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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中的无脚鸟

当所有的企图和隐藏都明了的时候,肖林惊魂甫定之余,长长地舒了口气,才觉得整件事情就像在大气压中撑了很久的气球一样,瞬间的爆炸,既解脱了自己又省了多余的心思,而剩下的发展,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总的来说,结局不是很坏,这个始料未及的意外勉强达到了肖林最终的目的,只是比预期早了很多,就像一个早产的婴儿,虽然不致使父母满意,但也足让父母高兴的了。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关系呢?肖林经过严密细致的分析后,自信地认为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和所付诸的行动一定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十分确定他前期所做的一系列用心良苦的行动会把李雪搞到手,只要李雪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无情的人。

本来计划好的,王飞的鲁莽到来阴差阳错地打乱了肖林的计划,是利是弊,现在还无法看出来,就连肖林自己都不知道王飞是帮了自己的忙,还是毁了自己的计划,但很明显,王飞的莽撞加速了一个期盼很久的结果的到来。

王飞跟着肖林到了宿舍里,肖林像贼一样躲着不敢出们,虽然心里紧张,但他脑海里还徐徐浮现着李雪刚才惊诧的表情,而这表情在肖林现在看来太逗了太可爱了,能博红颜一笑,肖林自认为这是他的荣幸,而他又像一个成功者一样装出一副得逞的样子给王飞说起自己追求李雪的行动。

王飞听了个开头,不待听完,脸上便显露出鄙夷之色,把肖林自认为完美的计划批判成幼稚,三岁小孩子才干的蠢事,并且从他心里面也不对刚才因为冒失而破坏了兄弟的计划感到自责了,相反,他还觉得自己像做了件好事,止住了兄弟沉醉其中的丢人行为,因为在他的思想领域和价值观里,女人不是这样追的,也不值得这样追。

“行就行,不行就拉到,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不就是一个女人?大丈夫何患无妻?”王飞仰在肖林宿舍里的床上,义正言辞地指责肖林说。他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口气,以一副资深人士的口吻教训着肖林。

然后王飞又接着评论说肖林这种写纸条送快餐追女生的水平实属初中还没毕业,“情书我也写过,但那都是过去式了,骗骗女童还可以,女孩哪个上你这当。在我看来。”王飞老道地说道:“在我看来,获得一个女生好感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你拥有她所追求的东西,她缺什么,你就假装在那方面绰绰有余。你要相信女人终究是输的那一方,因为她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永远比男人少,她最终诚服于你脚下,不是输给了外物,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贫乏和弱势。反正在现在这个虚假的年代里纯情的人早以得不偿失了,过去女人喜欢真,但现在女人聪明着呢,你说你有钱她不一定信,你说你没钱他一定信,总之,我告诉你,你要是没有一副虚伪的外表,就只能永远躲在别人后面捡烟屁股抽,看着即将到手的女人躺上别人的床。”

肖林在给王飞倒水的过程中边思考边想象地听完了王飞这些自成一派的说法,而听到最后两句,肖林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躲在别人后面捡烟屁股抽的落魄之人竟是自己,肖林看到这里心惊胆跳起来,应着后面的话,他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象出李雪躺在了别人怀抱里的画面,而这让肖林更难以接受了,肖林不由攥紧拳头,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虽然只是想了想,但他心里一片凄凉。

“总之你不用怕,做男人就要有做男人的样子,如果你不去找她,说不定她还会来找你呢,这个世界上虽然有男人和女人,但统治世界的还是我们男人啊,女人说白了只是辅助品而已。”王飞趴在肖林的耳朵上良言规劝道。

肖林听到这里,这些话无形中助长了肖林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和魄力,而他也打算听从王飞的建议了。“明天,明天你就请她吃饭,看她答不答应,她答应,一切都好办,等酒足饭饱以后你就向他表白,说你有多么喜欢她,有多么爱她,女人对这两句话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她要是昏了头答应你了,就算你有出息,晚上也别回来了,找张床把事给办了,顺便给自己加道双保险。但要是人家看不上你,那也没有什么,有什么呢?你就说你酒后乱言,死活不承认,这样我们男人的面子岂不是没丢。”

肖林听后拍手称快,觉的这个办法可行。

王飞的建议得到了肖林的认可后,他也很高兴,最后他还给自己脸上贴金地说那当然了,早告诉我你们早成了,然后他又声情并茂地讲起自己和那些女生的风流韵事来了,说的过程中,他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好像进入了第二次高潮。

果然在第二天的时候,在顾小红的牵线搭桥下,肖林成功约到了李雪去吃饭。

再来说说李雪吧。当李雪知道了原来每日给自己送早餐的人就是给她写纸条的肖林时,说实话,她没有想到,而那几天,她很享受那种感觉,她并不是依恋上了汉堡可乐的美味,而是依恋上了汉堡里加的纸条带给她的鼓励和想象了,她喜欢上了这道大餐,文字的力量比肉体的食粮更能让她心灵放松。你可以想象一个来到陌生城市形单影只的女孩子,心灵本来就是寂寞空虚的,无意间得到一个神秘男孩的关注和关心,对哪个女孩来说,她都能感觉到天使的存在,以及一种被保护的感觉和自己微弱的存在感。

但当现在知道了这场美好的童话原来是一场骗局后,李雪心里有些失落,并且这让她也感受到了社会的真实性和复杂性,一时间李雪失去了安全感。后来经过顾小红去给李雪说清原委后,李雪也终于原谅了肖林的戏弄之罪,转而对肖林的纠缠感到苦恼起来,因为在她心里还藏着很多属于自己的秘密,那些过去的经历像恶魔一样折磨了她那么久,使她时刻铭记着爱情的谎言。

“我不能再这么伤害自己了,不能连累别人也遭受我这种痛彻心扉的欺骗,我要给他说清楚,我不能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李雪暗自想道,而本着这个目的,她答应了顾小红传达的肖林请她吃饭的要求。

吃饭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钟以后,因为八点钟以后的时间对他们俩来说都是充裕的。肖林为了今天的这顿晚餐,考虑诸多,外界的还有自身的,他专门花时间花心思挑选了一家装修颇具氛围但又在自己经济承受范围内的一家餐厅,他对自己挑选的这家餐厅很是满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临出发时,肖林还把自己准备好的用来打动李雪的话语像过电影似得在心里又说了一遍,期待以这些动人的甜言蜜语抱得美人归。

所有的一切安排已好,肖林心里才平静下来,等安静下来后,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此次行为,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冒昧的行为有些仓促,一切简直太快了,就好像昨天还和李雪相隔万里今天就已经有机会共进晚餐了,正应了那句话,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而等安静下来有时间有机会进行回顾和反思的时候,肖林竟然还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在刹那之间如中了魔咒般的奇怪地爱上了一个女孩了呢,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还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谈情说爱这些事情在他遇到李雪前,可都是他思想上的盲区啊,也是他认为这是男人轻浮才有的表现,但现在真有一个女孩的出现彻底地改变了他的思想他的生活。

肖林下班后,把自己打扮收拾了一番,此刻他也有了臭美的情怀。她坐在赴宴的公交车上,心里既激动又高兴,感觉这一切如梦境般清晰而美好。

晚上的这座城市,繁华而虚拟,如肖林初次来到这里站在城外的小镇上远远地观看一样,灯火辉煌,迷离奢华,如一团充满魅惑的鬼火一样徐徐燃烧,吸引着外面的人,同时沉醉着里面的人。但肖林现在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已不再用羡慕的眼光幻想这里的一切了,因为如今他以落魄的姿态生活在这团五彩斑斓的鬼火里,置于其中,他才看清了里面的一切,看清了华丽外表下所掩藏的丑陋和悲哀。肖林对于自己初来咋到时所受的嘲笑和冷落记忆犹新,而就因为这些印记般的记忆,他才和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的主人们有了相处的隔阂,这隔阂提醒着他不能对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有太多的奢望和要求。

不过现在想起来,过去那些不好的经历与即将能与自己心爱的李雪共进晚餐相比,都不值一谈了,甚至回忆起来都有些扫兴。能和李雪共进晚餐,这本身就是一种荣幸,也是肖林感到自己成功的地方之一,因为这个结果是他通过长期的努力换来的。此刻的肖林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而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今晚以后的幸福生活了。他提早下了公交车,开始步行,因为步行可以延长这份美好在心里停留的时间。

他走过公交站台,走过十字路,走过口百货商店,今晚在他看来,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甚至连整个宇宙乃至整个世界按一种井井有序的规律运装的规律都出现在了他的眼里。今晚他的洞察力出奇的好。

在整个歌舞升平的城市里醉酒当歌的虚幻生活吸引了很大一批迷醉其中的人,对于穷人来说,他们看不懂这种生活方式,同时也没机会没资本感受这种乐趣,他们只懂安安静静地与泥土打交道。

生活在社会低层的人怎么能看懂他们玩的这种高级游戏呢,怎么能识破他们的生存规则呢?他们望尘莫及,经济的匮乏让他们安分守己,常年累月地已仆人的身份给那些有钱人端盘子洗碗擦车照顾小孩。这种安分守己的生活让他们有安全感。

生活这么久了,与喧闹的城市生活相对立的就是肖林从小生活过的那个小镇,那个小镇是多么安静啊,每到晚上狗叫鸟鸣历历在耳,熟悉且动听。虽然街上也时常有泼妇骂街,争强好胜的少年们打打闹闹的现象,但与城市里的喧闹相比,它才最符合人类心灵深处对安静的需要。肖林的思绪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这里,飘到了脑海里自己最熟悉的那部分,他想起了镇上人们生活的模样,想起了开台球室的老李,铁匠老徐,卖膏药的张寡妇,还有让自己害怕的初中老师,总之,在这一刻。每一位在镇上有鲜明特色的街坊邻居都出现在了肖林的脑海里,遥远且亲近。直到最后,养育他的父母的模样也呈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当苍老模糊的母亲的样子出现在肖林的脑海里时,肖林为之一怔,瞬间感觉自己醒了过来,但自己并没有做梦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而随即,有关父母有关自己家庭的记忆如洪水猛兽般突然翻江倒海而来,狂乱地袭击肖林脆弱的心灵。肖林这时想起了父母还相依为命在家呢,家里还欠着那么一大笔巨款,而自己可是偿还这笔巨款的唯一希望啊。

肖林的心情随着自己的思绪绷紧了,像拉长的皮筋一样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就在这一刻,他刚才还激动万分的心情现在变得失落起来,像结了一层驱之不去的冰霜。他调转心情,想到今天还要请李雪吃饭呢,这可是一件高兴的事啊,但高兴的事他却高兴不起来,刚才关于面容憔悴相依为命的父母的回忆像阴霾一样笼罩在了他的心里,这个压力让他的热情冷却了下来。

经过一个红绿灯,这里人多车多,每个人都已悠闲的姿态徜徉着。有的人也在黑暗中左右张望,翘首以盼,但接下来的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座大厦的窗户里突然喷涌而出剧烈的火光,大厦里的人在这一刻哭着喊着往外跑,场面乱作一团,警报声随即而起,一切陷入混乱当中。

受到惊吓的人们疯狂地往出跑,场面狼狈,哭喊声响彻云天。远处被吸引的人却往进挤,想一看究竟。肖林随着人群也朝事发地点涌去。没几分钟,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相继而来,救护车急促的警报声从耳边掠过,让每一位驻足者紧张不安。随着围观人数的增多,警察开始维持秩序了,消防员医生有序展开救援。肖林看到消防员从大楼里面抬出了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这几具烧焦的尸体放在封锁区域内,而家属们就伏在尸体边上撕心裂肺地哭着,不能自已。整个空气在这一刻都笼罩在一片烧焦的气味和悲痛欲绝的惨状之中。

肖林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受不了啦,尤其当他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爬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痛哭的样子时,他心惊肉跳,心里都能感受到那位女人此时心里的无助和伤心。因为眼前的场面再熟悉不过了,父亲那次被钢筋插穿身体生命垂危之时,母亲也是这个样子,如此的无助,如此的伤心,涕泗横流悲痛欲绝。

这是多么不幸的一场灾祸啊,受害人虽然不同,但活着的承受者却都是同样的样子,无助,难过。所有的承受者都无法从死神那里抓回已逝的亲人,只能用泪水浇灌已死的亡灵。肖林从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脸上看到了当初呈现在自己母亲脸上的表情,而看到这副难忘的表情后,他心里难过极了,既心疼母亲,又憎恨自己,同时心里也忍受着窒息般的巨痛。正因为这窒息般的巨痛,这场不幸的灾难的启示,肖林这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终于再一次看清了自己,掂到了自己背上的包袱,不由沮丧起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陷入到深深地谴责当中。

“我真是鬼迷了心窍。”肖林如梦初醒后这么对自己说道。而他的确鬼迷了心窍,被李雪迷了心窍,忘记了父母,忘记了家里还背负着那么大的巨债,同时也忘记了他心里最远古的那份安静,只有乡村才有的那份安静。

肖林觉得自己追求李雪这事对于自己的濒临毁灭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在他看来,心爱的李雪和自己的家庭就像两个水火不容的对立面存在,他自己,必须在两个对立中做出选择。存在在自己内心的那份压力是长久的,只是这一段时间他沉睡了一会,当他再次唤醒时,肖林又被压得气喘吁吁,甚至面对身处的这件事,他都没有抉择的机会,只能像一只流浪狗一样灰溜溜地逃跑,并下意识地摒弃对李雪的所有念想。

此时凉风吹过,就像那无脚鸟所带起的风沙,迷离了眼睛,肖林的脸上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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