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抿抿嘴巴。
她当然记着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自己可没兴趣和时间,来陪这个所谓的二校唠唠叨叨。
外面秋光明媚,天高云淡;操场上,放风筝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叫着,闹着,笑着,那一只只装扮成各式模样的风筝,正在兰天下,白云间摇曳飞翔。
几只装扮成喜羊羊的大风筝。
几乎就是与这19屋楼的窗口齐平。
朱朱平看出去。
连喜羊羊周身的羊毛卷儿,都瞅得一清二楚……教务主任倒也直截了当:“老朱,你可真会说话,就凭这一点,我敢说,要不了多久,我这把交椅就该你坐了。”
朱科谦卑的回答。
“要真是这样。
有事儿,你吩咐。”
二校抚掌笑起来:“说你胖,你就喘上啦?好,我真是有事儿吩咐呢。”端起茶杯,吱,溜儿!呷上一口,嘴巴吮吮,咕嘟,吞下。
“小学我就不说了。
没多大意思。
熬上大半个辈子。
充其量也就是高级教师,还得看你的运气。到中学吧,那天我跟我岳父提了提,岳父点头,可以考虑。”看来,二人就这事儿,己经商量过N多次。
听了对方的话。
老爸并不激动。
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
“那就太谢谢了!”“估计就是这二三个月吧,我尽量多催催,你放心。”估计老爸也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答应的具体时间,一下高兴起来。
“那太谢谢了。
哎解主。
我说过,需要打点,你说。”
二校做了个莫明其妙的手势:“这个当然,不过,我说朱朱姑娘呀,”转向了朱朱:“你爸知道,解叔答应了的事情,从没食言,”
“从没食言!”
老爸严肃的重复。
“我是见证人!从没食言。”
朱朱尴尬地躲开二校的眼光。她有些后悔,自己答应跟着老爸前来坐坐。因为以前没有先例,朱朱根本不知道,老爸和对方会当着自己的面谈论这事儿。
二人话虽平和。
或里面所包含的其他内容。
朱朱也听得懂。
可她觉得,这简直是当着自己的面,讨价还价做买卖,有辱自己的自尊与人格。“你爸知道,解叔是个爽快人,心里有啥就说啥。”
“爽快人,有啥说啥。”
老爸又严肃的重复。
“爽快人!”
“你的忙呢,解叔帮。”教务主任礼貌的看着朱朱:“不过,解叔也想找你帮个忙,行不行呀?”老爸有些诧异。
朱朱却微垂着眼皮儿。
“解叔。
你就说吧。”
“好,朱朱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二校高兴的看看后勤科长:“我这个忙,不难,就是请你常来,找芳芳玩玩儿,聊聊,行吗?”
朱朱差点儿笑出声。
从芳芳屋里跨出,朱朱就有一种直觉。
为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解叔一定会要求自己常来。
这得益于兰兰和香香。有了自己的家教,这个初中女生不但在知识上有进步,而且好像有了高级保姆和主心骨,大事小事的征求自己的意见,言听计从。
这一点。
从那个张科长满意的眼神里。
可以得到印证。
而解叔这个芳芳呢?情况比二初中女生更甚,因此解叔要提出这个要求,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提,反倒奇怪了。
怎样?
教务主任果然提出了。
这让朱朱很有点沾沾自喜,矜持的微微点点头。
道理很简单,自己能来陪陪芳芳,对方才会实现承诺;否则,一切都是说着好玩儿的。见朱朱点头,教务主任高兴极了,拉拉朱科。
“到底是朱科的女儿!
一样爽快。
真是有父心有其女。
好,老朱,中学这事儿呢,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忙你自己的,当然,口风要严。如今,当个屁大个官儿,也是坐在风口浪尖上,老岳父连睡觉,都睁大眼睛哟。”
“这我知道。
解主,朱朱平时没多事情,也就个周六。
咳咳,咳!吭吭。”
教务主任关心的问:“有点感冒?这秋冬交替的,自己注意点。”老爸喘过气,抹抹自己嘴巴:“谢谢!”站了起来。
“我们就回去了。
呃对了。
那个帐,报下来了吧?”
解主也不挽留,而是对老爸爸意味深长的笑笑:“我追过步校长几次,估计这礼拜没问题。”一面和老爸朝处走,一面有意无意的问。
“朱科呀。
小皮球跟了我们多久?”
“三四年了吧,干么想起问这个?”
朱朱跟着跨出房门,后面传来芳芳的叫声:“朱朱,来玩儿啊!我等着你打‘女神同盟’哦。”朱朱扬声答:“好的,我有空就来。”
房门外。
是宽大的走廊。
走廊左面。
是三大扇落地铝合金窗,望出去,天地风光尽收眼底,真个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离窗十米远,是电梯。
教务主任和老爸就在窗口站下。
轻声说着什么?
朱朱绕过他俩,向前走到了电梯间。
她饶有兴趣,瞧着墨绿色的玻钢按板上,那鲜红跳跃的楼层号。尽管是大本女生,尽管是网络时代,可对于一直住在平房间的朱朱来说,这电梯房依然是一种向往。
瞧。
鲜红色的楼层号一直跳跃着升了上来。
叮咚!
闪着金属光泽的钢门,徐徐自动朝二边退开,一个钢铁的温暖的闪闪发光的箱子骤然出现,“蕴华教育,您最佳的选择!”
一大张美容产品的三维彩色广告。
我也要做伊丽莎白!
通下水道,电话×××海,各种资讯,惊鸿一现。
哗!钢门重新关上。一对时髦男女过来,在玻板上按按,红色的箭头朝下,电梯门重新打开,二人跨进去,小伙子举起指头在壁上点点,微笑着看着一边的朱朱。
朱朱连忙摇头。
闪到一边。
哗!电梯门关上了。
朱朱抱着自己的胳膊肘,注视着迅速向下的楼层号,想想自家那二楼上,永远是望不出去的树叶,有些郁闷。
老爸过来了。
先按了电梯。
再不语的瞧着朱朱。
刚才,老爸一时高兴,差点儿说了漏嘴,被女儿用眼色逼住,下不了台,只好来一通猛咳。幸好教务主任心在不此;不然,还真不好回答呢。
现在。
朱朱垂垂眼皮儿。
心里还有些不高兴。
我什么没多事情,也就个周六?谁都知道那个芳芳不好惹,我真是喜欢来陪她儿?这不成了交换?想着就愤然,我朱朱成什么啦?
叮咚!
电梯门打开。
父女俩跨进去。
后勤科长在按板上点点,哗,电梯门重新关上,一路无话。父女俩一前一后跨过操场,朱科站下,扭头:“我去后勤科瞧瞧,月底要结帐了呢。”
朱朱反问。
“礼拜天也要上班?”
“看看,皮总的材料今天进场,得点点数。你先回吧,告诉你妈,吃饭别等我。”
朱朱点头,慢腾腾下了台阶,刚隐入树荫,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嗔怪的贴近自己耳朵:“什么事啊?”“你好,朱朱,我是古时。”
“早听出来啦。
今天的天气。
嘻嘻,嘻嘻哈哈!”
朱朱模仿着他平时的笑声:“你是不是围魏救赵哦?”那边的傻大个,被朱朱的没头没脑弄蒙了:“朱,朱,你又怎么了?谁又惹你啦?是兰兰和香香吗?如果是,我一准批评她俩。”
朱朱扑嗤笑到。
“关人家什么事儿?
我是心情不好嘛。古老师,看看要吃中午饭了,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边的古时也笑了:“我是说我没招惹你嘛,兰兰香香也汇报说没惹你生气,可我们的朱大老师却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这让我很郁闷很自责。可朱朱,我真是找你有事儿。”
“请我吃饭是不是啊?”
朱朱忽然来了兴趣。
刚才在教务主任家呆得实在腻味。
心情很压抑,正有些颓丧和不高兴呢:“我的要求不高,肯德基也就行啦。”没想到,古时一口答应:“我也这样想着呢,说好了,一街肯德基见,不见不散!”
见对方当了真。
朱朱一时语塞。
玩笑自然是玩笑。
我怎么可能和古老师一起去吃饭?一街肯德基,是本市有名的肯德基区示范店,其他方面,和肯德基在中国所有的店面大同小异。
最大的不同。
最大的亮点。
一街肯德基,基本上是爱情的像征。
本区是本市的文化大区,十多所大中专学校,茔茔十多万学子,风气开放,时髦新潮,尤以到肯德基为最爱。
在一街肯德基店。
几乎随时可见。
成双成对的男女学生,进进出出。
其间,不但有风华正茂的大学生,青春风采的高中生,而且还有背着书包的小屁孩儿。大三上半学期,三姐妹有一次慕名前往,有幸见证了一街肯德基的“爱情”盛名。
宽泛的店里。
几乎全是年轻人。
一对对的或坐或站。
或嘻嘻哈哈,或窃窃低语,鲜有几个同性的凑在一起热闹。再朝边儿瞅瞅,三姐妹禁不住捂嘴失笑:几对看似小学生的书包,相对而耸。
二张充满稚气的脸蛋上。
是故作的老道。
好笑的矜持。
男书包右手端着杯可乐,就着彩杆吸管自己吸几口,递到女书包的嘴巴;女书包就一低头吸吸,又推过来。然后,男书包的左手一伸,把咬了一口的蛋糕,递过去。
女书包嘴一张。
蛋糕缺口陡然增大。
像只弯弯的月芽儿……
就这么个一街肯德基,古老师竟然约我同去?拜托,没搞错吧?见朱朱没吭声,古老师越发认真了:“是真的,是朵朵嚷嚷着要见你,我拗不过她,才给你打的电话。”
朱朱冷笑。
傻大个抬出自己女儿。
真是傻得可笑。
一个三岁多点的小姑娘,和我无亲无故,怕早把我忘记啦,还什么要见我?撒谎也不打稿子。“是吗?”朱朱拖长了嗓门儿。
“朵朵怎么说哇?”
“就闹着要见朱朱阿姨。
还要我开车,接朱朱阿姨去和她玩儿。”
哈,又是玩儿?朱朱哭笑不得,我多久成了陪人玩儿的啦?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陪人玩儿的本事儿?扯蛋!
“真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
哎朱朱,”
傻大个忽然有所警觉:“我怎么听你的话不对呢?你以为我在撒谎?”“我没说,是你自己在说哦。”朱朱快活的大笑起来。
有一种终于逼得对方原形毕露的成就感。
“撒谎的人,都不会说自己撒谎。
就像坏人,永远不会说自己是坏人一样。”
嗒!古老师关了手机。这让朱朱禁不住一楞,脸上顿时热烘烘的。不管怎样,古老师到底是古老师,自己这样连笑带嘲的,是不是太伤了他自尊心?
糟糕!
古老师生气了。
不理我了,我现在怎么办?
每周六的家教,古老师的吉普车再也不会来了,我怎么办?自己坐车去?我连怎样坐车和坐哪一路车都不知道,麻烦大了;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朱朱站住了。
顺势坐在树荫下的石条凳上。
操场这边的树荫。
栽培时显然动了不少的脑筋,坐北朝南,葱葱郁郁,树荫下有四十多米长,五米宽,二边用砖垒成的长条形,仿古的大理石一封,就成了即可让人休息小坐的石条凳。
也可让人撕杀对奕的棋盘。
下午大概六点多钟后。
太阳开始打偏。
这儿便陆续成了左邻右舍休闲的好地方,端一壶凉茶,拿一张报纸,盘腿而坐;摇一把蒲扇,露一袭赤膊,眯二条眼缝,自成江湖。
要不二坐一蹲,斗开地主,喜不自禁。
或者对坐,捏子拈棋。
捋眉抚须,方兴未艾……
只是这大上午的,傍晚上的主儿们,现全都在家里忙着,荫下无人,蝉鸣空悠。朱朱这么当中一坐,更显落落寡欢,不胜寂寥。
坐一歇。
想一歇。
终不得要领。
朱朱越觉左右为难,孤苦伶仃,只得重新站起,不想那手机又响了。朱朱掏出手机瞧瞧,贴近耳朵:“你好,你是哪位?”
那边。
响起稚嫩而可爱的嗓音。
“朱朱阿姨,我是朵朵哦。”
“朵朵?”朱朱听得真切,果真是那个甜蜜熟悉的嗓门儿,一喜,脸上满是笑靥:“哪个朵朵呀?我不认识你呀?”
“就是就是。
就是我爸爸的那个朵朵哦。
那天晚上,我们还一起说悄悄话儿来哟。”
朵朵奶声奶气的嗓音,听着就让朱朱心醉:“朱朱阿姨,你想起来没有啊?”“哦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朱朱连声回答。
她觉得。
这宛若小天使般的声音。
在秋天的浓荫里,就是一支歌,好听极啦。
“就是那个朵朵呀,朵朵,你有什么事儿哇?”果然,正如古老师所说,朵朵说想朱朱阿姨了,非要见她不可。
朵朵问。
“刚才。
我爸爸说啦。
朱朱阿姨不愿意见我,是因为我不听话。朱朱阿姨,你知道我怎么不听话吗?”“我不知道哇,一定是你淘气,招惹你爸爸不高兴了?”
“不是。
是因为我爸爸要和我视频。
我不愿意。
因为,因为,因为我当时没洗脸,也没梳妆,还不听爸爸的招呼,和小砖头好;知道不,我长大了就嫁给小砖头。小砖头会弹指头,吹口哨和瞪眼睛,还会跺脚呢,是帅哥哟。”
哈!
哈哈!
朱朱忍不住放声大笑……
半点钟后,朱朱到了一街肯德基。古老师正和一个年轻女子聊着,朵朵眨巴着大眼睛,偎在年轻女子膝盖上,全神贯注的瞅着二人说话。
“朵朵!”
“朱朱阿姨!”
“朱朱,姗姗来迟!这是我嫂子;嫂子,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朱朱。”
年轻女子笑吟吟的伸出右手:“初次见面,你好,朱朱小姐!”左手抱着朵朵的朱朱,也伸出右手:“你好!嫂,子,”
朱朱瞧着对方俏丽的的脸庞。
仿佛直看到她内心。
“我叫你嫂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女子点头,然后招呼着朵朵:“朵朵,下来,尽扭着朱朱阿姨不好,我平时是怎样教的你呢?”
可朵朵装没听见。
整个儿趴在朱朱怀里。
像条乖乖的小鱼儿……
朱朱和朵朵欢乐一歇,女子告诉她,朵朵一早起来,忽然变得郁郁寡欢,还撅着嘴唇。平时爱喝的酸奶,爱吃的烤面包,也只喝了一点,啃了一口,就扔在一边再也不肯动。
女子和古老师都急了。
以为朵朵生了病。
便关心的摸她额头,拿温度计量体温。
朵朵却把搭在自己额上的手一推,把递向自己腑下的温度计一掇:“别空忙哩,我这是忧郁。”女子笑问:“朵朵怎么就突然忧郁啦?我们大人忧郁,是有原因的,你呢?”
“我不但有原因,而且还很具体。”
古时接上去。
“好好。
我们朵朵忧郁得具体,具体;能给爸爸说说,朵朵的具体到底是什么呢?”“那好,我的忧郁是,我突然想见朱朱阿姨啦!”
“就这样。
朵朵忧郁着。
纠缠了一上午。”
女子笑到:“我没办法,又怕孩子真闷出病来,所以,就让古时给你打电话。”朱朱这才明白,自己真是错怪了古老师。
朱朱瞅瞅古时。
傻大个乐呵呵的望着她。
“这下你相信了吧?确是朵朵想你哦。”
一面指指前面正中的价格表:“吃点什么?”一面对年轻女子亲热的笑到:“今天我作东,喜欢点什么?朵朵反正永远都只有一样,薯条加翅管,管饱。”
女子却看着朱朱。
“朱朱老师点了来,我去买。
你古时呢?
也就喜欢个一大杯可乐,一桶烤鸡腿,二个三明治。不麻烦嘛,很好养嘛,就看以后哪个姑娘看上你?”朱朱瞅瞅前面,听着女子的说话,觉得很好笑。
哪有这样当着外人说自己老公的?
三人逗着朵朵。
高高兴兴吃完饭,朱朱就告致。
走一截,没想到傻大个又追了上来:“朱朱朱朱,请留步。”朱朱站下,瞧瞧古老师:“也就喜欢个一大杯可乐,一桶烤鸡腿,二个三明治。不麻烦嘛,很好养嘛,就看以后哪个姑娘看上你?
啊哈!
古老师。
你俩口子可真是浪漫啊?
这样说,也不怕让别人笑掉大牙?”古时不以为然:“谁愿意笑,就笑吧,反正我不笑。不过对不起,我们不是俩口子,她是我嫂子!真的没哄你,我的大嫂。”
朱朱垂垂眼皮儿。
把老婆说成嫂子。
现在是个时髦。
古老师,早听说过你老婆如何如何?原来也是凡夫俗子!“嫂子还是老婆?二者必居其一,关我什么事儿啊!
朱朱轻蔑的睃睃他。
“你老婆真漂亮。
只是,看样子比你大得多哇?哼哼,怕是玩师生恋,玩出来的?”
古时瞧着他,想笑,却强忍着:“师生恋好哇,自由恋爱,明媒正娶,执子之手,白头到老不好吗……”
驿寄梅花。
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朱朱哼哼:“拉倒吧,大才子,你该陪你老婆女儿,追上来算是什么?故意做给人看吗?”古时摇头:“我是来告诉你,吉普坏了,送进了修理行。这周六,怕只能陪你走路去了。”
“走路?”
朱朱脱口而出。
“我为什么要走路?为什么要你陪?”
古老师一脸无辜的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