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于少女的羞涩和矜持,朱朱自己不愿意正视而己。这傻大个拨错电话,罗歆和管玲笑着扭到她,兴师问罪,嚷嚷着要她担白。
古曲朱朱表面冷若冰霜。
大呼冤枉。
内心却喜极蹦跳,还夹杂着对歆歆的嫉妒。
当二死党扭着朱朱高兴不己,幸灾乐祸之际,却不想对方在心里狠狠埋怨着,你个傻大个,怎么就偏偏拨到了歆歆的手机上?
瞧人家漂亮有钱是不?
哼哼!
活该被嘲弄。
要换了我呀,还要狠狠啐你几大口哦。古老师的电话,让百无聊事的朱朱,兴奋了好多天,津津有味的咀嚼了多少个黎明傍晚。
朱朱甚至以中国古典文学的经典手法,朦朦胧胧的展开了丰富的想像……
没想到。
今天竟然真的接到傻大个的手机,这让朱朱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好在卧室无人,没人窥见语气冰冷的朱朱,却脸蛋酡红,两眼发亮,左手懒洋洋的拈着手机,右手却下意识的抓着鼠标,在手提电脑的屏幕上,晃动着“古时古时古时”的字划……
对方早关了手机。
朱朱却还抓着自己的粉色智能天语688。
没说的,古老师是借这事儿,在向自己表示亲切友好。
不!或许是示爱?听他的口气,有一种亲妮的权威感和征服感,朱朱潜意识里,很高兴自己能被对方征服,也高兴自己在他面前,是那么的娇小可怜……
别说。
古老师虽然比自己大了好几岁。
可那种成熟男人的风范和充满磁性的嗓音,却铺天盖地,罩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
亲切友好?哦不,一定是示爱!中文系选修中国古典文学的有几十人,那么多的如云粉黛,据我所知,对他顶礼膜拜的美女加才女不少。
可他就偏偏在众目睽睽下。
替自己拎行李。
还公开嚷嚷着:“有困难找我!”
对,一定是在示爱追求我呢……可是,我才刚毕业。还没准备好,美好的爱情就这样不期而遇?算了吧,也许人家根本就是表示一般的关心……
古典朱朱就这样翻来复去,颠三倒四的思忖着。
想像着。
归纳着,总结着。
关于到底去不去做家教?反倒推到了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屋外大门咣当一响,老爸下班回来了。老爸下班回来晚,这她早知道,并且想起还挺为老爸骄傲。
只有有得事做。
受到领导重用。
前途无量的人,才能下班晚哦。
像隔壁的贺伯伯,步阿姨和粱师父他们,除了偶然,一到时间就下了班,窝在自己屋里,有什么出息?接着,爸妈间的对话,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朱朱早机灵的一步窜到门边。
将自己的耳杂紧巴巴的贴了上去……
听毕。
又好气又好笑,直起腰,抿着嘴,在屋里轻轻的活动着双手。真是笑话,老爸老妈呀,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说不如早说?”
别说那个小皮球,在我心里的印象坏透了。
就是好。
我也不会理他的。
瞧这胖家伙的鬼鬼祟祟样,虽然还不算特粗鲁无聊,可要算起来,怕是连高中都没毕业?在高科技网络时代的21世纪,这不是天生的残废么?
对!
就是那种牛高马大的残废!
想到这儿,朱朱很为自己形象而风趣的比喻,感到自得,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哎,你说如今做人的标准,差别怎么这样大呢?讲个头儿,古老师和小皮球,几乎差不离;论气质,一个是潇洒倜傥的谦谦君子,一个是忙忙碌碌的市井小人。
比人品?
更是天上人间。
隔着不可逾越的时间空间……
老妈老爸,对不起,你白辛苦了哦!吃饭的时候,老爸呷一口沪洲特曲,尖起嘴唇,轻轻咽下,一股酒香荡开。
“丫头,朱朱。
这些天,休息得如何呀?”
朱朱面无表情。
“一般!”‘筷子一伸,一夹老爸昨天饭局拎回的酱香猪耳,放在他碗中:“爸,吃菜。”又是一夹,一筷子也是老爸拎回的木耳炒肉片,放在了老妈碗里。
“妈,吃菜。”
老俩口都被宝贝女儿,不常有的亲妮动作弄糊涂了。
相互瞅瞅。
然后一齐点头:“吃吃,你也吃哩。”朱朱点着头,筷子却伸向老妈新煮的豆腐鸡蛋汤。当然,女儿的小动作逃不过爸妈的眼睛。
老爸咳嗽一声。
“丫头,朱朱。
有什么打算哩,
呀?”
“哩”是爸妈的家乡话,原先只是农民和后勤工人的老爸,几十年没改过口。可自从他当上科长后,就变成了城市里流行的“呀”了。
毕竟是乡音难改。
一不注意。
就又流落出来。
老妈先是不满的看他一眼,后又骄傲的瞧瞧朱科,仿佛和老公事先商量好似的,接上去:“休息了大半个月,以后的路还长,也该好好想想哩。”
朱朱依然面无表情。
“我准备出去找工作。”
稍后,又说。
“先试试做做家教。”爸妈对看看,并不热情,甚至还有些失望。老爸又呷口特曲,慢腾腾的说:“丫头,朱朱,你读了多年的书,知道现在外面的行情不?”
朱朱摇头。
她知道老爸会对自己说什么。
唉!
难怪罗歆和管玲,一提起自己的爸妈,都大摇其头?这样不平等的思维和对话,味同嚼蜡,毫无乐趣。爸妈们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到底哪儿去啦?
老爸如是这样的讲一番。
瞅瞅老婆。
又缓缓说到。
“做哪样工作不看老板脸色哩?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公平和凭本事吃饭,哄鬼哩。比如我手下那个老贺,人老实,不偷奸耍滑,可我照样不太料理他。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对我没用,明白没有呀?”
“瞧你爸说得多对哩。
丫头,朱朱。”
老妈又接上嘴巴。
“我们虽不是大户人家,可也勉强过得去,不盼你拿几个钱回来,就想你有个好归宿哩。”不知怎么回事儿,老妈单独和朱朱在时,就叫女儿“朱朱!”。
老爸一回来。
就自觉不自觉的跟着叫“丫头,朱朱。”
这让朱朱感到乌鸦学舌的滑稽。
朱朱瞧瞧一脸希望和焦虑的爸妈,原先还打算认真的和二老,商量商量做家教事儿。此时,这想法无影无踪,甚至有些厌务了。
朱朱刨完最后一口饭菜。
放下碗筷。
直截了当的回答。
“不就是小皮球吗?我不同意。”看来,关于这事儿,老俩口作过许多设想,可就是没想到女儿会一口拒绝。当下,二人有些难堪,也有些生气。
一起端碗捏筷的瞅着女儿。
说不出话来。
朱朱视若无睹,拿着自己的碗筷站起欲离桌。
不防老妈将她一拉:“给老娘坐下,真是反了你哩?”生气中的老妈力气很大,朱朱一屁股重新坐下,尖叫一声:“你干嘛?要打人吗?”
没想到。
老妈当真抡起了右手。
“莫以为你是大本生,老娘就打不得你?告诉你,只要我不死,大耳光一样等着伺候你。”
惹怒了老妈,后果很严重。朱朱知道,只有小学文化,本质上是农民工的老妈,是个厉害人物,说到做到,出乎一般人的想像。
三十多年前的某个冬季。
比自己还小的老妈。
面对自己爸妈的逼嫁,跟着一身健子肉的老爸,跑到了深圳。
然后,恩恩爱爱的俩小情人,围绕着大半个中国逛荡了一大圈子。最后,成了小俩口,落脚在这南方的小城……风雨飘摇!风雨如晦啊!
谁能想到三十多年后。
老妈却像当年自己的母亲。
开始了对自己女儿的又一轮逼嫁。
羞愤交加,恼火相撞,古曲朱朱哇的声,伏桌大哭起来……接下来的三天冷战,没有输赢。毕竟怜子心切,老妈先举起了白旗。
“好,我也不逼你哩。
随你怎样。
想通和想不通,都是你自己的事儿。”
朱朱立即破涕为笑,蹦了起来:“说话算数?敢不敢拉勾保证?”举起自己的右小指姆:“妈,你是大人,说话要算数,拉勾!”
老妈被女儿的天真逗乐。
忍不住扑嗤笑到。
“你个小朱朱,岂是故意气我哩?”
朱朱却扑上去,强迫着把母亲的右小指姆,紧巴巴的勾在自己指姆里,使劲儿摇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知道!”然后,放开。
“好,发了誓。
就等于签了合同。
谁违背,谁要付双倍违约金的。”
这桩在小说家笔下,被描述得惊心动魄的逼嫁,就这样,平淡无味的暂时划上了句号。当然,老妈自然是看在女儿的情绪和身体上,暂且放下,缓兵之计。
这还得缘于三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