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和学渣关系永远了好不了。当然,我在很多年后,才发现,学渣是挺羡慕学霸的。这个学霸不单是学习上优秀,生活上,工作上,都霸气。那人是颜晓帆,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就是我存在的噩梦。我去幼儿园的时候,挨别的小朋友欺负,回去告诉妈妈,顺便抱怨:要是我有姐姐,我就不挨欺负了。妈妈告诉我,我有姐姐,但是不在这个家里。我于是很期待见到姐姐,我在幼儿园也炫耀: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姐,叫我姐打你。小伙伴们于是不打我了,姐姐多厉害啊!他们都怕。但是,我怎么才能见到姐姐呢?才能谢谢她保护我呢?
直到我小学的时候,有次爸爸摔伤了腿,在家休息,我才见到了那个传说的姐姐。她美丽,高贵,有点冷漠,我对上她那双眼睛,心里有点发虚,那是一双能看透你一样的明亮的眼睛。我妈递水的姿势和神情,活脱脱是一副丫鬟样。明明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气质上却甩了几条街。她关心爸爸的眼神,温柔,看见我,就一副陌生人一样的冷淡。我满腔的热忱,瘪了下去。姐姐妹妹不应该是亲亲热热的吗?为何她对我那么冷淡,对妈妈更视而不见。我怒了。觉得她不近人情,瞧不起我,我妈妈。爸爸看她的表情,就像看珠宝一样,喜欢,高兴,而对我要求他在试卷上签名的时候,总是怒气冲冲。两者相较,太明显了。我的心里种下了不满,反感,不屑,酸溜溜的发酵开了。
有次我听到爸爸训斥妈妈:同样是我的女儿,你看看颜晓丹,没有礼貌,淘气,成绩差,性格也不好。你是怎么教育的?晓帆从小乖巧,成绩好,连作文都能写满分。现在你让我去开家长会?我哪里有脸去?现在的校长,就是当初晓帆的语文老师,人家还记得这个得意门生呢!
于是,我越加对这个姐姐不满,愤恨。我叫她颜晓帆。相差了18岁,我年龄,智力赶不上她,但我决定记恨她。
但她真的做得很决绝,从来不来家里。我能见她的机会很少。她和爸爸见面,总是在外面,打电话也尽量在我上学的时候。然我有一个同学的妈妈,居然也在西德工作,有天我和那个同学去找她妈妈拿钥匙。我在大堂,看见了她。众星捧月一样,她所到之处,大家都恭敬的称呼:颜副总。我其实一直对她既羡慕,又妒忌。我问同学的妈妈:副总的职位很大吗?她说:公司第二大,实权第一,你说呢?我觉得大人上班领工资,是件很神气的事,那同学就经常以她妈妈是个主任而骄傲,结果,我姐姐还是她妈妈上司的上司。这种复杂的情绪没办法说出口。不过当晚,我就偷偷的从爸爸的手机里,翻出了颜晓帆的号码,背了下来。
我很喜欢我们班的班长,向晚擎,他白白净净的,何况他作文也写了满分。好感朦胧的发芽,学校里和我玩得好的姐妹,都知道了。有次做操回来,在楼梯口,他们故意推搡着,结果我和向晚擎撞到了一起,他的唇压到了我的。他腾的脸红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但他从此以后,看我的眼神,有那么点火花,我感觉他是喜欢我了。那天我鼓起勇气,堵他在学校附近的小道上,问他:我做你女朋友好吗?没想到平时情义绵绵的他,此刻惊惶不已,拒绝,反抗,于是我的姐妹们威胁他,不知道谁动的手,结果他的眼睛被书包里的圆规插到,额头伤了,手伤了,我书包落地了,一身的泥。向妈妈捉到我,要我喊家长,我头脑一紧张,就说出了颜晓帆的电话。
内心里,她就是我的保护神,向幼儿园时期那样的期待。
她很快就赶到医院。却很冷酷:管教你,不是我的责任。我气死了,真的,如果妈妈知道,我会被唠叨死,如果爸爸知道,我会被骂死,她那么能干,那么有钱,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救我的,她却仍然那么冷漠无情。她对我说:颜晓丹,你只是和我凑巧同姓颜,你这么想成么?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不会霸占爸爸的爱,也不会窥探他的财产,你们都不要试探我的底线。各自安好行么?在我12岁的懵懂的年纪,语文不好的情况下,我稍微能理解她,她是说她仅仅是爸爸的女儿,和我、我妈妈、颜晓月,没有任何关系是么?其实,她不知道,我听这个话,心情是多么沉重。我知道,我妈妈是没什么素质和文化的,远远不能和她妈妈比。当年爸爸离婚后,奶奶极力撮合我妈妈嫁给爸爸,认为找个老实的,安分的,关键是八字很合的女人,一定能发家生儿子。结果就有了我和晓月,家是发了,但没有儿子,这成了奶奶永远的遗憾。
颜晓帆的妈妈真的很漂亮,很有气质,才华。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在她开办的舞蹈培训学校里学跳舞,我也想去,可是妈妈不允许,大人的复杂的世界,牵连到了我。
从医院那次后,我有几年没见过颜晓帆。听说她嫁了个帅气有钱的男人,听说她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我原来觉得我和她再无交集。谁知道,无论我如何心情复杂的面对她,其实底子里是真的还觉得她是我的保护神。那天雨夜,我在凯亚小区门口,打电话给她:“姐,我是颜晓丹,我怀孕了。”她还没清醒过来,电话里急促的说:“什么?颜晓丹?怀孕?!你在哪里,现在!”我听到她焦急的声音,情绪稳定下来:“我在凯亚小区门口。”
是的,15岁,我怀孕了。我害怕,我无助,我彷徨,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父母,因为他们会对我更失望。我找过向晚擎,他吓白了脸,接着躲着我,学校都不去了。我生日的那个晚上,我们一帮人偷跑出寄宿学校,喝得很嗨,嗨到我什么时候被扶进宾馆,和向晚擎滚到一起,都不知道了。以这些年我对他的迷恋,真的是愿意的。等第二天醒来,我看到向晚擎亮晶晶的眼睛,又魔咒,我愿意沉沦。一次,两次,三次,两个萌动****的少男少女,丝毫不知道放纵的后果。等我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才知道,世界上,男人提裤子可以走了,女人却有无数的风险,比如怀孕。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见了,那个发誓说要爱我的男孩不见了。我该怎么办?闹到学校里,谁会相信我?毕竟向晚擎的学霸身份摆在那里,而我向来以学渣为伍的,可悲。
颜晓帆很快就出现在凯亚小区的门口,她挺着大肚子,披着一件外套,头发都是散的,姐夫撑着一把大伞,扶着她。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她会不会理我。然而,她叹息一声:“先和我上家里去,这大半夜的,又下雨,别呆在外面了。”
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没哭,找不到向晚擎时,没哭,她的一句话,我潸然泪下。我想矫情的扑上去抱抱她,然她的肚子那么大。“姐。”我叫了一声,在我内心里,叫了几百遍,终于出口了。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思量。姐夫说到:“先上去吧,这雨那么大,小心着凉。”
等我洗澡出来,她递了杯温开水,蹙着眉:“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电话里我听得有点懵。”
“我生日那天晚上,我和向晚擎在一起了,就是那个你见过的男生,然后他听到我怀孕后,就不再见我了。”她不说话的时候,有股威严,但现在也许是有了孩子后,又带些母性的温柔。
“那你现在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她问。
我才15岁,自己都是孩子,我拨浪鼓一样摇头:“不。。。”
“为什么不告诉父母?”
“他们对我一定会越失望,本来成绩不好,他们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事,我就没活路了。”我颤抖,害怕,一想到妈妈那刻薄势利的样子,我就发抖。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人,只有一个颜晓帆,我和晓月没天赋,成就不了她的高度,再勉强也只能仰视。
“现在对向晚擎是怎样的想法?”
“懦夫,逃兵,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好。我又不是要生下孩子来威胁他,他居然避而不见。”海誓山盟不见了,所有的爱都背叛了。
她叹口气:“这也许会对你的人生产生影响,没有担当的逃避,他也只是个孩子。事情发生了,我们首要是解决问题,余下的再算帐。你是怎么确诊你怀孕的?测试过了?”
“我偷偷去药店买了试纸。”
“好,我知道了。一切有我。”
没有叱责,没有嘲笑,没有安慰,但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心软的。
我拿着署名陈娟的病历,躺在手术室的时候。颜晓帆,我终于还是在你的羽翼下受保护,我终于心甘情愿的叫你,姐姐。
等我修一个月的假回到学校的时候,我的姐妹善子满眼的崇拜:“颜晓丹,我崇拜你姐!真TM太帅了!”
我疑惑,善子认识颜晓帆?她明明很漂亮啊?怎么说帅?
她看我一脸白痴样,又愈加兴奋:“哇!做好事不留名?酷毕了。”
“你认识我姐?她做什么让你如此崇拜?”我被她搞得十分糊涂。
“你不知道吧,我家和向晚擎在同一个小区,上周,你姐带着四个保镖,大着肚子,找到向晚擎家里。那渣仔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你姐对保镖说,去,把门给我拆了。牛,实在了牛!然后你姐对渣男说:你那么会考试,学校尖子,又怎么样?人品如此不良,不负责任,龟缩在房间里,真是猥琐不堪!你欠颜晓丹一个交代,但我现在通知你,不要再招惹她。哇,保镖把那门直接拆了,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向晚擎大概要转学搬家了,真是混不下去了。你说,你姐是不是太酷了?我好崇拜她啊!”
我内心的激动,语言形容不出来,但我知道,我很感谢她。我像刺猬一样竖起刺,接近她时,她是排斥的,冷漠的,但我放下刺,收起戾气,她是包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