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衍之整夜未眠，愣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晚。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衬衫也带了褶皱，看起来却是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眼底泛着青黑，他闭着眼皱起眉头，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心中满是酸楚。
他的手里紧紧捏着满是泥污的手帕，双眼干涩得生疼。
已经过去一整夜，除了孟明朗带来的这块手帕，就再无其他消息传来。
“郁茉，你到底在哪里？”
心头暗暗叹息，想着郁茉，厉衍之只觉得心头一疼。
那么个心高气傲的人儿，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也许，真也就跟在他面前一样，是个惹祸精。
想到这里，厉衍之不由地苦笑起来。
他想，只要郁茉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就算她接下来是把天给掀翻了，他都能不带眨眼，照样宠她护她。
可是，她也得，也能回来啊！
跟着又是一声叹息，厉衍之好似就像身上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浑身僵硬酸疼。
缓缓地从长椅上站起来，他动了动脖子，这才转身去查看厉沉之的情况。
其实，也正如厉衍之所想那般，郁茉的确是个惹祸精。
不过是个小城里不起眼的小旅馆，即便是住了最好的房间，房间里仍是简陋，能做到稍微干净些，已经算不错了。
小小的房间里，四处被肖钺细心地擦过，看着倒也整洁。
昨夜，虽然已经后半夜，但肖钺仍是细心地替郁茉换了被子、枕头。
虽然跟逃难一样，但肖钺也是不愿意郁茉受委屈的。
“小茉，这个鸡汤我试过，味道还不错，你多少喝一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肖钺颇为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郁茉偏头坐在床边。
一声不吭，连正眼也没有给过肖钺，郁茉双手环抱着，冷着脸望着被锁死的窗户。
肖钺等了半天，都不见郁茉有什么反应，只得将鸡汤放在郁茉的面前，温柔且讨好地说：“小茉，你多少喝一点行不行？”
冷哼一声，郁茉偏头看着他：“放我走。”
声音清冷，她望着他的眸光也丝毫不带一丝温度。
“除了这个，我都答应你。小茉，我是真的爱你，我余生都会对你好。”肖钺心痛地说道。
可听了这话，郁茉没有一丝动容，突然她手一挥，将那碗鸡汤给掀翻。
随着瓷碗的碎裂声，那热乎的鸡汤也撒了一地。
顿时，肖钺紧张地上前，半蹲下来：“烫着没有？有没有受伤？你千万别动。”
他脸色都变得铁青，伸出手想要去检查郁茉是否有受伤，可是郁茉冷冽的目光投来，他却赫然停下动作。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我真的是关心你。”拧着眉，肖钺痛心地说。
郁茉却是冷笑着：“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
说着，郁茉动了动被拷在床头的左手。
“肖钺，我劝你还是早些放我走。不然，厉衍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郁茉咬着牙，愤恨地又道：“你现在这是绑架你知道吗？放我走，你还能回头。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遭受了打击……你放我走，这件事我既往不咎，如何？”
“你不想喝鸡汤的话，我就去给你端一碗热粥上来吧！”无视郁茉的那番话，肖钺说着直起了身子，继而转身就要走。
郁茉见他要走，急忙道：“肖钺，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感觉。你何必要强求呢？我已经和厉衍之在一起，我是他的女人……”
“闭嘴！厉衍之对我而言，算个屁。”脸色分外难看，肖钺额角的青筋爆起，他厉声大嚷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心机都要带你走？那是因为我爱你啊！郁茉，我爱你，我爱你啊！厉衍之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
肖钺说着，却是将一旁小茶几旁放置的那个行李箱拖过来。
打开后，他一脚将里面一叠叠的钱踢翻在地。
看着在地上四散的红色纸张，郁茉却是缄默。
“怎么样？这些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吗？这些我都给你……如果不够，我还有……郁茉，为了你，我愿意离开虞城，我想带着你走，去你心心念念的宛城。你难道就一点儿感动都没有吗？”肖钺说着，眼神里尽是悲戚：“我从未如此执拗地爱过一个人，我知道这辈子，我就只会爱你一个人了。郁茉，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我能等，我就不信我用一颗炙热的心融化不了你。”
咬着牙，肖钺竭力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给郁茉。
“……既然你觉得我是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女人，那你又何必执着呢？肖钺，我们真的不合适。”面对肖钺的心意，郁茉说不感触是不可能的。
要论起来，她与肖钺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但他这般深厚的爱意是真让她震动不已。
“我们还没有好好相处，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合适？小茉，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你还是断了回到厉衍之身旁的念头吧！”肖钺面无表情地最后下了定论：“我去给你拿热粥。”
沉寂中，肖钺望着郁茉良久，之后只得默然地转身。
可就在他转过身，走到门边时，却听得一直沉默的郁茉开口道：“肖钺，你是不是真的不肯放我走？”
紧咬着牙，肖钺并不打算回答她。
轻轻拧动着门把手的他，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只觉寒气侵透四肢百骸。
“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你就带着我的尸体走吧！”郁茉的语气很平静，说的话却令人无比惊骇。
瞬间，肖钺回头，望着郁茉，霎时错愕不已地瞪大了双眼。
“小茉，你要做什么？”嗓音惊恐地颤抖着，肖钺急忙想要走上前。
“不准过来！”郁茉大声呵斥道。
此刻，她拾起了一片瓷碗的碎片，正抵在自己的脖颈处：“你如果不放我走，那我就死在你面前，既然你说你爱我，那你也该清楚，我说到就会做到。”
仿佛是为了向肖钺表情自己的决心，郁茉是真的将那碎片锋利的一处，使劲儿地往她白皙纤细的脖子处一划。
顷刻，有一道血痕出现，接着点点的猩红血滴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流下。
瘦弱的郁茉脸色苍白，那点点的血滴入她黑色的毛衣上，瞬间就消失不见，可她这模样，却是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决心。
高傲地仰着头，即便血已经在脖颈处，她也丝毫没有惧意。
“你……不要冲动。”好半晌说不出话，肖钺大脑一炸，耳边是嗡嗡的回应，呆愣的他，只能张着嘴不能言语。
他爱上郁茉，其中之一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傲气，那一眼他就觉得她如傲骨的梅花一般，只一眼就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现在，让他无比痛心的也是郁茉这股子傲气。
至死不愿服软、低头，郁茉啊郁茉，他能拿她怎么办？
“你不是说爱我吗？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即便看着我死，你也要带我走？”郁茉眼里满是鄙夷，接着她又嗤笑道：“肖钺，你太自私。你认为的爱，我并不想要，你有什么资格来左右我的人生？你啊，爱的只有你自己罢了。像你这种人，也活该只能如此阴暗地活着。”
“别说了。”肖钺浑身颤抖着，摇头大喊道。
郁茉看着他激动的模样，更是不愿就此放弃，她接着说道：“放我走！不然，我真会死在你面前，不信，你可以接着试试。”
说着，郁茉拿着那碎片，又用力了几分。
血，更多地涌出，现在已经将她右边锁骨处的肌肤全都染成了红色。
看着，分外的刺目。
郁茉很怕疼，可是此时她就好像没有任何痛感一般，倒是真的毫不顾惜自己。
但，虽然面上她没有流露出惧意和痛楚，可在心里，她已经将厉衍之反反复复骂了无数遍。
怎么还不来？
厉衍之怎么还不来？
难道，真要等她死在这儿，他才能赶过来？
看着郁茉不愿妥协的神色，肖钺心中乱成一团，郁茉伤成这般，他怎么会不痛心？
可是，如果他现在放弃了，那他这辈子就彻底和郁茉无缘了。
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要咬着牙放松，肖钺如何想也是不甘心的。
他爱郁茉，爱到可以为她放弃生命。
他想要和郁茉在一起度过余生。
她是他的梦想，他的希望，他阴暗人生的最后光芒。
他……绝对不能放弃她！
更不能，让她再回到厉衍之身边，绝不。
僵持许久，肖钺也反复思虑，最后他心一横，冷冷地说道：“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放开你。”
听着肖钺的话，郁茉心尖一颤：“你……”
“你想要寻死，那随你，大不了我跟着陪你去了。郁茉，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放手。如果，你仍然寻死，我也是拦不住的。你说对了，就算你只剩下尸体，我也要得到你。”
“肖钺，你是个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