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沙中莲生被卷到一个异境。
在这里,一切都是空无的。黑色,全都是黑色。在这里能听到的只有心跳声,她放眼望着四周,冥火燃燃,烧得人甚是心焦。莲生屏住呼吸,四下打量着,轻声问道可有人在,忽然,她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一阵困意泛泛而上,如今可不是睡觉的好时机,她止不住,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半山的桃花开得烂漫,男子望着一旁与蚂蚁逗乐的莲生展颜笑道,:“怎么还这般幼稚?”
莲生闻言抬头,不友善的瞥了他一眼,:“我就是这样。不然,你别娶我啊!”她起身的同时顺手拔起一支狗尾巴草,朝男子走来。
男子见状,一动也不动,待她走近才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可是我甚是喜欢幼稚的人。”他忧愁的皱眉,:“这可如何是好?”男子的眼神似曾相识,就算是在梦中也足以让她沦陷。
莲生往他怀里蹭,毛茸茸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在他下巴摩擦,手里拿着狗尾巴草还不安分的扫过他的小腹,“那你就要乖乖呆在我的手心里。”
男子的呼吸变得急促,“非也。”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究竟是谁在谁的手掌心?”
莲生把头贴在他的心上,直到感觉热切的心跳后才满意的笑道,“我们都逃不出彼此的心里。”
他刮着她鼻子,爱怜的看着她:“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她从怀里掏出话本子,朝他努嘴。这一切都是她在话本上看到的。
“堂堂公主平日里就爱看些这个吗?”他夺过去,翻了几页,他俊眉微皱,见里面全是些过于虚化男女情爱,这都是胡扯!什么你若离世,我便跳河随之。哪来的封建教化!他随手把书扔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莲生变成那话本里如此夸张的人物,他把莲生往怀里搂紧了几分,他不愿让莲生像她们一样做傻事,只要他一天还在,就定不要她受伤。
莲生看着自己挚爱的宝书被男子随手抛掷地下,气得直跺脚,:“谁规定公主就不许看这书了!你瞧你,明明是云游四方的…”她话还没说完,一下被男子堵住嘴唇,一股子薄荷香充斥口腔。
我们都破了清规戒律,这又如何?
莲生脸上满是娇羞,小脸酡红,眼神迷离,她定住心神,轻轻把男子推开,男子极其不舍的在她唇上留恋,看着莲生闪烁的目光才松开了她。
她望着夕阳西下,发出微乎其微的叹息:“不知我们还能这样多久。”她知道,躲,是不行的,他们不能一辈子都在躲避。
男子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把她按到他胸口,:“莲生,答应我,且不要去想这些,好吗?”
莲生点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微风和醺,男子轻柔的拂去不小心落在她头上的花瓣,薄唇微启,:“一花一世界,一世一双人。”他揽过正在呆站的莲生,扬起手中的花瓣,看看她又看看它,笑了。
莲生捶着他的胸口问他笑什么。
他俯身,轻轻贴在她的耳边,:“桃花下的莲生,是一种桃花般的美。”
莲生追问,:“何为桃花的美?”她微微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恍如星辰的眼眸。
他说桃花的美是一种妩媚的,慵懒中带着娇艳。眉间落下桃花瓣的莲生便是这样,一颦一笑,动人心弦。莲生捂面娇俏的声音问他可还喜欢。他摇头又点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不过我还是觉得像莲花一样的你是最美的。”
“莲花,莲生…说不定我来世就是一朵莲。”
男子皱眉,:“今生今过,不论来世。不过,你想成为莲,是不想同我在一起了吗!”男子故作怒状,引得莲生连连笑着摇头。
“不论我今世后世成为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男子亦如此说道。
突然刺眼的金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孽徒!”浑厚的一声呵斥,把他们都震得一惊,只见一抹黑影出现。两人的心一提,男子抓着他就跑,黑衣人冷笑道,:“跑?看你们还能逃到何时!”
莲生一下瘫倒在地。我躲我的父皇,你躲得又是谁?
又是这样,在一片金光中她和那人被黑衣人卷走,两人来到一个异境,在这里什么也听不见,虽是漆黑一片,却能隐隐看到火光。
“我怕。”莲生纤弱的身子在异境中颤抖起来,她紧紧依着男子,男子轻轻拍着她,“别怕,有我在。”不知是他的话中带着力量使她安定下来,还是因他身上袅袅竹香的缘故。她靠在男子肩上,男子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小掌心。一握,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男子的怀抱不曾离开莲生,他的目光却仔细搜寻着这个异境,想着如何才能带她出去。
在这黑暗的地方,他们不知过了多久,数日未曾进食的她脸色变得苍白,身子越来越孱弱。她原先娇嫩的唇此时因数日未饮水而起了皮,一张嘴,唇上的口子一齐裂开,她抹掉唇上的血。借着微弱的火光,男子看的一清二楚,他心一痛,禁抿薄唇。“莲生,我去去就回。”莲生隐约觉得他这一走,怕是永世就不能再见到了。她本想不让他走,可他眼神里的坚决让她把话生生咽在了肚子里。他和她一样倔犟,她知道他拗不过他。
男子松开他的怀抱,像往常般,看她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他宠溺的摸着她的头,轻轻展开她的手掌,递给她一支莲花簪。
莲花簪闪着微妙的光,晶莹剔透的样子,放在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子见到它不动容。
“这是?”
“莲花簪,夜明珠雕成。一直没机会给你,如今才给你,你不生气吧。”说着她捧着她的小脸,把莲花簪轻轻插进她三千青丝。
莲生哭着摇头,:“不生气,不生气。”
他拂去她的泪,“果然,只有莲才最配我的莲生。”
浮生六界,千秋万载,他的满满地情意只系在她一人。说完,他便长袖一挥,消失在莲生的视线里。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她见得那团火越来越旺,可那人还是没有回来。她不能动,因为会消耗体力,她只能一直坐在原地,她念不出他的名字,只能日日夜夜思念着他。
究竟,你去哪了?她不怕死,她只害怕离开他!她挣扎着站起来。
没过多久,有一男声从天顶传出,“请回吧。”她来不及思考,霎那间,她整个人又被金光包裹,携着风沙,她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金光熠熠,她忙遮住眼睛,适应了好久才敢睁开。她听男子说过: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万般皆为金所做,有名曰极乐。
我这是到了极乐世界?她漫无边际的走着,突然她见得有一处金光甚是耀人,她想也不想的直奔金地。
果然,她在那见到了男子。
原来他是极乐世界的人,他躲得,是这个世界。
金光之间,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皆在莲花宝座之上。而那人正站在大势至菩萨下,双手合十,冷冷地看着她。
她一见到他就失去了理智,奋不顾身的想往上爬,怎么通往他的台阶就那么长,她一步一拜,每次抬头她都见得那男子依旧神色冷漠,那双手却在不停地摆动。她一笑,因跪拜而磕破的前额血流不止,鲜血流进了她的嘴里。
“退下吧。”只见大势至菩萨开口,虽是慈悲的目光,可他的声音却不带有一点感情。
她心一颤,使劲的摇头,倔强的小脸高高昂起,继续爬向前。
“莲生!”男子一挥手,她如坠落万丈深渊…
坠落的一瞬间,莲生梦醒,她浑身冷汗。她汗涔涔的看着这个异境,一阵寒气涌入,她冻得直发抖。极致的寒冷却使她的头脑愈加清醒。
“我的梦…”她喃喃道。反复琢磨着困扰她多时的梦魇。原来此梦并非杂乱无序!她的梦竟是一段长长的故事,就如同她平日看得话本一样。只不过,在梦里,她是主角罢了。她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那个梦里温柔待他的男子,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何总是无故出现在他的梦里!她仔细想着,可是就是那么奇怪,梦醒时分,她能把所有的情节记住,却独独忘了那男子的相貌。
她如今身处梦中异境却身旁没了梦中的男子。她哆嗦着身子,眷恋那个温度,但她此刻想的不再是梦中男子,而是浮耳。
此时,早已食毕的浮耳回到自家宫殿,诺大的殿堂少了莲生空荡荡的。他望着空空如也的花盆发呆。莲生修为尚浅,化不成人形,她能去哪?他不停唤着莲生的名字却没一人回答。
他眉头紧锁,焦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
隐约中,他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