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压抑着浑身的戾气,黑着脸,把郝剑的罪名给定下了。
卿如雨和姬念雪见崇德帝已经把事情拍板了,悄悄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就行礼退出了大殿。
殿中,崇德帝收起了自己的怒气,继续早朝。
殿外,姬念雪随着刘公公手下的梁公公往南门去了,准备去户部继续查账。
卿如雨与她分开后,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油纸伞,挥退了所有要跟在她后面的宫人,独自一人步入了雨中。
崇德帝看了一眼向北门偏门走去的卿如雨,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既然要代替你姐姐,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吧,小郡主。不过,你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又要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不过在这位帝王的脑中待了一瞬,就被其他事情给压下了。
而卿如雨依旧是那副浅笑着的模样,缓缓出了北偏门。
她刚走了一半,就看见郜林架着马车在那里等她。
啊,又要忙起来了。不过,多年前的事情才刚刚拉开帷幕,不是么?
她在青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银灰色的车帘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的珠帘。
“护卫大哥们辛苦了。”卿如雨回过头,浅笑着。黄金鬼面在雨帘的遮掩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而当宫门口的护卫们反应过来时,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车帘后面。郜林也客气的笑了一下,抱拳行礼后,就立即驾车离开了。
沉重的雨,打在青石板上,回荡着沉痛的哀伤。而这一切,卿如雨都不是太关心。
“哎呦喂!我说沧浪郡主您就给我唐大郎留点面子吧,”唐山海的儿子唐伯琥跌坐在地上,还捂着自己的左脸。
卿如雨右手执鞭,蹲下来,慢慢将她的黄金鬼面靠近唐伯琥的脸,却又在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行了,”卿如雨眯了眯眼,边站起来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是本郡主说你,你这奋勇将军的长子,学了这点本事就敢来打群架?”
卿如雨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哎哟叫唤的一群人。有君相那边的,也有他们自己这边的。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本郡主说你们,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遇到敌人,连逃跑都不够。”
“遇到敌人我等怎么会逃?那是懦夫!懦夫!”一个儒生模样的男子坐在地上,冲着卿如雨叫嚷了起来。
“就是!我们怎么会逃?!”
卿如雨浅浅的笑着,那笑容有些微妙:“本郡主说了,你们这点底子,遇到敌人,连逃!跑!都!不!够!”
“连逃都逃不了,留在那儿干什么?送死么?”卿如雨看着这群死要面子的家伙,狠狠将现实扔在他们心头,“要什么面子?要面子有用吗?!要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子!”
“看在今天是中元节的份上,后天去神威军营报道。”
“哎呀,我说,沧浪郡主,您这一年半的,把全京城的纨绔子弟都问候了个遍吧?”唐伯琥厚着脸皮,把他们这群纨绔子弟最大的心声给问了出来,“您这是何必呢?”
“唐大郎,你问,本郡主何必要这么折磨你们?”卿如雨不笑了,无悲无喜的面容有些让人发毛,“那你说,你们这种过日子的方式,不锻炼锻炼,会不会,英年早逝呢?嗯哼?”
“唐大郎君,奴婢提醒您一句,您再继续这样没有节制的饮酒,会死的很痛苦、很难看的。”卿如雨身后候着的青蒿默默补刀。
唐伯琥瞪了她一眼,怒斥道:“哪儿来的贱婢,本郎君的事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哦?贱婢?唐大郎,你反思的不够深刻啊。”卿如雨的笑容一直扩大到了耳边,莫名有些令人心生畏惧,“今晚,去大理寺的静室住一晚吧。”
卿如雨落下这话,转身就走。
青蒿见状,还是提醒了唐伯琥一句,就跟上了自家郡主:“唐大郎君,请按时赴约,否则,郡主可能要给你来点惩罚。”
唐伯琥见两人渐渐走远,脸色越发的苍白。静室,那个地方简直是要人命啊,好几个进去过的,现在都变得极其乖顺。
之前姬三郎想逃,被武郡主抓回来,直接丢到了神武军特殊训练营,累了个半死不活。
当然,卿二郎君那个愣头青也被自家妹妹丢到过神武军营里,还专门找了景将军来训练。
景舒是谁?那是魔鬼啊!
唐伯琥愣愣伏在地上,莫名有些想哭。谁让他,怕鬼呢?
卿如雨瞟了一眼后面快要石化的唐伯琥,哼着小曲儿,就上了马车,回了卿府。
一进门,就有一道劲风袭来。她立刻抽出跟在她身后的郜林腰间的佩剑,接下了来人的突袭。
“我说小妹,你最近进步不少啊。”卿云淳悻悻地收回了剑,似乎有些生气,“你倒好,把我丢到景将军那里,连死活都不管了是吧?!”
“哎呦我的好二哥,你妹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是不?”卿如雨赔着笑脸,极其有耐心地哄着卿云淳。
卿云淳见她这副讨好卖乖的模样,也是心软了,偏就嘴上不饶人:“哼!谁是你的好二哥。你赶紧去收拾收拾,然后去陵南王府陪谢老夫人去。”
“对哦,今天是中元节。”卿如雨突然想起陵南王李阡陌还在关外,就立刻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摘下她的黄金鬼面,戴上水蓝色面纱,急急忙忙的赶去了陵南王府。
马车刚驶到陵南王府的正门,秦管家就迎了出来。
“老奴恭迎沧浪郡主。”秦管家见卿如雨下了马车,就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问道,“不知郡主此次前来,意欲为何?”
“无他。本郡主曾应陵南王之意,偶尔来看看老夫人。”卿如雨也赶忙上前一步,扶起了秦管家,“今日正逢中元节,陵南王又身处关外,本郡主自来代他走这仪式。”
“那老奴就代老夫人谢过郡主了。”秦管家又行一礼,便走在卿如雨的斜前方,为她带路。
走在长廊之上,偶尔见几个婢女匆匆走过,准备着今夜要用的东西。
偌大的宅邸,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气,让人莫名的有些心塞。卿如雨看着眼中的园子,似乎又看见了昔日里热闹的陵南王府,再一回神,才发现一切都不存在了。
故去的老陵南王,殉情的老陵南王妃全都消失在了两年前。
都说是老陵南王失算,可只有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晓得,那不是失算,那是有人在通风报信。
可惜,没抓到。
“郡主,老奴就送到这里了,老夫人已经在堂中等着了。”秦管家恭敬地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自己退下了。
卿如雨刚进了屋内,谢老夫人身边的楚嬷嬷就来迎她了。
“郡主快快随老奴进来。我们老夫人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楚嬷嬷笑眯眯地,言语中都透着亲热。
卿如雨知道,这楚嬷嬷也是担心老夫人孤单太久,希望自己多陪陪老夫人罢了。
她笑着答道:“我也想常来啊,可平时实在是抽不开身,还请嬷嬷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呀。”
“你这丫头,”谢老夫人听到卿如雨这样说,也是笑了,“你楚嬷嬷是个脸皮薄的,哪里经得起你这样。”
说着,老夫人便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你这丫头,长得还真快,身量怕是跟你姐姐差不了多少咯。”
“老夫人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哪里有我姐姐高哦,还差她一个头呢!”卿如雨笑嘻嘻地回着,没有半点正经样子,“姐姐还有半年就要出嫁了,可我才十一,还早还早。”
“你这个鬼精灵的,等着吧,到时候就轮到你了。”谢老夫人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却又带着些宠溺。
卿如雨憨憨地笑了笑,有着几分讨饶的意味,引得老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夫人搂着她,叹了口气:“还是姑娘好哇,我家那个混小子,到现在都没回来,真是急死我了。”
“陵南王他忙嘛,可以理解理解滴~”卿如雨悄悄凑到老夫人耳边,悄声说,“我上次去兵部巡查的时候,听说陵南王下个月初就回来了,西凉那边也退兵了,到时候就是文郡主他们那边的事儿啦。”
“这么快?”老夫人有些讶异地看着卿如雨。
卿如雨顺手帮李阡陌在谢老夫人面前刷了个好感度,连带着对他的称呼都改了:“可不是吗?阿离上次还来信问我老夫人的状况如何呢。”
“阿离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关心关心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按了按自己发红的眼眶,手帕上湿润了几分。
“哎呀,现在不说这些了,快到放河灯的时间了。老夫人,我们也该去了,河东那边了,说不定陛下已经过去了呢。”
“你这丫头,恐怕就只惦记着放河灯吧?”
“啊呀呀~被您看出来啦。您可别对阿离说这事儿,他回了京城肯定要拿这事儿打趣我。”
“雨丫头还知道害羞了,难得难得。”
一老一少就这么聊着,上了马车,去了河东,崇德帝放河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