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叶飞云第一次有一股胆寒的感觉。
往昔，就算是他遇到再困难的局面，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
面前这个老人，似乎只是在谈话间，就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前辈，你为什么会帮我？”
叶飞云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想解开这个谜题，不想自己在局势上面一味地被动。
“其实，我不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蓝天宏微微一笑。
“帮你自己？”
叶飞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老头说话也太古怪了，什么叫做帮他自己？
苍天在上，叶飞云发誓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两人之间好像不存在什么恩怨情仇吧？
“小娃娃，你能先出去下吗？我跟叶飞云还有点私人间的对话。”
蓝天宏对陈芳菲笑着说道。
陈芳菲立即点了点头，将香烟递给叶飞云，然后跟蓝天宏告辞，出去的时候还悄悄将门掩上。
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
“王爷这个人，你认识吗？”
蓝天宏缓了缓，然后说道：“我来到淮扬市的一切举动和行为，都是王爷交代我去做的。”
“王爷？”
叶飞云哭笑不得，这个人的名字倒是挺霸气的，敢叫王爷。
那是不是还有人叫皇子、皇上和太上皇？这又不是在拍清宫戏！
蓝天宏没有因为叶飞云的纳闷而感到好笑，而是再次提醒：“当年在非洲的时候，你曾经保护过一个人，名字叫王春德，你还记得吗？他就是王爷！”
叶飞云微微一震，忽然想起了一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儒雅男子的形象来。
当年在非洲大陆的时候，潜龙组织接到过一个任务，不是保护政要和巨擘，而是保护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那次的任务让叶飞云十分纳闷，因为这个男子去南非的主要行程就是吃喝玩乐，几乎都没有看他接触过什么人，或者谈过什么样的生意。
而且，这个中年人十分随和，没有什么架子，不时跟叶飞云他们闲聊，有时候甚至跟他们在一块蹲地上吃泡面。
说老实话，叶飞云对这个人的印象挺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在对方被绑架之后，一个人冲到对方的营地去将他救出来。
后来，中年人临走时候硬是送给他一张黑金卡，也正是他在金鹰商厦给小薰刷卡买皮夹子的那一次。
就算叶飞云本人，也不知道这张黑金卡的珍贵，后来还是姜芷若提醒才知道的。
不过，即便叶飞云知道这张黑金卡很不简单，那个中年人的身份有多尊贵，也不觉得奇怪。
他救了中年人一命，他赠送这张无限额的黑金卡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没想到，那个中年人却派了个这么厉害的老头来到淮扬市找他。
整件事情，有点玩味。
“哦……我记起来了，不过你们的王爷找我有何事？难道是要我还钱？”叶飞云打趣说道。
“呵呵呵，这点钱对王爷来说真不算是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拿这黑金卡去买十套八套房子，对王爷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蓝天宏好整以暇地说道：“王爷能把这张卡给你，证明他对你这个人是个肯定。”
蓝天宏说的大气，看样子这点钱对那人来说的确不算是什么。
“看来，你们王爷的肯定还挺值钱，晚辈有点受宠若惊。”叶飞云微微一笑：“不过，我想知道你来的真实目的。”
叶飞云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活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说句不好听的，他拔根头发丝都是空心的。
跟这样的老家伙玩语言文字游戏，是一种极其不明智的幼稚行为，倒不如索性开诚布公地问清楚。
哪怕让对方觉得自己并不聪明！
“我们王爷想请你帮个忙！”蓝天宏淡笑着，看了一眼叶飞云之后说道：“可以这么说，王爷现在很困难，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这句话从何说起呢？你们王爷是个大人物，什么样的人才都能网罗到，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呢？”叶飞云苦笑一声，有点不太相信。
“没错，咱们华夏地大物博，人才辈出。王爷身处燕京，那里更是人才济济。不过，我们老祖宗也有一句话说的好，那就是过命的交情大于天。”蓝天宏面色严肃地说道：“对于你的性格和人品，经过我这一个多月来的考察，已经完全达标。”
“你生性不喜欢惹事，但是麻烦主动找你的时候也不会退缩。而且，你这人非常重情义重义气，不刻意去结交人，却能让人主动跟你凑上关系。”
蓝天宏冷静地分析：“当然，你心地善良，这点通过你即便身陷囹圄也不愿意责怪那个警察，还有这次为了只有两面之缘的女人而不顾生命危险去救她，就可以看出一二。虽然这种善良有时候是一种破绽，但是我个人觉得这正是你的高尚品格的体现。”
叶飞云苦笑一声：“前辈，您实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而已，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不……伟大往往只是隐藏于平凡之中。当然，你还年轻，用伟大来形容你也不贴切。”蓝天宏笑了笑：“但是，能够让王爷看中的人，肯定会有他的可取之处的。”
“说句实话，在燕京那个地方，人才是最不值钱的，一抓一大把。但是，王爷挑选人才，首重品德其次才是能力。现在很多年轻人本末倒置，却忘记了诚信品德为本的道理。”
“而你……”
蓝天宏目光如电地盯着叶飞云：“你的综合条件非常优秀，所以王爷十分迫切地希望能够请你帮他。”
叶飞云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拿出了刚才陈芳菲还给他的香烟，询问道：“前辈，你抽烟吗？”
蓝天宏笑了笑。
叶飞云直接递过去一根香烟，随后给自己点燃了一口，喷了口烟雾之后，在默默地思考。
倒是蓝天宏说道：“这烟贵是贵，烟丝也不错，可跟红塔山比起来还是缺了点劲。”
“前辈，你也喜欢抽红塔山？”叶飞云微微一愣，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嗯，就目前市面上的烟来看，还是老红塔山适合我的口味。现在好多烟，做的太细了，就像是个娘们，一点劲道都没有。”蓝天宏笑着说：“当然，要属带劲，还是东北的蛤蟆烟够劲道。”
叶飞云微微一笑，从这人的一口烟熏牙就可以看出，这八成是个老烟枪。
“像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应该少抽点香烟，注重养生才是。”叶飞云提醒道。
随意地摆了摆手，蓝天宏吞云吐雾说道：“人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身埋黄土了，哪有闲工夫管这事？电视上报道那么凶，说抽烟减少寿命如何如何。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各种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你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吗？”
叶飞云笑了起来，忽然发现老头这个时候挺有趣的，多了几丝烟火气息，不像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强者。
蓝天宏抽烟抽了一半，陡然看着叶飞云说：“你一定很奇怪，王爷身边有了我，为什么还会选择你，是不是？”
叶飞云顿了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按照身手来说，叶飞云自认两个他也未必是老蓝的对手。这种牛人，应该是能被国家供奉起来的民间高手，按理说王爷应该重用才是。
可是，为什么王爷又要找自己帮忙呢？
“我老啦……”
蓝天宏悠悠地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落寞和寂寥。
这是一种来自岁月的叹息，有无奈也有任命！
他说道：“想起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年轻时候，干过土匪，杀过土豪，十里洋场睡过红牌，跟黑帮大哥拜过把子……”
“但是，人老了就是老了，不得不服老。往前十年，我还能凭着身体硬抗，什么感冒伤风，一切都不顾。现在一个小病痛，还得吃药看医生。后来，我算是明白了。人再厉害，再能打，终归只是个人，并不是神。人一老，就像是机器，总归有个报废的时候。”
叶飞云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这些年，王爷也能感觉我有心无力了。人老了，思想也有点僵化。说句时髦的，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如果全是我们一帮老家伙在搞风搞雨，那么就没意思了。”
看着蓝天宏佝偻的背影，叶飞云心中像是什么被触动了一样。
“我有自知之明，自己该退了。但是，如果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人来顶班，我不太愿意。因为……我放心不下王爷啊。”蓝天宏又叹了口气：“王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大老爷死的时候，手把手把他托付给我，所以我得对王爷负责啊。否则我死后下地府了，也没脸见王爷。”
“小娃娃，跟你明着说吧，现在燕京那一块波云诡谲，比较混乱。这个时候拉你进来，对你来说压力的确是有点大。但是，王爷快扛不住了，我也怕王爷会垮掉，对不住大老爷留下来的基业。”蓝天宏语气变得轻缓起来。
“当然，像你这样正当打的年轻人进来，或许能够帮助王爷渡过眼前的难关。我也想在自己退休前，能看到有个好的接班人，那么就算是死，我也无憾了。”
当一个接近九十岁的老人，跟一个年轻人掏心掏肺地说这些，叶飞云说是不动容是假的。
不过，叶飞云本能告诉自己，不能接受这个请求。
“对不起，前辈，我也很想帮你们王爷，但是我不能。”
叶飞云近乎残忍地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