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云感觉有些不安,姬念茹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五公主居然对她们两家发难,不知道到底是皇帝还是皇后的意思。
邬氏和陈氏也有些不安,毕竟这次居然要自家小女儿上场,跳那《红颜绝》。要是跳不好的话,还会连累到家里的其他未嫁的女儿。
但是三家的老夫人还是较为冷静,只是她们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了。三人都知道,自此之后,怕是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
“君梅,”令狐老夫人唤道,“你昨日给雨丫头讲过了那件事吗?”
“母亲,不会有大问题的。雨儿那丫头,一听就懂得了其中的意思,她知道怎么做。”邬君梅的声音有些不安。
令狐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拍拍邬君梅的手背,笑说:“那你还如此紧张作甚,等着吧。”
“顺帝意,百花开,除却骄傲牡丹不愿开。”卿如雨嗫嚅着,昨日她母亲邬氏给她讲的故事里的一句歌词。
那故事,与武则天冬日令百花开而牡丹坚持不开的故事有七八分相似。
如今想来,母亲怕是要自己顺帝意来,莫要违逆。
她利落地穿上水红色舞衣,扣上脚链,戴好臂钏。宫女给她梳好了《红颜绝》的舞髻,戴好了头饰。
她拿起一旁架上的小巧琵琶。那琵琶的面板上镶了三块薄如蝉翼的花型羊脂白玉。
以此为基础,在面板上绘出花的藤蔓。
不是太重,亦不轻,正好适合用来跳此舞。
卿如雨半抱琵琶,仔细检查着。此琵琶虽小,却有六个相和二十四个品,有纳音,不会有弹奏不发声的问题。
她又试了试夹滚、长夹滚、夹弹、夹扫、大摭分、飞、双飞。这是这首舞曲中的一些必要指法。
这把琵琶音量大,且音质足够清脆明亮。
她缓缓走出自己的隔间,其他两人也出来了。
“我们走吧,表演就要开始了。”七公主手环抱古筝道。
“走吧,这次要拼尽全力了。”姬念雪抱着舞衣的长水袖道。
卿如雨双臂抱着琵琶,戒告道:“莫要落人口舌,让他人白白看了笑话,让陛下对我们背后的势力发难。”
三人入了场,站在排鼓环形鼓阵中。她们向殿上的帝后行礼后,就站开了。
卿如雨一身水红色舞衣抱着小琵琶站在正中央,七公主曹绾一身月白色舞衣斜抱古筝站在她的正前方,而姬念雪则身着蓝紫色长水袖舞衣站在她们都正后方。
崇德帝眯着眼睛睨着她们,过了良久才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太监宣布开始。
“《红颜绝》开始。”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大殿。
这时,卿如雨动了。她左手放在相处,右手放在品处,将琵琶举到与右肩一般高的位置。她同时抬起右腿,弓起右腿,继而弓腰。
同时,她右手先轮指,继而弹挑几下。
这时,曹绾也动了。
她左手按弦,右手一扫弦,继而左手大幅度揉颤。
“咚”姬念雪在曹绾左手揉颤之时,左腿抬起,作一飞仙之势,长袖猛地飞出,击中一鼓。
接着,只见红白蓝三色在场中不停的舞动。
姬念雪在鼓架周围滚跳,长袖翻飞间,接连击鼓。
卿如雨突然右腿外伸横扫一圈,左腿同时猛地下曲,在右腿横扫之时弹起,再站定,背对殿上立于中央,再弹跳起来;她手上的琵琶同时竖放换横抱再换反弹,演奏并没有因她的移动而停下。
曹绾几个翻跳间,右手抱琴,左手先一扫弦,继而小颤,进而滑颤,再换大颤,犹如一轮明月。
鼓声忽大忽小,大时如平地惊雷,小时如游鱼戏水。
琵琶忽急忽缓,应了那几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古筝忽重忽轻,大有“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江妃出听雾雨愁,白浪翻空动浮玉”之感。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
这《红颜绝》,舞技要求极高,而舞者的演奏技术要求更高。
一舞倾城,但也极其耗费体力,很少能有人跳完其中一人的舞段,更别提找三个高矮胖瘦一致且默契度极高的舞者了
谁知自武帝当年的宫宴上,继梅家三花之后的二十年以后,终于有人再次舞出来了。
“好!来人,笔墨伺候!朕要亲封卿家二娘子和姬家三娘子为沧浪郡主和永宁郡主!赏她们三人每人烟罗纱一千匹,珍玩若干!”
崇德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殿,也将众人从震惊之余拉了回来。
“臣女/女儿谢主隆恩。”若不是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汗水,听到这不悲不喜的平淡的声音,没人会认为她们刚刚跳过了《红颜绝》。
她们三人谢过恩,就退到了殿外,走到了偏殿大门外。
姬念雪已经撑不住了,扶着门框大口喘息着。她的身躯有些下滑,似要跌坐在地上了。卿如雨和曹绾赶紧扶住她,往殿内走去。
七公主挥退了殿内所有的宫人,和卿如雨一起将姬念雪抬到软榻上。
“卿二娘子,你之前说的我们的命运绑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曹绾站起身,声音小,却又充满了冷意,问。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卿如雨也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姬念雪,轻声细语,显得极为冷漠,似乎之前和姬念雪笑语盈盈的人,不是她一样,“您还没看出来么。陛下这是对我们背后的卿家、姬家、建成侯府起疑心了。”
“无妨,他早就对我们三家起疑了。”浑身脱力的姬念雪,躺在软榻上,声音小而虚弱。
七公主皱了皱眉头,轻声问姬念雪:“你怎会知道?”
“我怎会不知,”姬念雪似是嘲讽地笑了笑,声音中带起一丝忧伤来,“父亲和兄长早在我今日来参加宫宴前就同我讲过了,我岂会不知?”
卿如雨盯着一旁的红烛,沉默不语。
只看见几只蛾子靠近那火焰,不躲反扑,终是惹火上身,将自己活活烧死。
“我们,算不算是飞蛾扑火?”她低语,却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