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或许是出于本能，方晓慧张口就来。她把笔顶在脑门上沉思片刻又说：“如果妈妈觉得太孤单，想找一个伴儿我也不反对。”
“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妈妈怎么会孤单呢？”
“我毕竟不是大人，大人的心思我怎么会懂呢？如果有喜欢您的人，一定带来让我给您参谋、参谋。”
“怎么跟小大人似的？”林虹嗔道。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妈妈，你相信我的眼光吗？”
“相信。我们晓慧的眼睛是最纯净的，没有经过世俗的污染，更接近人的本质，不带丝毫的功利色彩的。”
“说的也是，妈妈您遭遇过一次失败婚姻的挫折，在另一半的选择上应该更为慎重才是！”
“天，你没早恋吧，才初二就说出这样一番说来！”
“放心，那么多功课已经够我累的，那里有心思交朋友？再说了，现在电视上什么不播呀？怪不得我高压锅蒸饭――早熟。”
面对女儿这样一番言词，林虹心中知道女儿是为自己着想的，她也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如果一个陌生男人来到这个家，女儿能和他处得来吗？女孩子本来就敏感一些，如果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介入毁掉她现在的宁静与幸福，还不如固守这样一份平和与安宁。可是孩子就像正在丰满羽翼的小鸟儿，终究是要从自己身边飞走的，她若是飞走了，自己也老了，孤苦零丁的如何自处？
结婚、离婚，将来又面临再婚，自己真算是把人间百味都尝遍了，其中滋味也许只有自己知道，她忽然想到晓芙，问道：“最近你妹妹和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
方晓芙学习差，按分就近录取到普通中学，不像晓慧门门功课学得好，可以上她所在的这所学校的直属中学，而方晓芙如果要上这所中学的话，因为成绩的缘故需要缴纳许多赞助费。本来她是想让孩子上这所学校的，可方明达放弃了。倒不是他没钱，他只是觉得学习那么多书本知识没用处，他自己不也是胸无点墨，这日子过得不比谁舒坦？谁若是瞧不上他，他还懒得搭理谁呢！只是在现实利益上谁妄想冒犯他，他方明达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么大的块头可不是杵到这儿吓唬人的，他若是生起气来，脸色阴沉下来满脸横肉一股杀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或是动起拳脚来一般人等不是他的对手。一次，方晓芙在校外被男孩子欺负，脸上挂彩回来了，正在吃肉喝酒的方明达问她这是谁打的？
“咱们家属院的刘雪峰。”方明达放下酒杯当下拉着女儿来到楼下的空地上，自己蹲在一边，指着人堆里那个又高又胖的男孩子，说：“打他去，你打不过还有爸爸在这儿呢！”
鼻青脸肿的方晓芙冲向前去，抬手就给刘雪峰一巴掌，因为用力过猛刘雪峰整个身子扭动了一下。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又狠狠地踢他的腿，因为有父亲在一旁观战，晓芙少了一份怯懦、多了九份勇气，刘雪峰也看到方明达了便不敢怎么还手，方晓芙把又粗又壮的刘雪峰骑在身下像武松打虎一样，给他吃了一顿暴拳，然后像凯旋的战士一样拉着父亲的手在小朋友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刘雪峰从来都是只有他欺负人家，那里轮到别人在他身上动一根指头？于是哭着回到家中说了被打的经历。他的父母也知道方明达是不讲理的主儿，找他理论还不是自讨没趣？林虹他们是认识的，于是拉着孩子找到林虹。林虹看着高出方晓慧一头的男孩子被小女儿打得鼻青脸肿，鼻子里还塞着卫生纸，禁不住惊叫道：“天！这是我们家晓芙干的吗？她比你家孩子小一头不说，还要比他瘦许多！这让我怎么相信呢？”话音刚落，刘雪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母亲说：“要是往常，你家孩子三个也打不过我家孩子，关键是有他爸撑腰！”林虹没想到方明达也介入到两个孩子的战争当中去了，心里很不以为然，心说：不分青红皂白用拳头打天下，这是教育孩子的最佳方法吗？真是莽撞得可以！不知道最好的教育方法是用眼神教育，下来才是语言，最次才是拳脚，看来方晓芙真要毁在她父亲手里了！他竟然支持女儿打架，真是的要把人活活气死！林虹抚摸着刘雪峰的头上青包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来，阿姨给你擦一些红花油。”
转身又对刘雪峰的母亲说：“我和方明达已经离婚了，对他的为人处事我是不方便说什么的，要是见到晓芙我肯定是要狠狠批评她，对她严加管教。”刘雪峰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他的脑子里不断出现方晓芙在众目睽睽之下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的场景，这是他一辈了屈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定要将同等羞辱奉还给方晓芙。这时他听母亲说：“我来也是这个意思，我家孩子受这一点伤实在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家晓芙，我看方明达要把这么水灵的丫头给毁了！”
林虹谢过老街坊，送他们出了楼洞。她从车棚取了自行车，骑车子去了方明达家。在路上，她突然冒出想要回晓芙的监护权的想法，她不想眼睁睁地看女儿走向歧途，晓芙就读的那所中学校风校纪不好她是早有耳闻的，那所学校毕业出来的学生没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将来不是失业在家就是普通的劳动者，可惜她那么优良的遗传基因了。
沉思之间林虹已经到了以前的家门前，她并没有打电话预约，敲门时方晓芙正和方明达吃饭。见母亲来了她站起身来说：“妈，你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我好多准备一些饭菜。”林虹看她一张被打得青紫的俏脸上流露出戒备的神色，染成褐色的碎发和身上和年龄不相称的奇装异服，皱眉说：“我来和你爸爸商量一件事情。”
“哦，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林虹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客厅和正在喝酒一声不吭的方明达，说：“让晓芙跟我过吧！你只要提供她的生活费就可以了。”
方明达不耐烦地说：“交给你我没意见，孩子也不小了，你问她愿意跟谁吧！”
林虹问晓芙：“今天你跟妈妈走好吗？”
晓芙眨巴一下机灵的大眼睛，心说跟母亲那有和父亲过日子这么逍遥自在？父亲不管她成绩好坏，还最大限度地给她自由，她想要什么衣服或者化妆品都能达到目的，可是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她会要求自己向姐姐那样去学习、让她按时回家、不给她多余的零花钱、让她穿得跟土包子一样，那有跟着父亲快乐舒服？于是就说：“我也想跟妈妈走，可是把我爸爸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是太孤单、太可怜了吗？”
方明达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一热，心说这丫头就是有良心，平时没有白疼她，当下把见到前妻的不愉快扫去了一大半。林虹说：“让你跟我生活也是为你好，我的苦心你长大了才能明白。你爸爸虽然能让你手头宽裕一些，却不能给你良好的教育。”
方明达听她这么说顿时也火了，讽刺道：“我知道你是人民教师，可是你也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是正确的，你有本事把晓慧教育好就行了，手伸的那么长干啥？再说当书呆子有什么好的？我不也没读过几年书，挣的钱难道比你少？一天到晚别在我跟前充什么大头蒜！老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管得着吗？”听方明达如此说，她反唇相讥道：“你有本事么！看着孩子和别人打架，不制止不说反倒替孩子撑腰！我还没见过这么黑白不分没有是非观念的长辈，你想把孩子培养成一个泼妇吗？真是的！”
方明达放下酒杯仰天大笑：“我让孩子正当防卫有什么错？懒得和你说！晓芙，送客人吧！“
方晓芙听话地站起身来，并打开房门，方明达说：“这儿不欢迎你，离婚了就别来找我，我看见你就想吐，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爸爸！”
林虹被他激怒了，说：“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这幅丑恶嘴脸吗？我是为了孩子才来的！”看女儿站在门边说：“爸爸妈妈求你们小声点，小心别人笑话。”林虹无可奈何地走出屋子，只听方明达没好气地说：“快送你妈去，免得人家又说你没教养！”
晓芙听话地跟在林虹身后，说：“妈妈，你别怪我不跟你走，我是怕我爸的这份家业让别的女人给骗了。”
林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晓芙呀，钱财家业那里是你现在考虑的事情？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学习搞好，将来自己创业，挣钱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呀。”
母女俩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妖冶女子，她烫着卷发，脸上涂着很厚的脂粉，劣质香水的味道熏得人头晕。她身着白裤子、花上衣，手里拎着一个红包，看见晓芙连忙招呼道：“你好？这位是？”
晓芙扬眉说：“王阿姨，这是我妈妈！”
“哦，失敬、失敬，是林老师呀！”林虹向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那人走后，林虹问：“她是谁？”
“是我爸爸刚刚认识的女人。”林虹心里一阵恶心，晓芙说：“有我在他们长不了，你才是我妈妈，谁也别想取带你在这个家的位置。”
“晓芙，你也应该懂事一些，我和你爸已经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如果你爸遇到合适的女人你应该促成他们、接纳他们。”
“偏不，我可不想找一个后妈来折磨我。再说我爸也只想恋爱，不想结婚，这几年他走马灯地换女人，过足了恋爱瘾。”
这样的话从小小年纪的女儿口中说出，她无奈地叹口气，她感觉晓芙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越来越离谱了，一种深切的悲哀和痛楚把她逼上崩溃的边沿；她冷峻地看着女儿那一张经过拳脚摧残的俏脸，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学习差就不说了，还这么自私！一个女孩子和男孩子打架好玩吗？要知道一个人的心灵一旦鄙污了，她脸上的那几两俏肉还值钱吗？你不跟我走你就毁了自己吧！我就当没有生过你！”
看着女儿嘴角渗出的鲜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林虹心都要碎了，说：“你好自为之吧！”然后打开自行车扬长而去。身后传来晓芙那声凄厉的呼喊：“妈妈呀！”泪水不听话地从眼角溢出。
林虹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大街上，一边流泪一边想心事，她觉得自己的力量真是微弱得可以，既改变不了现状也适应不了现状。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可这世界上那里有完美的人生？人生如寄，每个人都是这尘世的匆匆过客，工作、生活、学习诸多问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谁又能顾得了那么许多呢？总之，自己尽心尽力就行了，晓芙不愿意跟自己生活她也没办法，只能以后看她的时候多多警示和约束了。自己处处不如意，由不得打电话给住在故城的姐姐打电话倾诉，从电话中得知，姐姐、姐夫竟然相继辞职了！不由得把自己的家务事放在一边，听姐姐说辞职的原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