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厉氏有意想跟宁氏合作时，宁浔倍感错愕。
“浔儿啊，厉氏这一次主动提出跟宁氏合作，是咱们绝好的机会，你一定得哦好好把握。”魏漫荛眼里带着兴奋的神采，已经不知多少次跟宁浔重复地说道。
一旁，宁浔却显得淡然：“厉衍之向来对宁氏的提案不上心，这次突然主动找来，就不怕其中有诈？”
“浔儿，你还把老宅那事儿挂在心上？”脸色一冷，魏漫荛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着他：“儿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年我跟你爸是一路忍着才走到今天。那老宅，厉衍之拿去就拿去了，如今是咱们要借他厉氏的东风，不得不低头。再说，世事无常，谁知道过几年厉氏会是什么光景？现在，我们盛家的帮衬，再得了厉氏的扶持，要不了几年，咱们一手打下来的宁氏可都不一样了。到那个时候，你想要什么得不到？”
宁浔却仍是持怀疑态度：“在妈你看来，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那厉衍之向来雷厉风行，手段狠辣，这一次如此反常，其中不知得有什么算计。”
听着，魏漫荛也不免觉得有些道理。
在虞城，怕是所有人都想跟厉衍之合作，但都会忌惮他的手腕。
宁氏这些年，一直都想跟厉氏合作，但厉衍之始终是不冷不热。
“儿子，这是咱们等了几年的机会，如何也不能放过。”长长地叹了口气，魏漫荛又道：“厉衍之向来选择合作人都很谨慎，我想这一次对宁氏也不会有什么心机。就算，他厉衍之是想要做什么，咱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你父亲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里里外外都得我来扛着，浔儿啊，我跟你父亲所有的期望都在你身上了。”
宁浔听着只是默然，这话他听过太多，也为了这话他放弃了郁茉，如今再听到，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我跟你爸爸想着，是不是早一点把你和欢予的婚事给办了？如此，有了盛家的，你在宁氏的地位就更稳固。”试探着，魏漫荛说道。
她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宁浔，有着期待，也有探询。
“我才学着管理公司不久，还是想把精力放在公司。”宁浔果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听罢，魏漫荛拧起的眉头更深，她隐忍着情绪：“浔而，你该清楚，我和你父亲不论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那个郁茉……就算我跟你父亲不反对，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毕竟……当年那事，就注定我们跟她是死敌。”
“我知道。”宁浔不愿再听下去，他起身作势便要走。
“站住。”魏漫荛顿时喝止了他，然后快步走到他面前，厉声说道：“浔儿，你别要以为我平日不插手，就不知道那些事。那个莫南是郁秋闻多年的手下，即便他后来追随了你父亲，可他的心思又岂会真的想着咱们？你父亲一直留着他，也无非是怕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而今几年过去，他也便没什么可惧怕的，走了就走了，但你千万别被他蛊惑。”
“做了你们的儿子，就算将来得不得好死，我不也得遵从你们的话这般走下去？放心，莫南那儿，我知道如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宁浔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长大的儿子离去的背影，任是魏漫荛再坚强，心这会儿也是疼的。
古往今来，男人都是贪恋新鲜的东西，而那宁启正也终究没过得了这关。
看着偌大的家，清清冷冷的模样令魏漫荛心寒。
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她的儿子，可是……她真的能依靠得了吗？
凄凉地笑笑，魏漫荛这些年保养得宜，但这会儿看着却显得苍老了不少。
“郁茉，郁茉……就是你这个死丫头才让浔儿与我母子离间……我不会放过你。”
厉衍之早晨一醒来，身边却是空空的。
不禁，他有些疑惑，拿起黑色袍子就出了房间。
最近连日的雪，郁茉便更加嗜睡，怎么今天就起得这么早？
待厉衍之下了楼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发现郁茉的踪迹。
窗外，天还一片灰暗，皱着眉头，厉衍之最后是在厨房找到了郁茉。
“哟，这是弄的哪出儿？”眉头瞬时舒展，厉衍之迈步进厨房，满是笑意地望着郁茉。
有些手忙脚乱，郁茉哪里有空转头去看他？
“你别管我，出去等着。”郁茉紧张地盯着锅里在滚水中翻滚的汤圆，神情紧张。
厉衍之看看小锅里煮着的汤圆，却是莞尔一笑：“煮个汤圆而已，怎么跟打仗一般的阵仗？”
没心思理会厉衍之的调笑，郁茉的眸子仍是紧紧地盯着锅里。
见郁茉不理，厉衍之这才看了看厨房的料理台。
不出预料，上边儿是一片狼藉。
知道的，是郁茉在做早餐，不知道的，还以为厨房被人洗劫了一遍。
“哎呀！”
正收拾着粘满了糯米粉的料理台，厉衍之就被郁茉突然这一嗓子给惊了。
“怎么了？给烫着了？”厉衍之脸色顿时一白，转身去查看。
这一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郁茉离灶台有些距离，应该是烫不着。
“怎么了？”无奈地来到她身侧，厉衍之苦恼地问。
以后还是莫让郁茉进厨房了吧，家里有人做饭，也不差她。
见着郁茉慌了神的样子，厉衍之苦笑着心头暗暗想着。
亦是没理会他，郁茉拿着勺子在锅子里搅了搅，然后唉声叹气地低语：“又煮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直露馅啊！”
说着，郁茉已经捞起来已经破了皮，馅料跟着漏出来的汤圆。
接着，她将汤圆盛到了一旁的大碗里。
这会儿，厉衍之才发现，那碗里已经装了大半碗的汤圆，却也尽都是破了皮，卖相难看的。
“我明明跟着吴妈学了很多次了，怎么就是不行。”郁茉颇为懊恼，心里带了些怨气，她索性将勺子一扔，双手环抱着望向那一大碗汤圆。
郁茉使小性子的模样分外娇俏，故而与郁茉的郁闷模样截然不同的，是满是笑意，带着宠溺眼神的厉衍之。
“别生气，不就是几个汤圆，不值得。”厉衍之说着洗了手，擦干，然后顺势一把抱住了郁茉：“而且，我倒是觉得破了皮的汤圆也挺好，这般煮出来的汤圆不太甜。”
想着安慰郁茉，厉衍之也随口胡诌道。
就跟教养小孩儿一般，这时候他知道，千万不能打击郁茉积极性。
果然，郁茉一听，脸上的阴郁慢慢转淡。
“你觉得挺好？”郁茉抬头看他，脸上却也有了一丝笑容。
恳切地点头，厉衍之丝毫不觉得违心。
自己女人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见厉衍之这般肯定，郁茉倒是有了些许信心：“……那，我再做一次吧！如果再露馅儿，也没事儿，反正你可以吃。”
说着，郁茉就立刻挣脱出他的怀抱，挽起袖子，继续捏起糯米粉团。
站在一旁，看着郁茉分外认真的模样，厉衍之愉悦地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这才转身出了厨房。
“我去洗漱，你煮汤圆时小心些，别被烫到。”临走前，厉衍之也还不忘嘱咐。
无暇顾及，郁茉埋着头，小心地捏着汤圆。
天已然亮了，待厉衍之下楼时，郁茉亦是端着两碗汤圆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欣喜地大喊着：“阿衍，吃早餐了。”
听着郁茉的喊声，厉衍之心头被暖意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真当他看着碗里破了皮的汤圆，汤水也被芝麻染黑，头皮却也忍不住一麻。
“……还是……露馅儿了？”厉衍之清清嗓子，说道。
这会儿的郁茉却没有一丁半点的不满，她耿直地点点头：“是啊，失败了！不过，你不是说破了皮的汤圆也挺好吗？所以，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这碗汤圆，你一定得吃干净。”
听着郁茉理直气壮地说着，厉衍之却是把目光移到了郁茉面前的碗里。
那碗里，红豆汤煮得软糯喷香，汤圆银白圆润，和他面前这碗，可谓是天差地别。
疑惑着，厉衍之道：“怎么你面前这碗……”
“哦，这碗啊……这是吴妈做好放冰箱里的，我又烧了水煮的，模样看着好看吧？红豆汤也是吴妈昨晚做的，好喝呢！”说着，郁茉欢喜地拿起小汤匙，舀了汤圆就满足地吃起来。
一时，厉衍之倒是不知道自己是该苦笑还是该苦笑呢！
下了几天的大雪终是停了，难得隐藏多日的暖阳露了出来，送走了厉衍之，郁茉也匆忙地出了门。
最近，她满心惦记的就是沈宛。
沈宛渐渐上了年纪，这天寒地冻的虞城，她能不能适应。
每每到这个时候，郁茉都很是犹豫，该不该将沈宛送回宛城。
见了郁茉走进房间，沈宛显得分外高兴。
房间里暖烘烘的，沈宛的脸颊也红润，瞧着精神却也很好。
仔细地上下打量了沈宛，见她状态不错，才松了口气。
“奶奶，我学着做了红豆汤圆，你尝尝。汤圆是你最爱的玫瑰芝麻馅儿的，尝尝好不好吃……往年都是我买来，今年可是我学着自己做的哦，你一定要多吃一些。”郁茉说着，赶紧打开保温壶，一边盛着红豆汤圆，她一边小声嘀咕：“虽然……失败了，但是这汤圆是我煮的嘛！”
看郁茉来，沈宛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咱们家囡囡的手艺。哎呦，这煮得真不错……没有娴熟的手艺，怕是做不出来。”
脸上满是笑意，沈宛笑意盈盈地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红豆汤圆。
被沈宛点破，郁茉也没有觉得尴尬，她嘟着嘴坐在床边，舀了红豆汤轻轻地吹着。
“咱们家囡囡的厨艺如何，我这个做奶奶的还是知道的。这红豆汤圆，你再多练练，一定能做出来。”沈宛喝着红豆汤，亦是鼓励着说道。
抿唇，郁茉乖顺的点点头。
但不禁，她又想起厉衍之早上出门时跟她说的话。
“囡囡，咱们不是有吴妈吗？所以，厨房以后就可以不用进了。”安然地等着郁茉给自己系领带，厉衍之想了想还是说道。
皱眉，瞪了他一眼，郁茉没好气地说：“怎么？嫌我做饭不行？你明明刚刚连带着汤水都喝了，怎么还嫌弃我做饭不好？”
听着郁茉的质疑，厉衍之有些无可奈何。
那碗汤圆，他能不连汤带水吃完吗？
如若不吃完，相比他是下不了餐桌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太辛苦！囡囡，我要你在我身边，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厉衍之眸光一转，顺势转移了话题。
“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喂饱我，这个‘喂饱’，你应该懂。”
“臭流氓！”
想着，郁茉不由的脸染上了点点绯色。
沈宛瞧瞧她那娇羞的模样，却是会心一笑：“什么时候，把那人带来，让奶奶看看吧！我很好奇，能让咱们家的小捣蛋都害羞的男人，会是何种模样。”
“奶奶，你说什么呢！”脸颊更是滚烫，郁茉都不敢抬起头，只能嗔怪地说。
沈宛伸出手，紧紧地抓住郁茉的手，感叹道：“如今你能有人护着，奶奶很放心，而且你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孩子，选择的人也肯定错不了。但是……奶奶还是想看看那个人，奶奶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不能见着你好好地，我如何也不安心。”
听着沈宛的话，郁茉眼睛一酸，却只是埋着头咬唇。
她也想带厉衍之过来，可是……如果那般，她隐藏的那些事，是不是就会被厉衍之查出？
在厉衍之面前，郁茉从不敢掉以轻心。
如他那般的人，是怎么也哄骗不了的。
方才神智还有些清明的沈宛，不知为何转而就渐渐迷糊起来，当然她这会儿亦是没瞧出郁茉的落寞。
愣愣地，沈宛握着郁茉的手，开始喃喃自语：“下雪了，囡囡，你父亲该是过几天就该回来了。你病得严重，都是我没有照顾好。等你父亲回来了，奶奶就跟他赔罪……唉，你父亲一年回来不了两三次，原本想让你们父女安安乐乐地过几天，哪想到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呢！”
说着，沈宛的双眸红了，她继而又呢喃的说：“你高热不退，真真是快把奶奶的魂儿给吓没了，你父亲回来要如何责怪奶奶，奶奶都该受着的。”
接着，沈宛又开始念叨起陈年旧事，郁茉心中酸楚，但也只是耐心地听着她说。
在暖和的房间里，郁茉只到临近傍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跟沈宛说了很多话，郁茉才留恋不舍地望了眼沈宛，站起身离开。
可待郁茉合上门后，没一会儿，沈宛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
窗外，又下起了雪。
她失魂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小声地嘀咕了句：“下雪了，秋闻那孩子的忌日也快到了……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走了，可怜我那儿子……”
宁氏和厉氏的合作提案，厉衍之却是没太过苛刻地，就顺利地和宁氏达成了共识。
素来又讲求效率，不过短短几日，厉衍之就命人将合作的具体细节整理出来，与宁氏洽谈。
而这一次，宁氏负责合作案的，厉衍之指名由宁浔担任。
初初，魏漫荛就早有让宁浔来负责的打算，可惜董事会其他人都以宁浔经验资历不足，怕不能胜任为由，接连表示反对。
但没想到，厉衍之却是提了出来，这让魏漫荛大喜过望。
可另一边，宁浔却是越来越不安。
左思右想，他都觉得，该跟厉衍之好好谈谈。
择了一个厉衍之稍稍有空的时间，宁浔急忙地赶到了厉氏。
“厉总，宁先生到了。”敲敲门，孟明朗恭谨地说道。
刚和郁茉聊了几句的厉衍之嘴角带带了几分笑意，一听宁浔的名字，却是冷了眉眼。
看厉衍之半晌没说话，孟明朗才又道：“宁先生早已预约了时间。”
点头，厉衍之这才站了起来。
宁浔每每见到厉衍之，心中都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如厉衍之这般强大的人，怕是任谁也都会有些许忌惮，但宁浔心头的不安却不是出于这种忌惮。
虽然，他之前跟厉衍之接触不多，可就像是命运牵连着一般，他竟是有一种跟厉衍之有一种夙世的敌人一般。
而这一次，厉衍之又是主动提出，要他来负责合作案，就更让他疑惑。
较于其他人，他的确没有什么经验，如今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有多少实权，他心里清楚，他也相信厉衍之也同样明白，可是凭什么厉衍之会选择他？
“宁总，好久不见。”厉衍之仍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可看着宁浔的眼神却比以往多了些探究。
亦是颇为疑惑厉衍之这目光，宁浔轻声道：“能和厉总合作，是我和整个宁氏的荣幸。”
虽然宁浔口里是这般说着，但神色却是带了些傲气。
如此，厉衍之却是能高看他一些。
“宁总，听我的助理说，你想见见我。是想谈合作案的事儿？不过，要谈合作，咱们大可以放到以后的谈判桌上谈，今天……要不咱们就谈谈写私人的话题。”说这，厉衍之又道：“我能选择宁总你来负责，一定有我的原因，其中……也是觉得你和宁氏其他人不同。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放心你，才会提议让你来负责。”
宁浔虽然没开口，但厉衍之却也已然明白宁浔这次来，所为何事。
宁浔则并不惊讶厉衍之能说这番话，如厉衍之筹谋深算的人，不该不明白，他来的原因。
“多谢厉总的赏识，这次合作，我也一定全力以赴。”宁浔正色地说道。
可厉衍之却是突然转了话题：“我记得，宁总……你出生在宛城？”
被他这莫名的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宁浔还是认真地回答：“是，宛城是我的故乡。不过，十来岁时就来到虞城念书。”
“宛城可是个好地方，前些时候，我因公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对宛城印象格外的好。对了，在那里我还买了一个老宅子，听说是宁家的，如此……让你们割爱了。其实，我也是买下后才知道是宁家的老宅，唉，对不住啊！”这话，厉衍之说得那里有丝毫的歉意。
听着，宁浔虽然心中多有不适，但也只能忍着：“厉总哪里的话，宛城虽好，可是我们宁家已经有些年没有回去过。那个宅子……原本平日里除了守宅子的人住着，也没什么人在那儿了。”
“是吗？看着那宅子，没人住倒也是可惜。”厉衍之深邃的眸子观察着宁浔的一举一动，不露声色，将宁浔眼中的不耐和一点儿狠意收入眼底：“宁总看起来儒雅温润，怕也只有宛城那般山水，才能滋养得出来。对了，这一次，我去宛城时，倒是去湖中画舫听了曲儿，宁总年少时也喜欢听？”
一听到宛城的曲儿，宁浔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却是有微微的僵硬。
隔了小一会儿，宁浔才慢慢地说：“厉总好雅致，其实我小时候，对宛城的小曲儿并不偏爱。不过……在宛城时，家中有一世交的小妹妹，她很是喜欢，所以小时候我就经常陪着她去。”
说着，宁浔不禁有些想往，那时郁茉一走出宅子，就跟撒了欢儿的小兔子似的，在青石小巷弄里，他得费些力气才能追得上。
再然后，陪着郁茉吃上一碗桂花酒酿汤圆，听一段琵琶小曲儿，那日子……怕也是他这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看着宁浔神情有些飘忽，一直以来都极为镇定的厉衍之却是不由的心头一酸。
明明是他挑起了这个话头，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宁浔一脸神往的模样，他就是看不惯。
“咳咳，宁总很怀念那些时光啊！”
“……抱歉，一时想得出神了，那些日子，的确让我很怀念。”
“是吗？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再怀念，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