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央已是一片飞沙走石,四起的飞沙彻底遮蔽住了旱魃的动作,木木和吴阿良心里担忧的不行却又看不到白一生的身影,只能凭借声音对院落中央这场死斗的进程加以揣测。
秦无忧倒并不是很担心白一生。经过井底的淬炼,它又离真正的旱魃近了几分,此时的白一生虽然无法压制住那只旱魃,但也不会那么快就败倒在它手中。
倒是眼前这个王若寒让秦无忧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着实是秦无忧没有猜到的。得旱魃者得天下,王若寒倒是拥有了旱魃,可他想要做的分明是毁了这天下。
“人性的善恶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了的。但极善极恶的都是少数,他们是跳脱出红尘凡世的异类。
而大多数的人,他们的行为受红尘所累,被世俗约束着,所做的事情善恶各半,不会仁至义尽也不会超出道德的底限,不过都是凡人罢了。因为那些恶人而要让所有人陪葬,未免太过不妥。”
秦无忧的话,不过是在王若寒耳朵里转了个圈,完全没听进他心里。
从小就受够了别人冷眼的他,对人的厌恶和偏见已经深到骨子里,杀人是他的执念,若是能被秦无忧三言两语就说的回心转意,那也就不算是执念了。
王若寒摇了摇头,冲秦无忧摆手:“如你所言,我亲手杀父杀母,就是你口中极恶的那部分异类了。你也说过,异类的行为不受约束,所以若是你还要和我探讨世人该不该杀的问题,那就别费口舌了。
我们专心看那两只旱魃的死斗不是更有趣儿?旱魃这样的存在是大多数凡人终其一生都难见到的,它们之间这样精彩的战斗你我一辈子能看上几次?再者说,一会儿白一生赢了,你直接杀了我便可以阻止我,何必废话?若是白一生输了,你们死都死了,也就不必再管世上的旁人啦。”
王若寒笑笑,戏谑而又轻描淡写的决定着苍生的生死,秦无忧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对着他却一句都倒不出。他渐渐觉得,王若寒真实的目的倒也不一定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死绝灭光,他不过是在得到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开始不计后果的、任意的做他想做的事,释放他骨子里被压抑了那么久的肆意妄为。
而且王若寒把人命看的太轻,在他眼里自己的生死根本不重要,被当做棋子的旱魃也无足轻重,秦无忧不知道他觉得什么是重要的。既然这样,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就像王若寒说的,要么赢过他,否则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秦无忧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目光和注意力落回院里的那场战斗上。
厮杀时间并不长,两具旱魃还扭打在一起,但白一生已经落了下风。在刚刚的交锋中他的右手被旱魃拗断,花白的骨头刺破皮肤漏出来,半截断手仅靠一星半点儿的皮肉相连,摇摇欲坠。
白一生吃痛,张口想要去咬旱魃的脖颈,牙齿刚刚擦过旱魃的皮肤就被捏住了下颌。白一生折了一只手臂,旱魃的双手却是完好。此时旱魃一手捏着白一生下颌,一手搬住了他的脖颈硬是朝后一拗,只听咔嚓一声响,白一生的整个下颌骨被旱魃给拆了下来!
头部的重创使得白一生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嚎,剧痛之下他左手拼命扣住旱魃的锁骨向下压,四根手指头戳进了旱魃皮肉里,最终将锁骨拽断。锁骨一断旱魃的一只手臂也就抬不起来,对它而言也是不小的创伤。
双方都受了伤,暂时分开等待伤口恢复。吴阿良站在一旁看着院落中央的白一生晃晃悠悠的身影,心里憋了一团火想要过去帮他,木木见状急忙拉住了他,免得吴阿良冲过去送死。
白一生半跪在地上,下颌处的大团神经都被破坏,他的大脑晕晕的,头痛欲炸。他只觉得痛和累,身体的每一寸都好像在被烧灼,血液煮沸了一样在血管里奔腾,每动一下都很辛苦。
看到这里秦无忧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儿,白一生在和旱魃打起来的时候似乎又失去了意识,行动变得没有章法。再这样下去这场战斗不过是拖时间而已,白一生不恢复意识就绝没有赢的可能… …
“白一生!”眼见旱魃冲着白一生冲了过去,木木急的大喊一声。白一生仍旧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粗重的喘息着,旱魃的猛冲将他撞飞到半空,再度落地时白一生左手手臂骨骼发出一阵脆响——骨头摔碎了,手臂好像麻绳似的挂在身上,再也抬不起来。
胜负已分。
王若寒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听的秦无忧心里一寒。他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来,秦无忧右手在半空虚捏一把,围在院落外的无数害神立即鱼贯而入,疯了似的冲进来。
旱魃本要结果只剩半条命的白一生,但眼下这么多浑身冒着血腥气的害神冲进来,对于旱魃而言无异于是眼前突然冒出一桌满汉全席。王若寒有些不屑的撇了秦无忧一眼,心里暗嘲自己是高看了他——区区几个害神,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原以为通晓天机卦象的人看开了生死,没想到死到临头,秦无忧还是会做这样难看又无谓的挣扎。
害神一涌而入,最先被包围住的便是院子角落的小夏。她本就有些怕,缩在阿蓝身体中央,此时无数害神挤的她站立不稳,吓的她几乎要哭出来。
害神的闯入也惊讶了院中的木木和吴阿良。吴阿良下意识的反应过来秦无忧这是要跑,他冲过去拽住白一生:“师傅,走啊!”
白一生本能的抬手要抓吴阿良,却因没了力气,只在吴阿良身上挠出几道血口子。吴阿良也不在意这些伤了,一下将白一生背到身后,他转身就像跑。刚跑几步,却忽然觉得脚踝一疼。
“妈的!”吴阿良破口大骂,低头一看咬住自己的是具被旱魃撕烂了的害神。全身就剩个脑袋和半片胸腔的害神却还渴求着鲜血,这一口咬进了骨子里,吴阿良愣是甩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