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车子猛然一个刹车,车上站着的乘客全部身体倾斜,江芷落脚步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一股好闻的清新气息扑鼻而入,抬起眸,正对上一双黑如墨的眸子,韩绍学看着眼前女人素净的脸庞,微微一怔。
江芷落先反应过来,立刻站稳身子,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车子下了不少人,有了空余的位置。
江芷落刚刚坐下,韩绍学便在身旁坐下。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气氛却是变得微妙起来。
刚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车子行驶了一会,韩绍学想要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但看到身旁的女人目光看着窗外易逝的景象,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便没有再说话。
江芷落住的地方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如果堵车的话,就说不准了。现在正赶上晚高峰,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江芷落双眸一直看着窗外,看的久了,眼睛便有些累了,白天忙碌了一天,整个人充满了疲惫,倚在玻璃窗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韩绍学再次扭头看向江芷落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安静的伏在眼睑下方,像是两把刷子。面前的女人其实长的不是很漂亮,脸很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唇一点也不红,总是带着苍白的颜色。她不喜欢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上甚至带着冷漠的距离,但是,她虽然不倾城,不倾国,却有一种自己独特的气质。
他看着看着,墨色的眸子里逐渐变得柔和。
路上太堵,车子一会一停,甚是颠簸,江芷落的脑袋倚在玻璃窗上,随之轻轻晃动。但江芷落并没有醒来,看样子是真的困极了。
车子上冷气开的很足,害怕将她冻醒,韩绍学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轻轻披上,并将女人的脑袋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嘴角微扬。
原来,她的头发这么……像柳丝一样轻柔,好舒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
墨色的天愈发深沉。
江芷落醒来的时候,不由怔住了。车子里,除了她和韩绍学,还有司机三个人,其他人都下车了。看着迷离的窗外,一片陌生的景象,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坐过站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韩绍学的肩膀上,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微愣了一下,连忙拿掉身上的衣服,些许是她的动作太大,韩绍学醒了过来,才知道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这是哪里?”他迷糊地问了一句。
“应该到终点站了。”江芷落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眉间的褶皱更深。终点站距离市局很远,回到市局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而现在早已错过了末班公交车的时间。这里远离市中心,地理位置偏僻,打车是非常不容易打到的。
下了车,在路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看到一辆车租车,无奈只好今天先找地方住下。想想明天还要上班,老早就要起床赶公交车,江芷落头疼的皱起了眉。
在附近找了一个汽车旅馆住下,已经很不错了,走了很久才找到。
旅馆老板说只剩下一间房间,两个人只好先凑合着住一晚。
打开灯,江芷落不由打量着一切,房间是大约4平方米的标准间,里面只有一张床,桌子上的电视机,还是那种老式笨重的旧款式,房间的一角,是勉强隔出来的卫生间。墙上的发黄的空调,一看就知道长时间没有清理,打开空调,扇叶吱吱作响,像是坏掉了一般。
“今晚我睡沙发上。”韩绍学说着退掉了鞋子,直接躺在了上面,下一秒,立刻站了起床,抓了几下手臂,“好痒啊,这沙发上不干净。”
“先去洗澡吧。”江芷落走上了前,“我帮你清理一下沙发。”
“那我先去洗了。”韩绍学走到洗手间门前,推开门,刚踏入洗手间里。
“啊唔!!”洗手间里忽然响起一声惨叫声。
江芷落立刻闻声赶来,不由震住了。
只见韩绍学的左脚大拇指指甲直接掉了,鲜血簌簌的往外涌,格外醒目。
她整个人都惊住了,看到韩绍学痛的脸部表情全部扭曲在一起,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怎么会这样?”
“不小心撞到门角上了,好痛啊。”韩绍学声音里夹杂着痛苦。
“我送你去医院,快,我背你。”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必须保证镇静,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他立刻送往医院。说着,江芷落弯下腰,艰难地背上韩绍学以最快的迅速下楼,走到前台问,“老板,这附近有医院么?”
旅馆老板看到这一幕也不由震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往前,一直走,大约五百米左右有个小诊所。”
他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江芷落已经背着韩绍学在面前过去了。
“好痛啊,江芷落,我好痛啊。”韩绍学额头冷汗迸出,全身的神经都被疼痛狠狠的撕扯着,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似乎这样可以稍微缓解一点强烈的痛楚。
“你在忍一忍,马上就要了。”她安慰着他,双腿加快了脚步。
“江芷落,我会不会死啊,我好怕啊。”韩绍学从小就很胆小,和自己的大哥韩绍晔很不相同,小时候韩绍晔跌倒了从来都不哭,但是他做不到,哭的稀里哗啦,所以,别人都说他像个女孩子。
“胡说什么,不会的。”江芷落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斥。
“呜呜,可是我好怕。”
很快,就到了诊所。轻轻将韩绍学放在椅子上,医生看了看,皱眉,“哎呀,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
“医生,真的很严重么?”江芷落问。
“软组织都出来了,必须缝针,我们这里是小诊所,治不了这么严重的外伤,而且也没有麻药。我先给他简单的包扎一下,先止住血,你赶快将他送到大医院去吧。”
韩绍学一听,整个人都被吓到了,“医生,我的脚会不会残废啊。”
“残废还不至于,最严重也只是坏死。”
“呜呜,江芷落,我好怕啊,要是我的脚坏死了,那可怎么办啊。”此刻的韩绍学,就像是一个孩子不知所措。
“别怕,不会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啊。”
“有我在,别怕。”江芷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无声的给他传递着强大的力量。
诊所大夫清理一下伤口,迅速包扎好。离开诊所后,江芷落在马路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双眸一亮,立刻挥动着手上前。
医院距离这里很远,走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才终于到达。
吃力的背着韩绍学来到急诊外科,医生看过伤势,说是要打麻醉缝针,开了一张单子,让江芷落去交费拿药,转身要去的时候,被韩绍学拉住了手臂,“江芷落,你不要走,我好害怕啊。”
扭头看他,不由凝了一下眉,“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啊,我不要缝针,我怕疼。”韩绍学死死攥住女人的手臂,江芷落怎么也甩不开。
“缝完针就好了,不赶快处理的话,伤口会感染的。”韩绍学和韩绍晔的性格截然相反,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大男孩,她知道他害怕,但是并不是害怕就能够不缝针的,不由放柔了声音,试图安抚着他。
但是韩绍学此刻像是脑袋快要被疼痛给挤爆了,那里还听得进去话,一直拽着江芷落的手臂就是不肯松开,一旁的医生看着,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胆小啊。不用这么害怕,打上麻醉就不会痛了。”
“我不要,我害怕。”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磕破了膝盖,也是需要缝针,医生拿着锋利的针管扎在膝盖周围往里面注射麻醉药,痛的他死去活来的,晚上好长时间都做噩梦,现在想想,依然那么恐怖。
“韩绍学,听话,松开。”
“我不要松开,我不要。”
“我再说一遍,松开。”江芷落两道细眉深深凝起,冷冷地说。
“我不要,我……”
“松开!!”江芷落声音徒然提高,冷意四散!
韩绍学突然被吓到了。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江芷落,嘴巴轻轻煽动,“我。”
“闭嘴!”江芷落猛然打断他的声音,厉声道:“不许再说话!给我老老实实的让医生缝针!听到了没有?!”
韩绍学从来没有见过发这么大脾气的江芷落,竟然觉得有些可怕,呆呆的点点头。
看着此刻的韩绍学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江芷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一时间自责涌上心头,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说了一句抱歉转身交费取药去了。
回来以后,将药物交给医生,医生戴上白色手套,打开清创包,开始缝针。
韩绍学全身都不由紧绷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芷落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由上前柔声说,“害怕,就闭上眼睛。”说着,伸出手覆上了他的双眼,碰触到他的那一刹,明显感觉男人浑身颤栗了一下。
局麻并不是一点痛都不会感觉到,还是会隐隐泛着疼痛,医生没缝一下,韩绍学身子都在微微抖动。
江芷落的手指一直捂着他的双眼,他的睫毛很长,眼睛轻轻眨动之间,像是两把刷子轻轻扫着她的手指,痒痒的,酥酥麻麻的,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在蔓延。
缝针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终于缝好,但是并没有结束,护士给做了破伤风皮试之后,结果显示为阳性,不能够注射。医生又开了一些消炎药静滴,大瓶小瓶输了四五瓶,输完液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江芷落一直在床头守在韩绍学的床边,一夜未闭眼,双眼黑了一圈,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韩绍学的脚走路不方便,做公交车回市区肯定是不行的了,公交车里面人很多,挤来挤去的,难免会挤到脚。打了一辆车租车,江芷落搀扶着他进入车子里,往市区飞驰而去。
车子刚在一幢欧式别墅门口停下,曹管家看到江芷落扶着韩绍学一瘸一拐往前走,立刻迎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二少,你脚这是怎么了?”看向一旁的江芷落,疑惑的问,“江小姐,你怎么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