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拜托,真是脑残,这用意我知道,我问的是出处。”
“出自庄周《庄子逍遥游》。
“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
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嗯,想起来了,是这样的。莫忙,还有一个,”蟋蟋蟀蟀翻书页的响声:“这儿,《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文,我琢磨琢磨,总发现有点不对?”
“不是有点。
是南辕北辙。
完全不对。”
朱朱温和的答到:“《昭明文选》才是中国现存编选的最早诗文总集。它记录了先秦到南粱代八九百年间,100多个作者,700余篇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
因是粱代昭明太子萧统(50——531)主持编选的。
故史称《昭明文选》”
“嗯嗯,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
管玲连声应答,朱朱甚至听见了她连连叩打键盘的轻响。未了,伴着喟然长叹,才女管玲自我解嘲般说:“以前也学过,记过,才多久,就似懂非懂,还给老师了。”
朱朱说。
“没事儿没事儿。
有事儿你问呗。”
心里可得意的想,还才女呢?那会儿偶然上了一期《收获》,你管玲多春风满面哦!到哪儿都有人叫才女,我和歆歆倒成了你的陪衬。
现在怎么样?
一忙忙碌碌。
你就现了相?江郎才尽啊。
那边,歆歆在叫:“朱朱,说好了哦,后天见面,老规矩,疯一天。”朱朱有些迟疑不决:“疯一天?”疯一天是三姐妹的口头语,意指一天尽情耍,尽情玩。
放在寐室那时节。
没说的。
一切花费,歆歆支付。
三美女心领神会,简装隆重出发,疲惫不堪而归,。可现在,毕业己二月,三姐妹虽然心仍在一起,身却各奔前程,不言而喻。
疯一天是可以的。
可支撑着“疯一天”的钱。
谁,谁出啊?
那边儿的罗歆,仿佛看透了朱朱的小算盘,特意加重语气:“以前呢,是我罗歆当老大。现在呢,管玲可怜兮兮的看一天稿,不过才100块钱的工资,比起你朱朱差远了。我看,”
朱朱撅起了嘴唇。
“哎莫忙莫忙。
我的好歆歆,什么比我差远啦?”
罗歆暴笑,手机的通话器,被她的笑声震荡得嗡嗡直抖:“所以说,提起钱,不亲热,不靠谱。我还以为那只是老少爷们儿之间的事儿,看来,妙龄美女,情同手足的三姐妹,也是如此啊!”
朱朱脸蛋红红的。
还好。
屋里无人,支吾其词。
“也不是这样,我是说,”“行了,你现在呢,每周六上一次家教,一次二个钟头,还有吉普和雪铁龙,来去伺候着,以你的水平,轻轻松松就赚得和管玲一样多,”
朱朱瞪起了眼睛。
“歆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别管了,所以呀,”“我出我出,我出行了吗?”朱朱求饶到:“我本没有别的意思哦,你可,”“我和才女可没说你有什么意思哦,”
罗歆打断她。
“后天老地方见。
拜!”
“再见!”朱朱有气无力回一句,关了手机,往床上一倒。哼,讨厌讨厌讨厌死啦:现在,基本上弄明白了,兰兰和香香,还有那个罗监狱长和张科长,原来竟然是罗歆的亲戚?
即然如此。
他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是怕我知道了影响自己的情绪?
从而不敢放松降低了教学水平?可不管怎样,这是个阴谋,一个由傻大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因为,如果没有罗歆这种形同姐妹的关系,我这个家庭教师就和她是平等的。
可现在变成了是她的有意避开和撮合。
才让我朱朱有了用武之地。
找一点可怜的薪俸。
更严重的是,以前我猜测得到了证实,古老师有意借此讨好罗歆,也就是他早喜欢上了罗歆,这个官二代和富二代;而我朱朱,成了他俩放的烟幕弹……
梦中情人?
白马王子?
不行!不行!不行!
我得找古时问问。一大滴咸咸的水珠,滚进了自己的嘴巴,朱朱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伊人之泪。
我为谁哭?
莫明其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朱朱狠狠揩去了泪珠,诤的弹开了机盖……那边的大学古文老师,听得莫明其妙。一头雾水,大约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直到最后。
朱朱狠狠抛下一句。
“鸣!
我再也不去家教啦,也再也不坐你的吉普啦!鸣鸣!”小指姆一动,正要关机时,才如梦初醒:“哎朱朱朱朱,一定是今天那二个初中女生不懂事,让你伤了心。
你别哭啦。
我这就给她们打电话问问。
让她们给你赔礼道歉。”
“你敢?”纤尘不染的小指姆收了回来,朱朱尖叫到:“关人家什么事情?鸣,都是你惹的。”“好好,是我惹的,是我说话不注意,我对你赔礼道歉。”
傻大个慌忙认错。
“亲爱的,”
“什么?”
朱朱又是一声尖叫:“你叫的什么?”看来,傻大个不傻,语气一转折:“朱朱同学,请你别生气哦。”生气有损美容,损伤记忆哦。朵朵,你说是不是哦?”
手机里响起了朵朵可爱的嗓音。
“朱朱阿姨。
生气有损美容,损伤记忆哦!”
朱朱一坐直,泪眼朦胧,充满惊喜:“朵朵,真乖!”“爸爸说他做错了,把你气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哇?”
“好好!
朵朵。
阿姨上二次怎么没看到你啊。”
“妈妈不让我来,爸爸妈妈也说没看到我,我就留下来陪她俩,后来爸爸回来了,他就和爸爸妈妈跳舞,唱歌,还说你没看到我想我呢。朱朱阿姨,你想我不呀?”
“想!
想!
当然想啊!”
可怜的朱朱,被朵朵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什么爸爸妈妈,又爸爸的?我是听错了吗?“好了,宝贝,朱朱阿姨要休息了,给阿姨说再见。”
那边的傻大个在轻轻教到。
“说晚安!”
于是,朵朵就奶声奶气的说。
“爸爸说朱朱阿姨要休息了,让我给你说再见。再见!朱朱阿姨,晚安!”“朵朵再见!晚安!”一夜无话,不提。
周日。
云淡风轻。
树叶婆娑。
十月的天宇,碧空如洗。一早起来,独自凭窗,欣赏着那鲜红的朝阳,擦着操场上高高的旗杆,一点点的冉冉上升。
那崭新的国旗。
一点点从深红变成鲜红。
最后宛若一团大火,在旗杆上跳跃,燃烧,真是一种享受。
看一歇,朱朱转身出门。老爸还没起来,大卧室的房门里,传出一阵阵响亮的扯呼声。老妈正蹑手蹑脚在厨房弄饭。
瞧见女儿起来了。
忙拎起水壶递过来。
“热水,快开了。”
朱朱面无表情的接过,拎到洗手间。倒了一半,用手抚抚,点点头,开始洗漱。本来呢,洗手间的洗浴器热水器好好的。
这种12升的“能率”品牌热水器。
一打就来。
且出热快,热度高,朱朱很喜欢用。
可待女儿早上一开门出来路过厨房,老妈就拎起一壶热水递过来。理由是,热水器离厨房远,开出来的水,都是隔夜的冷水,即不健康又浪费。
这倒不太令朱朱反感。
毕竟爸妈也不容易。
节约归己,这本不需要老妈言传身教的。
让朱朱皱眉的,是这水壶,又大又沉,加上呈龙头形的壶嘴,又冒着缕缕热气,每每拎得古典朱朱胳膊酸疼,还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滚水荡出。
不过呢。
拎了将近二月。
那水壶在朱朱手里,竟然越来越显得见轻,这让朱朱好生感概。
现在,关了门,朱朱先用洗面奶抹在自个儿脸蛋上,再刷牙。一不注意,牙膏泡沫掉在了水红的外套角……
这件水红的的棉春秋衫。
是朱朱在寐室时。
和三姐妹一起到商场淘的促销打折货。
质地好,样式新,朱朱很喜欢。金秋十月,不冷不热,一件素花直领内衣,加上这件水红春秋衫,绰约多姿,婷婷玉立,和老爸一起拜访作客,应该刚刚好吧。
几下吐掉牙膏泡沫。
朱朱抓起洗脸帕轻轻擦拭。
可嫌不方便。
便脱下外装,枕在自己膝盖上细心擦拭。还好,擦一歇,牙膏总算没在上面留下印渍。见水渍未开,朱朱信手把它搭在窗口的一排挂勾上晾着。
这样。
早起的朱朱。
就只戴着文胸,露着白哲的胴体,在洗手间晃晃悠悠。
朱朱一眼瞟到墙头上镜片里的自己,右胳膊似乎比左胳膊粗壮,吓了一大跳。连忙凑近,还顺手按开了四个大功率取暖灯。
强烈的亮光下。
朱朱撅着身子。
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胳膊。
还不断左右伸伸,扬扬挥挥的比对着,判断着。最后认定,因为天天早上的拎热水壶,致使自己光滑如玉,白哲圆润的右胳膊,比左胳膊粗壮。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
朱朱急得差点嚎啕大哭。
天啊!
一个年轻女孩儿,连男友都还没有,就成了畸形,这这这?可恶可叹又可悲的老妈呀,我和你拚啦……
朱朱突然感到自己肌肤一抖。
那鸡皮疙瘩呼的冒了出来。
猛一回头。
窗外,一双色迷迷骨碌碌直转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自己……听到女儿的尖叫,捏着方便袋,准备出门淘货的老妈,砰的扔了锑锅跑过来。
正在幸福扯呼的老爸。
猛虎般从床上跳起。
叭!落在地上,一拐一拐的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让老俩口惊愕不己:上身仅穿着粉色绣花文胸的宝贝女儿,双手捂着自己,正蹲在地上发抖;窗外,那色迷迷的眼睛,依然骨碌碌的转动着,毫不害怕的紧盯着这儿……
老妈冲过去骂一句。
“死疯子。
害人啊!”
一面砰的关上窗子;老爸弯路扶起女儿,一面轻轻碰碰老婆:“唉算了算了,人家也为难啊。”“为难?偷看咱朱朱,就是耍流氓,要报警。”
报警二字刚出。
狠狠一道拐。
朝着老头子戮去。
“你搞啥哩?”平白无故挨了一道拐的后勤科长,疼得哎哟一声,直起腰来瞪着老婆:“大清早的,你发啥神经?”
一向在人面前对自己尊重有加的老婆。
气极败坏的反瞪着老公。
“你自己看看,究竟是我发神经,还是你发神经?”
朱科低头一瞅,吓得一捂脸跑回了卧室。原来,他光着胸铺,仅穿着一条三角内裤呢。老妈扶起了女儿,扯下那条晾着的水红春秋衫,为女儿穿上。
边扣衣扣。
边唠叨到。
“提醒过你多次。
隔壁老贺家有个傻儿子,有个傻儿子,你怎么就忘记哩?瞧,让他白看了是不哩?”是的,可怜的朱朱想起来了。
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进家门不久。
老妈就拉着她来到洗手间。
指着窗口和窗外说。
“对面住的是你爸的部下,后勤工人老贺,就是那个人挺老实,只知道默默做事的贺伯,你还记得哩?”
朱朱点头。
打量着自己的母校。
你好,母校!
我从你的怀抱走出,如今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怀抱。风风花雪月!风雨如晦!我长大了,毕业啦,你也变了,变得我己经认不出原来的你了……
曾经的记忆和苦涩。
随着岁月雨打风吹去。
换了人间。
如果说现在这母校,还有什么能让自己记住的,就只有三个栩栩如生的人,小皮球,父亲和这个贺伯……
还记得那些年。
曾经轰动中国画坛的油画《父亲》吗?
朱朱觉得,它就是贺伯的真人翻版。
其它的就不说啦,最令朱朱铭心刻骨的,是那一次学校加工资。那些年,改革开放方兴未艾,前行之路坎坷崎岖。
十几年前还是“臭老九”的学校。
正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大转型。
在风雨中颠颠簸簸。
对学校领导和教师来说,拨一个加工资的指标到后勤科,简直是不容易中的最大不容易。世道艰难,任重道远,正在泣血苦战,奋力拼搏的大家,都不富裕呵!
虽然只是区区十块钱的一个加工资指标。
如不拿出去。
却可以增加大家的又一分希望。
加工资指标拨下,后勤科自然群情振奋。这些所谓的二线员工,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和说不出的帐。每月增加一级工资,虽然只有十块钱,却可以减轻自己的困难,增加家庭的凝聚力。
因此。
没有谁客气。
誓死相争。
面对一团乱麻,时任后勤副科长的老爸,就和科长召集全体工人开会讨论,科里谁最困难,就给谁加。讨论之余,大家都承认,老贺家最困难。
老贺也最踏实。
可是大家又都摇头。
不同意加给他。
正副科长都问,为何?众人不吭声,就是不同意加给他。面对这种万众一心的抵触,盼着调到别的实权科,正积极与大家勾兑着的正科,低头不语了。
老爸却愤怒了。
一拍桌子。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都是下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什么啊?对不起,今天我作主,这个指标加给贺伯。贺伯,你站起来。”
贺伯站了起来。
佝偻着腰。
一脸皱褶,就差头缠白布条,双手端碗和右手的大指头上,缠着裹伤的杂布……
“老贺,你有什么说的?”老爸和蔼可亲的问到:“这个加工资的指标,给你。”老贺想想,再看看大家,慢腾腾的说话了。
“我寻思着。
大家都不易。
我家里节约点,也饿不死人。我不要,给其它更困难的吧。”
当时,刚读小学一年级的朱朱,正和小皮球等一帮同学,挤在后勤科办公室门口看热闹。她记得很清楚,贺伯一说完,全场死寂,许久许久没有说话,只有轻轻的抽泣声……
至于那个加工资的指标。
最后给了谁?
朱朱就不知道了。
当时,朱朱还细瞧瞧窗外:“哦,对面就是贺伯,知道了。”“光知道不行哩,还得记住。”老妈指指正对着这边的贺伯家。
“贺伯有个傻儿子。
说是出生时脑内充血。
都二十七八啦,还没娶到媳妇。明白哩,你可要注意一点。”
朱朱不以为然点点头……可是现在,一肚子委屈的朱朱,挣脱了老妈,自己跑回卧室,咚地倒在了床上。
老妈也不再劝。
只是走到女儿的小卧室。
轻轻推开条门缝瞧瞧,摇摇头,拉上大门淘货去了。
朱朱躺一会儿,待自己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才一骨碌爬起来:罢罢罢,面对贺伯和他这个脑瘫儿,还能说什么?
只怪自己倒霉吧。
以后。
得认真提防注意才是。
可是,难道不可以搬迁吗?毕竟总有忘记的时候,一想起曾不知有多少个时候,脑瘫儿在对面窗口偷窥,而自己毫不知情,洗漱和方便,朱朱就一阵心慌意乱。
开门出来。
老爸正在边吃饭。
边等着。
“丫头,朱朱,吃饭吧,吃了我们有事儿呢。”朱朱拿了碗筷,坐在老爸对面,舀了一碗小米粥,抓起一个馒头,吃起来。
小米粥金黄色。
熬得熔熔的。
散发出一种高粱特有的清香。
馒头呢,是老妈用老面发的,天天早上现吃现蒸,嚼起来,绵绵耐嚼,入嘴舒适……父女俩对坐着吃一会儿,双方都避免提刚才的尴尬事儿。
要下桌时。
朱朱到底忍不住问到。
“爸,不能想办法搬迁吗?”
后勤科长看看女儿,思忖着什么,然后沉重的回答:“至少暂时不能!丫头,朱朱,你刚毕业,前面的路还长,花钱的时候多着啊。
再说。
你也知道现在的商品房。
是我们住得起的么?”
朱朱答:“爸,可以贷款呢。我现在毕业了,是社会青年了,只要找到固定工作,就具有贷款权。实在不行,还有公租房呢。”
“讲到贷款。
我也才五十出头。
如果贷款,还可以贷十年。”
老爸平静的看着女儿,像面对一个老朋友:“可是,我不能贷。你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老爸抡起手指头,指指屋里和窗外。
“你是不知道!
可该知道这一切对我和全家。
意味着什么?”
朱朱似有所悟,可仍缓缓摇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就是我的根基,我的事业。靠了这些,我好歹也混得像个人,养了这个家,离了这些,我就什么也不是。”
后勤科长从衣架上取下外衣。
一面不慌不忙的穿着。
缓缓儿说到。
“一个人,得有一个事业,一种氛围,你才能呼吸和成长,缺了这些,纵有金山银山,你也活得像具僵尸。”呼的掀起外衣穿上。
朱朱感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往后退退。
“可另外买房居住,与你所说的并不矛盾呀。”
“把桌上那瓶十年陈汾拎上。”老爸慢慢扣着衣扣,吩咐到:“外面找个什么遮遮,你解叔最好这一口。”
朱朱瞅瞅桌上那一瓶包装精美的酒。
牙疼似的咝咝到。
“送礼呀?我可不拎。”
“傻丫头,朱朱,你拎和我拎可不一样。”老爸和蔼可亲的笑笑,走向门口换鞋,想想,又说:“路上我拎,要进你解叔家门时,你拎,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