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鲤鱼似乎没胃口了,因为鲤鱼的嘴巴已被艾琳吃了。瞧她那得意忘形的样儿吧?哦,煞是迷人。还有妩媚,还……性感。还有床吗?我想,哦,我不敢想了。
我端起大腕,一股脑的将红烧鲤鱼的汤给喝个精光。末了,吧唧吧唧嘴,真是余味绕梁三日不绝。
然后,我起身,回了工地。
213号病房只留下两个呆若木鸡的傻丫头。
这次我是抽空跑来看依裳的,赶紧回去,免得又扣工资了。有时,我一刻不见依裳,便心慌的很。于是乎,偷偷的我走了,正如我偷偷来,我挥一挥双手,喝光了味道鲜美的红烧鲤鱼的汤。
嘿!我也徐志摩了,我模仿的似乎惟妙惟肖。
“小周啊,看来今晚钢筋工得全体夜战了。”5号楼带班的老戴见我回来了,说:“刚才总老板下达了命令,说明天一早六点打灰。”
打灰:口语,浇灌混凝土的意思。
我望了一眼基础坑,说:“我看也是,连绑扎钢筋拍子,带立25螺纹柱子的,费时。”
“人手不够啊,小周,你看……”
“还看个屁啊?下坑参站呗。”不参战,今晚甭休息了。
于是,我和老戴人手一把钢筋钩,下坑参战。
顺手,捞一扎绑线。
“诶!弟兄们!”老戴下了坑便高喊:“今晚全体夜战,干到11点来钟,每人画俩功。”
画俩功:在当天的记功本上画上两个对号,意思是就两天功啦。
“好!干!累死拉倒!”工友们嬉皮笑脸的回应着。
累不死的,顶多犯困。钢筋工经常夜战,习以为常了,但报酬还是颇丰的,俩功。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百姓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哦。
我也喜欢夜战,虽然累了点,但可以多赚。我想,此时的钢筋老板说不定正在洗浴中心呢是吧?他应下抗战第一线来,体验体验生活,免得他总以为工人赚钱太容易了。
尤其是,他总惦记着扣工资。
我便是例子。
“诶,周稻,你的衣服怎么湿透了?”周到问。
“废话,你干活不出汗呐?”我小声说,怕惊扰了工友。
“你的钢筋钩挺有趣的,还套个管儿呢,一转一转的,呵呵。”他少见多怪。
“车床车的,不磨手。”我说。
“诶,你拿绑线绑扎一下我看看?”他说。
我动作麻溜的绑了几个钢筋扣。
“嘿!真快!”他惊奇道。
我:……
周到真是少见多怪,他还蛮有新鲜感的。
“诶,谁跟我搭一副架?栽柱子。”嘿,张果老!他什么时候被钢筋老板调5号楼夜战来了?
“我来!”我跑了过去。
我的积极性一向很高。
“诶,周稻,亲自上阵啊?”他笑。
“夜战多赚点。”我说。
“年轻人有奔劲儿,好!”
他是在夸我?我想,哦,我不确定。我们钢筋工的话永远别当真,全是扯淡。别光说他,我也一样,哈……
我和张果老分工合作栽柱子。他立25螺纹钢筋,我负责绑扎。哦,速度很快,合作愉快。一个字:快。
“周师傅!”钢筋工小陈在喊我,“这个底板拍上下筋是多粗的?”
“等会儿,我看图纸。”我掏出兜里的图纸,看罢,冲着他喊:“底筋螺纹14的,间距120;副筋螺纹12的,间距150。”
“诶,周稻,这个柱子栽几根筋?”另一个声音传来。
“哦,12根。”我喊。
接着,“周……”
这便是我平时在前台的工作,手掐着图纸,似乎很轻松。但,有点费脑细胞。有时我会头痛。
我算不算是脑力劳动者?我想,不是的。我是体力与脑力半对半的劳动者。干土建工程这行就是这样的,没有绝对的脑力,也没有绝对的体力。
“诶,周稻,你处的对象好看不?”张果老边干活边和我聊天。
“没处。”我说。
“得了吧你,那天你还说处了呢?”他怀疑我在说谎。
“真没处,不过,好像有点眉目。”我笑。
“那得抓紧,可别让兔子跑了,哈哈……”张果老诡异一笑。
“问题是,她外一没相中我这只狼呢?”我说。
“那就换只兔子。”他支招了。
言之在理,换只兔子。可我只对这只兔子情有独钟。这是一只乖巧的兔子,机灵的兔子,雪白无暇的兔子……
总之,她是兔子。
而我是狼,一只只食草的素食主义的工地狼。
时已,深夜十一点半了。钢筋工这帮饿狼累得眼睛瓦蓝瓦蓝的,闪闪发光,可似乎离完活还有一段距离。
我的天呐!都上眼皮打下眼皮了。
“戴师傅,再多加仨点呗?”钢筋工老吴累得眼泪叭嚓的。
“都给俩功了,你就别不知足啦。”老戴一口回绝。
俩功,其实蛮合情合理的,但我们真的连累带困啊。当然了,这个我们包括了老戴。老戴有腰脱的毛病,没办法,兵少将也少,他只得委屈一下了。
哦,我还饿呢。我想给艾琳打电话,让她千里迢迢、雪中送炭的给我送只烤鸽子呗?我想她一定会骂我:“别臭美了!”
咦?张果老嘴里嚼什么呢?我凑上前,偷偷地摸了他兜一下,咦?包子?哈……,我仿佛看见了希望。
“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张果老悄悄的将我拉到灯光照不到犄角旮旯里,说:“我兜里有几个包子,你吃不?”
“饿。”我惜字如金呐。
“吃。”他也回一个字。
“好。”我再次奉陪到底。
“请。”他一伸手,包子。
“谢。”我接过包子,咔嚓一口。
“香。”我赞道。
“瞧。”他再次一伸手,呵,六个包子。
“够。”我俩一人三个。
顷刻,他拍拍肚子,说:“饱。”
接着,我说:“干。”
我俩便搭档跑地拍上栽柱子去了。
只听,“哎呦喂,钉子,扎脚了。”这老吴鬼哭狼嚎的。大伙过去一瞧,嘿,脚板都穿透了,鲜血直喷。得,赶紧送医院去消毒、包扎。刹那间,现场又少了一个技工。
雪上加霜啊。
又听,“哎呦,我也扎了。”是钢筋工林闯的惨叫声。这个……似乎不用去医院了,不太严重。老戴脱下林闯的鞋子,照着他的脚底板噼啪一顿神拍。钉子有毒,扎脚了,若没出血的话,那就必须放血消毒。
噼啪……噼啪……
“啊……呀……”林闯龇牙咧嘴的惨叫着。
血,流出来了,还不少呢。OK,穿上鞋,一边歇着。哦,还是刹那间,钢筋工又少了一个主力。这,这,这什么事儿啊?老戴气得直咬牙。我想,他晚上睡觉时也一定有咬牙的习惯,因为他咬得很专业呀。嘎吱嘎吱的,响脆!
“不这谁栽的柱子?少栽一根筋不知道啊?”老戴骂道。
此时的钢筋现场似乎有点乱。是人的心在乱。不只眼皮犯困,心也犯困。哦,十二点多了,似乎……
我的天呐!怎么还有十几个拍子和柱子没绑扎呢?老戴第一时间给钢筋老板打电话,半夜请求支援。可惜,老板早已关机了。
“一人再加仨点!”老戴狠下心道。
俗不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干就干吧,反正已经半夜了。
“五个人一伙,一伙负责三个拍子三个柱子,包活,谁先干完谁下班。”我给他们分工。
“好,干!”大伙异口同声,一鼓作气。
此时,工地内外早已在一片黑幕的笼罩下,进入了沉睡状态,悄然无声。
唯有,基础坑里一片嘈杂。
“喂,老戴!这个拍子的柱子筋后台供应上来没?”一钢筋工问着。
“来了吧?”老戴上前一瞧,脸色大变,他冲着坑上边的后台喊道:“下料的,柱子筋怎么还没扔下来?”
“诶,马上。”后台力工应道。
……
“周稻!间距,间距,多少?”又一声音。
接着,“还有,这个……”
再接着,“老戴,柱套子哪去了?450x450的。”
……
我和老戴:……
脚打后脑勺。
“诶,小张!你拿错钢筋了。”看不清是哪个钢筋工站在地拍子上喊道。
“没错,是12的。”小张道。
“错了,应该是14的。”那钢筋工更正。
拿错了?小张似乎挠了挠头皮,一个字:换。
……
“张果老,你看清了保护层了再栽柱子筋啊,歪了。”和张果老搭伙的说。
“废话,黑了咕咚的,谁能看清。”张果老恼羞成怒了。
“那栽歪了咋办?”那钢筋工也急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