好欺负就血口喷人，要真是有人看到你就叫那些人来对峙，别耽误大家洗碗。”
吴玉彤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很恼火，可他们人多势众我又不能和他们打起来，只得气呼呼的回教室搬救兵。我气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这个班的公敌，他们不但没有帮我作证，反而说了和王方芳一样的话，叫花子哪里要穿什么新衣服。
我心灰意冷，虽然气愤却也不敢再回去找王方芳索赔。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无论怎样王方芳都不会赔给我，可总想要强的要她屈服，哪怕是道个歉也好啊。如今他们以多欺少我讨不了便宜反而受了一顿气，新衣服被弄成这样，莫婶肯定会打我的，说不定又会被关在杂物间。
一想到这些种种我又要哭了。可我没来得及哭就瞥见了教室外走来的王方芳，她拿着洗干净的碗，哼着歌很开心的样子，发现我在看她，她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瞪着我。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王方芳恶毒的看着我，我心中一颤赶忙别开了目光。
趁着心还没有完全被怯懦占据时我问道，“你自己做了错事为什么不敢承认，还要叫一帮高年级的人来给你撑腰？”
她哼哼的笑着，将饭碗放到课桌里，凑到我耳边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有新衣服穿，你本来是这个班里最讨人厌的，为什么要穿这么好的衣服，你穿了新衣服所以苏老师都不罚你了！”
她身上的臭气熏得我想吐，而她嘴里的话却让我生生的忍住了这个念头，很多年以后在街头在遇见王方芳不禁唏嘘：来她心里一直埋着一种深深的自卑感，她害怕被别人拆穿，更害怕被唯一“垫底”的我迎头赶上。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什么，我一开始甚至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很委屈也很无奈，明明我只是想学点东西而已。
王方芳没有再搭理我，自顾自的趴在了桌子上。
我的坏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放学，放学时我得到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莫伟生病了，中午就被爸爸接回去了。这意味着我必须自己一个人回家。
我几乎是硬着头皮踏出校门的，我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各种妖魔鬼怪的画面，在遇到妖魔鬼怪之前我碰到了吴玉彤和林文彬他们。
吴玉彤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站在众人前面轻蔑的看着我。“小叫花子，这是要回家吗？”
比起妖魔鬼怪这些人怕什么，我望着她大声的反驳着。“我有名字，我叫莫映月！”
“好啊，几天不见这叫花子胆子肥了，吴玉彤你说要不要给她松松筋骨？”那胖子林文彬歪着嘴巴看着我，一双三角眼闪着几分凶煞的气息。
因为上次莫伟被记过的事情我一直对这个林文彬没有什么好感，现在他又一起和吴玉彤来欺负我，我就更讨厌他了。“上次你还没有被打怕吗，还敢欺负我？”
林文彬走到我面前，肥硕的身躯挡着我的去路，用他那粗壮的手指猛地戳着我的头。“我欺负你怎么了，你吓唬谁呢，莫伟那个臭小子今天生病回家了，没有人管你了！”
我被他戳的头皮发麻，后退了一步。“你们再这样，我告诉老师去！”
“还敢告老师？我让你告老师，告！”
吴玉彤一脚将我踹在地上，扯过我身上的布包，掏出里面的课本就撕。我珍惜的课本化成一张张碎纸在撒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扑上去就抢。“你还给我，你把课本还给我。”
我焦急的样子让吴玉彤更来劲了，将我数学课本也掏出来撕。
数学课本在吴玉彤的手中三下两下完成了碎片，我扑过去要打她却被林文彬死死的拉住。
吴玉彤撕完课本还将我布包里的书都倒了出来，“给她装些礼物吧，不能让她白白晚回家这么久。”
吴玉彤将我的布包递到她身后的一个女生手里，那女生一笑，在地上抓起几块石土扔了进去。
当他们终于玩累了将书包扔给我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原本还害怕妖魔鬼怪的我这时候却胆大起来。
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
我布包里的泥土倒出来，拾起地上的书，我将书本连同那些被撕碎了的课本碎片一一装进书包里。
路旁的夜露打湿了我的裤腿，夜风一吹身上有些许凉意，但是最凉的莫过于我的心。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我，我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甚至也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他们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
一路上我的心思都放在那些欺负我的人身上，并没有感觉害怕。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远远的我看见莫叔在房前等我，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让我放慢了脚步。我这样回去莫婶一定会打死我的，要怎么办呢……
“月月，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莫伟哥中午病了回家了，我以为你放学会早一点回家呢！”莫叔笑眯眯的迎上来。听完他的话，我忽然有些难过，他知道莫伟中午就回家了，却也没有想过我会害怕没有想过要去接我放学。
是了，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又怎么会真的上心呢。
“我……”
“月月，你这书包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脏？”我的话没有说出口莫叔便发现了我书包的异样，借着房前的灯光我看到他那张怪异的脸。
我心头一跳，慌忙去抢夺。“没，没什么，是摔了一跤。”
眼看着那布包被莫叔递到莫婶手里，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莫婶翻了翻书包，里头的纸片撒了一地。她的脸颊一阵抽搐，布包一下子甩到了我脸上。“莫映月你长本事了啊，你是摔在搅拌机上吗，课本都摔成了碎片？”
“是同学把我课本撕烂了，他们还打我……”我小声的辩解着，这事情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唉，还打架了啊，这衣服上的脚印，油污就是打架弄的？”莫叔扫了一眼我身上，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记得他说过这衣服可贵可贵了。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