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生拾起掉在地上的木剑,原本狭长的桃木剑身此时只剩一截儿不到小臂长短的断剑。
见白一生再度醒来,秦无忧放心了一些,就在此时,伴着一声嘶吼,离白一生最近的腐尸挥爪朝着白一生的面门抓去。按说白一生本该本能的低头躲闪,可他就像是没有看到那狰狞的腐尸一般,仍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啧啧,吓傻了么?真是废物。”眼见腐尸的利爪里白一生的双眸不足一寸了,胜负已定,下一秒白一生的脑袋就将被腐尸撕裂,走脚师傅摇了摇头转过身打算回棺材铺继续做人皮稻草。
但就在这一瞬,腐尸的动作却戛然而止。它有些疑惑的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腰腹,一道裂痕从腐尸的左臂下方蔓延到它的右腹。“咯咯… …”腐尸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它的上半身顺着裂缝滑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腐尸身上的裂口处很是平滑,两截尸体落地之后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这样的转折令走脚师傅始料未及,他转身望向白一生,以为他手中还有什么削铁如泥的利刃,但白一生手里握着的却只有那把伤痕累累的断剑。
“上,都给我上!”走脚师傅有些低吼一声,一时间所有腐尸和人皮稻草都朝着秦无忧和白一生涌去,这些腐尸在揜日剑的催动之下速度极快,白一生却始终不慌不忙的挥动着手中的断剑。
在寻常人看来,白一生的动作慢的简直像古稀之年的老头儿一样,可跌坐在地上的木木却看得出白一生缓缓挥出的每一剑都能准确而狠戾的斩在对他威胁最大的腐尸身上。
而且断剑虽短,可冥冥之中却有着一股凌厉的剑气附于剑身之上,挥剑而出之时只要是剑锋所到之处,百里之外的石台房屋上都会留下被剑气砍出的痕迹。白一生一剑斩下,便有层层叠叠的无数腐尸应声倒下,恐怕这看似密密麻麻塞满巷子的腐尸在白一生的剑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
白一生的动作看似是慢,只因这惊澜剑法并非是用剑伤人,而是以剑气作为武器。这一剑挥出须得带动周遭空气,将气流化为剑气朝敌人射去,所以白一生每一剑看似轻飘飘软绵绵,实际上却耗费着巨大的精力。
明明是同样的师傅在教,白一生却有今天的成就,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行,连保全自身都做不到… …木木看着自己被骷髅咬住的脚踝,血已经将整个裤管浸湿,可他却没感觉有多么疼,只是觉得心寒。
秦无忧也是自己一人孤苦伶仃的长大,可危急关头却也能和白一生并肩作战,从容不迫的面对着无数腐尸,但自己却是害怕的不行,只想躲到远处。这世上是真的有一种名为天分的东西,有天分的人即便前半生坎坷却,但非池中之物者一有机会就能遇水化龙。
可自己却没有翻身的机会。
“木木,抓住我的手。”白一生已将围住三人的腐尸斩了个七零八落,那走脚师傅情急之下竟控制着人皮稻草想将木木拖过去,白一生想要斩杀那几只稻草人却又投鼠忌器怕伤到木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木被拖到走脚师傅身旁。
“白一生,听他刚刚说‘再度活过来’,必然是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这人的肉身。看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猫惊尸,猫惊尸是人在下葬之时被黑猫冲撞,借着猫的九条不死魂活过来的,若真的是被猫惊尸附身,那么这人腹中肯定封着一只黑猫。
你不要和它硬碰硬的交手,你不是会赶尸三十六功么,用哑狗功招些野狗过来便可。”
白一生点了点头,从小巷墙根儿地下摘了片叶子含在嘴里一吹,一阵悠扬的乐声立即响彻整个小镇。很快的,从镇子里跑出很多野狗来,这些野狗平日里把相互撕咬当做家常便饭,每一只都异常凶狠。
那走脚师傅一见到野狗便慌了神,这猫狗相克,纵使是再厉害的猫见了狗也没有不打哆嗦的。白一生口中乐音一转,伴着激昂的口哨声,无数野狗呼的一声朝那走脚师傅冲去。走脚师傅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转身拉着木木躲进了棺材铺子里。
“找死!”白一生低吼一声,一剑破开了棺材铺子的门,无数野狗霎时间涌进了棺材铺里,冲着铺子的房梁上嘶吼。白一生抬头一看,只见那走脚师傅正蹲坐在房梁之上,身形萎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跟一只受惊的猫一模一样。木木的脑袋上破了个血口子,昏了过去,被走脚师傅按在身下。
“呼… …呼… …走脚师傅的胸口不断起伏,他的身体逐渐变缩小,手脚都化为猫爪,再也握不住揜日剑。白一生接住从房梁上掉落的剑,本想挥剑直接将那走脚师傅斩下来。就在此时,那瞎子摸索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驱赶恶犬一边高声叫着:“怎么了,阿弟怎么回事?”
这瞎子刚一出来,走脚师傅突然嚎叫一声,四肢一蹬就朝他咬去,瞎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走脚师傅一口咬断了喉咙,紧接着走脚师傅双腿一蹬,本想扑出门去却被白一生挥剑拦住。走脚师傅抓狂一般的悲鸣一声,来不及再爬上房梁便被屋中饿狗咬住。
这些狗一瞬间将走脚师傅埋在了身下,狼吞虎咽的吃着它的血肉。很快,走脚师傅的肚子就被剖开,里面果然有一只血粼粼的小黑猫。这黑猫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便燃烧了起来,幽绿的火焰霎时间将大群野狗点燃。
野狗悲号着四散逃离,它们身上燃烧着的绿色火焰不断引燃着棺材铺里的东西,火势一瞬间变大,浓烟滚滚中白一生和秦无忧连铺子的门在哪里都看不到。这铺子本就是棺材板盖成的,木质结构一遇到火焰立即就烧了起来,大根大根的房梁落下,整个铺子好似火海一般。
就在这危难关头,那只乌鸦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拉住秦无忧就往外飞。乌鸦虽拉不动秦无忧,但却可以指引正确的方向,秦无忧很快冲出了棺材铺。
白一生也到了门口,却迟迟没有出来。
“木木,咳咳咳… …你在哪儿!”浓烟滚滚中,白一生吃力的找寻着木木的身影,但烟尘遮蔽了他的视线,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木木的身影。就在白一生急的发疯时,他突然看到在一根燃烧着的房梁上,搭着一只手。
“木木,把手给我!”白一生几步冲了过去,就在他即将拉住木木之时,突然整个棺材铺的房顶轰然塌下,碎石砖瓦劈头盖脸的砸下,白一生本能的退后几步躲闪,那大片砖石尽数砸在了木木身上。
“木木!”白一生惊叫一声,就在这一瞬间秦无忧伸手一把将他扯出了棺材铺。
白一生的身体刚一出门,棺材铺就轰的一声崩塌,成了一堆废墟。磷火还在没有燃尽的废墟上跳动着,夜风吹来,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废墟里飘出来。整个铺子被夷为平地,不可能再有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