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的案件有了结果了,他被判决15年有期徒刑,不日即将送到边远地区去服刑。
泪别了哥哥春生,叶夷在刘婶的搀扶下回到家里。
这是叶夷自懂事以后稍微有点安静的日子。她想尽量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想以前所走过的路。
叶夷觉得自己这20来年的经历,就像是一部电影,一部情节曲折的电影。而她的人生道路上,主人公常常不是她自己,因为她经常没法控制故事情节的发展方向。
日子就这样感叹着过,在家里的日子里,刘婶总是把叶夷当成了宝贝儿一样地照顾着。叶夷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偶尔打电话给石志峰,说是工厂运作正常,外面的欠款也收到了一些。这些是叶夷最关心的事情,鞋厂平安,叶夷才能心安。
这天上午,离孩子出生没几天的日子了,叶夷突然想到了小婷。这苦命的四川女孩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她,还是以前那个传呼机。
这是一种近乎无望的期待,半个小时后,电话回来了。叶夷抓起电话一听,是小婷没错。
这小婷真的还活着,让叶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婷告诉叶夷,说自己回到家里后,立即到省城去,那里有一位她们家乡的老西医。
这位老西医说,从表面上看,这是普通的湿疹。不过,为了得出好的结果,还是要检查一下。
小婷忐忑不安地到达省城,又是忐忑不安地等候检查,还是忐忑不安地等候结果。结果出来时,小婷当场大哭了。
“为什么那该死的大夫会跟我这么说?当时差点儿把我吓死,这些庸医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啊!”
小婷说,现在高兴了,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她还说有时间一定要来福建,看看叶夷他们的鞋厂。
“小婷,我现在不在工厂里,我在老家。告诉你吧,我要生了,就这几天。到时候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生什么。”
叶夷把自己如何认识石志峰,又如何回到他的闽南老家,又如何打架斗殴跑到晋江开鞋厂,简单地向小婷汇报一下。小婷说我们女人也要自己作主一回,不要怕命运。
姐妹俩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最后才放下电话。
叶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命运又怎样,人总有走运好起来的时候,就像小婷。
她笑着走出房间,外面的地面上,阳光普照着,一切都是那么温馨,那么惬意的。
吃晚饭的时候,叶夷感到肚子有点痛。过了不会儿,那痛变成了阵痛,而且是一阵紧过一阵。
不行,得赶快去叫刘婶。
刘婶应声而到,她简单的看一下,说不行,得马上去医院。于是,她张罗着叫车,把叶夷送到医院去。
叶夷折腾到半夜,终于分娩了。这回她生下一个男孩子,6斤多重呢。叶夷用虚弱的眼睛瞄一眼自己的孩子,她想,过几天回去一定得马上给石志峰报喜去,让他也高兴高兴。
叶夷生了儿子,最高兴的就是刘婶了。她早就准备了好几只老母鸡,一只一只地炖着给叶夷吃。
4天后,叶夷出院了。车子刚到家里,叶夷就给石志峰打了传呼,希望得到他回复。
可是,石志峰没有回复。她根本就不知道,石志峰出事了,这回,是出了大事了。
叶夷回家后,鞋厂正面临着关闭的危险。资金周转、生产订单、工人工资、外厂欠款等等问题,一直困扰着石志峰和万辉。
特别是万辉,自从叶夷离开工厂回家以后,他就整天游手好闲,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工厂上面,整天到外面打牌、喝酒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工厂的一切事务,全部丢给了石志峰。
目前工厂什么都欠,从资金到人员。虽然工厂开了一年多了,可工厂是个半死不活的旧厂,之前刘老板不想做了,机器破旧不维修,原材料车间全都是不合格的皮革制品,所有的一切就是个烂摊子。如果万辉能够和石志峰同心协力,也许这厂子早就起死回生了。工厂开了几个月后,石志峰就知道万辉不想做了,他早就在寻找机会脱离工厂。
石志峰想不明白的是,万辉和他一样,同样是投入了30几万的资金,再来就是万辉在制鞋行业是老江湖,他对哪一环节都了如指掌。不管是生产制程或者是成品销售,他也是一目了然。如果大家好好经营,做鞋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的。为什么开厂之后,他就好像是以一种应付的方式,在和他合作。如果他认为开厂不好的话,当初为什么他也要投入资金?而且和刘老板联络转让工厂之事,也是万辉极力主张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石志峰不敢想下去了,这太可怕了。
叶夷在家里一直没有接到石志峰的电话,于是,她又给石志峰打了个传呼。第二天上午,有位警察找到了她。
“请问你是叶夷吗?”
叶夷吓破了胆,是不是自己未婚先育,计划生育部门找上门来了?一看不像,这是警察,那么……
“我是,你是……”
“我们是晋江交警大队的,请你跟我们到晋江去一趟……”
叶夷这下听明白了,交警大队,是处理交通事故的。看来是石志峰出事了,她没敢再问什么,也不想了解太多事故的真相,她怕自己脆弱的神经无法承受突然间爆发的悲剧,就把孩子交给刘婶,和交警一起来到晋江。
交警一直把叶夷带到医院,又把她带到医院后面的一排房间里。
叶夷一到医院双腿就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交警没有带她到病区,而是把她往太平间方向带,她的思绪开始慢慢的凝固,双腿更加软了。
进了太平间,在一个大抽屉面前,交警停下来了。他从抽屉里拉出一个人来,一阵白色雾状,在那个人的身上弥漫开来。雾气散尽后,交警揭开那个人脸上盖着的白布:
天啊!这人正是石志峰!
叶夷就只是看了一眼石志峰,人就昏迷过去了。
叶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间了,万辉和厂里一个妇女正在她身边守护着。叶夷一醒来就把枕头向万辉砸去。
“万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夷几近吼叫。
万辉安慰了叶夷,才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应该是4天前发生的事情了。工厂的困境是可想而知的,没有资金周转,没有原材料提供,而代加工的厂商却拼命地催促交期。工厂办了一年多了,仔细计算一下,不但没有赚到一分钱,还欠了6万多的外债。先不说石志峰俩人当初合起来的50万,单就后来借款的15万,每个月的利息就是4500元。这还不算什么,刘老板留下来的机器三天两头坏一下,这些维修费也花了不少钱。这也要钱那也要钱,这些钱要从哪来?
于是,万辉发愁石志峰也发愁。为此,石志峰出事前两人曾经吵过一架,为的就是钱的问题。
那天晚上,一直沉迷没有朝气的工厂有了一份大一点的订单,有个老板娘联系到石志峰后,石志峰问万辉的看法,万辉说也许是假的。石志峰知道现在说什么万辉也提不起精神来,他只好自己出面去看看。
晚上8点多,石志峰骑上摩托车赶去和老板娘见面,为的是拿下她的订单。到了老板娘那儿,石志峰才发现老板娘并不老,也就40来岁的样子。老板娘姓肖,是个很精干的闽南女人。因为是老乡,谈话中也方便了很多。交谈中,老板娘也了解到石志峰的工厂正在起步中,也愿意帮他把厂子搞上去,最后,老板娘给了石志峰10000双的订单,说是明天就签订合同。
石志峰很高兴地谢别老板娘出来,心中一直兴奋不已。有了这10000双鞋子的生产任务,工厂一定起死回生了。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他进了路边的大排档,点了几个小菜喝点酒。
本来石志峰的酒量是一斤白酒左右,可这天晚上他才喝了7两就醉了。据大排档老板回忆,石志峰要了一瓶38度的皖酒王,独自一人沉默地喝着。他最后结帐出门时,他还交代他骑慢点。
石志峰就在大排档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的事。一出大排档,石志峰就加大了油门,摩托车飞一般向前驶去。可是,石志峰应该是靠右行,他反而是靠左行,这时候,前面正好来了一部开往厦门方向的货柜车。货柜车响了喇叭,意在提醒石志峰注意。可他因为喝了酒,并没有避开货柜车,而是朝着货柜车冲去。
货柜车刹车不及,石志峰连同摩托车一起卷进了货柜车底。等到司机清醒过来停车下来检查,石志峰已经躺在车底,一动不动了。司机一时慌慌张张,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才想起要报警。在报警的过程中,又说不清楚是哪个路段,结果120耽误了好久才赶到现场。
120的医生一检查,石志峰早就没有生命体征了。他身上多处受伤,特别是脑部外伤,脑浆都出来了。医生说,这种伤情如果不是在1个小时之内送到医院,也是救不活的。
就这样,石志峰在35岁这一年,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一个并不满意的句号。
事后交警大队得出了事故结论,石志峰必须负全责,这事故完全是他违反交通规定而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