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仍是一片灰蒙蒙,海平面上似乎仍不平静,今天不是出海的好日子,婶婶这一出门,不知又该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最近,她的表现比起往常来,有那么下奇怪,与其说奇怪,倒不如说是对我跟郁繁的态度稍微比以往好了。
虽然我不期待她能像妈妈一样待我们,但,能有个平静且安心的日子,也就足够了。
村子里的人今天想来也是不会出海了,可,夜色下,还是有个少年悄悄的来到港口,独自上了自家的小船,启动引擎,在大家还在熟睡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船驶出了港口。
来到那天伯伯带他来过的海域,只见他一脸兴奋的摩拳擦掌,盯着海底时而闪烁出来的亮光而开心,这要是个宝贝,说不准还能赢个美女回家。
此刻的少年,内心所想全是杨静那漂亮的脸,于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潜浮而下,越是往下,越是被眼前的景色所迷。
看着大大小小的开扇贝壳,以及壳里令人目不暇接的美丽珍珠,少年这时是鬼迷心窍了,他一把抓起一个贝壳,游到别一处,又抓起一个,再到另一处,又抓起一个,一个接一个的抓起,全然,忘了海里洋流的动向。
当他感到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动他时,他这才有了些不安,于是,回身就要往海面游去,可就在游动的那会,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了,待到稍微可能用点力往上游。
脚刚一用力,往上游了一小段时,就又被卷回海底,这样一来两往,少年的力气是使尽了,他绝望的盯着就在头顶上的小船,手上意识的想上前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觉得他在慢慢的往下沉.....
这会,天一放亮,大家就又都忙着出来整理各自谋生的东西,有人摆弄渔网,有人清洗渔船,有人撑起钓竿,有人船锚,有人.....
我跟着叔叔来到了渔船上,看着东倒西歪的东西,我二话不说,蹲了下去,就是一顿整理,这时,多日不见的伯伯撑着小木筏在海面上游走,一脸平静的划来划去。
忽然,滩上有人喊住了伯伯,听到声音,伯伯把小木筏一停,回头看去,见是少年的父母来找他,他疑惑了下,然后,便把木筏往岸上回划过去。
我边收拾船上的东西,边看着岸上,只见那两个人一脸困扰的表情对着伯伯,伯伯对着他们困扰的表情摊了摊手,很是无奈,两人不由叹了一口气,口型就像是在说:这个混小子不知又把船开到哪里去了。
见伯伯摇头,他们只能叹着气,转身离开。
对于这样的一幕,我不以为然,大概这在他们两人的心里,也是常有的事情,儿子偷开船出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晚点自己就会回来的。
叔叔见我似乎对岸上的事情有点兴趣,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那是陈家的夫妻俩,早些年在外地挣了点钱,回到村里想过些平静点的生活,膝下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血脉,哪知,儿子整天无所事事,书不好好读,就知道到处混,这不,前些天来找你伯伯讨些技巧,想着出海去捕鱼,大概也就坚持那么一两天就没兴趣了,可怜陈家那对夫妇,老来得子,独子是他们的掌上宝,却又管不住。”
说着,叔叔把头往下一低,不由的叹了声气,看着叔叔这无奈的表情,我想,他是想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吧!
见着叔叔这沮丧的模样,我朝海面上一看,突然看到了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只海豚飞驰而出,我眼睛一亮,愣愣的看着远处,叔叔回过头,看到了正在发愣,他顺着我的眼睛看去,也看到了远处的海豚,平常放就不多的叔叔,这时突然对着我,说:“郁梨是个幸运的孩子,在这里的人,见到海豚的次数五根手指头能数过来,而现在它却在你面前出现,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福气。”
听着叔叔的话,我沉默了一会,招起头,看着叔叔,说:“郁梨幸运过,福气就留给叔叔。”叔叔看着我说着这话时的表情,眼里一沉,随后,静静一笑,回过身,继续刚刚的事情。
我盯着远处的海面,海面上早已平静,海豚的身影也不见了,我想不要过多的去期盼美好的事情,也就不会过多的失望,因为我知道,美好不长久,悲伤难过去。
随后,我低下头,默默的做着手中的活,不一会,岸上来了阵熟悉的声音,只听郁繁喘着大气,站在海堤上朝我们招手,见来人是郁繁,我立马站起身,走下了船,跑向郁繁。
看他满头大汗的站在我面前,我把手往身上擦了擦,然后,抬起手拭去他额头上的汗,这时,郁繁对着我,说:“姐姐,婶婶让你回家一趟。”
我疑惑的盯着郁繁,说:“回家?”看着我满是疑惑的表情,郁繁嗯了下,直点头,说:“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见郁繁也是一脸的不解,我摸着他的头,说:“姐姐现在就跟你一起回去。”
说着,我一把拉起了他的手,朝家里走去。
刚一进家门,就见婶婶坐在了桌子前,正面对着大门,看着我们,神色就如初次见到的那般冷淡而高傲。
我跟郁繁疑惑的相视一看,见我们疑惑不解,婶婶的表情由冷淡转成了微笑,她朝我们走了过来,把我拉进了屋子里,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轻声对着我,说:“郁梨今年有十岁了吧!”
婶婶拉着我的手,柔声一问,令我更是疑惑,我淡淡的回着婶婶的话,说:“下个月就满十岁。”听了我的回答,婶婶不由叹了下气,说:“郁梨也是个大孩子了,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婶婶一反往常的问着这令我不解的话,我盯着她,一脸平静的看着,见我出奇的平静,婶婶心里咯噔了下,忙着解释道:“郁梨不要误会,婶婶只是想问问你对以后的人生有没有什么看法。”
听了婶婶这话,我心里不由一笑,这是在对孩子谈人生吗?我看着婶婶的脸一如往常,静而不动,说:“人生该往哪走就往哪走,眼下,我只想跟弟弟一起活下去。”我特意加重了活字。
婶婶大概是听出了我的话外意,她忽然面露不悦,正想要发作时,耳边荡起了一个声音,现在,她不能生气,因为,有些事情还得让这个死丫头来做。
随后,硬了下脸的婶婶继续装作温柔地说:“郁梨说得没错,人确实不能过份的骄纵自己,我行我素,只想快乐,不思进取,就如人生也不能随自己说怎么走就怎么走,活好当下才是最明智的,不过,活着也是需要投入的,就好比有钱,只要有钱了,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说,是不?”
听着婶婶谈人家,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为什么,最不该在我面前谈人生就是她了,只是,既然今天她是那么有兴致来陪我聊天,那我就只能奉陪了。
于是,我嘴角一扬,对着婶婶脸笑肉不动地说:“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只是这个好东西也有买不到的东西,就好比亲情。”我轻描淡述的又给了婶婶一记话中话。
虽然心里是有些顾忌,她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变脸,但,就今天她这样的一个反常举动,我知道,她是有事情要说的,而这件事情,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她,所以,我也就拿了些平时不敢提及的话,摆到她面前。
至于她能接受到什么时候,我自然是会见好就收的。
然后,婶婶看了我一眼,勉强对着我笑着说:“郁梨真是个小大人,想的事情都比我远,对了,说到钱,婶婶倒是有件事想让你帮下忙。”
婶婶绕来绕去,终于是把话绕到了重点上,我正视着她,说:“婶婶是想让郁梨给你变钱吗?这个郁梨做不到,如果婶婶真想要钱,可以去找银行。”
我的话里尽是满满的讽刺,一时把婶婶塞得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她才咬咬牙,接起我的话,说:“郁梨是变不了钱,不过,你爸妈应该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吧!放在委托所之类的。”
婶婶直接把委托所都说出来,这不明摆着她知道了爸爸妈妈给我们留下了钱吗?我看着婶婶,说:“婶婶那会把我家里的东西卖掉的钱,应该够你花上一阵子了,怎么现在还惦记着那一点小钱?”
被我这样一说,婶婶干笑道:“婶婶这不最近手头紧吗,不然也不会找你们要,加上,你们到这个家来,生活上的花费也不少,婶婶上哪找那么多钱。”
听着婶婶这强行把没钱的事情压在我跟郁繁身上,我心里一寒,就算我们不在这里生活,抑或是努力讨生活,也填补不了婶婶的无底洞,我知道一旦我妥协了,以后,就再也抽不了身了,可,如果不这么做,就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