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夜盈盈虽然怀疑他,但也感激他。
她应该是对楚轩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态。而对于那死鬼来说,他当时贪生怕死的丑态,被一个卑微的龙府下人小厮看在眼里,何况这个小厮,还表现出了种种不可解释的奇异之处。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为了安全起见,那死鬼都是要除掉楚轩的。
楚轩自己也觉得,可能就是经过了蚁王宫那一幕,才坚定了那死鬼杀他的决心,然而小蚁的入体,为他带来了转机。在小蚁的指点下,楚轩向龙空海逃去,那死鬼追至,二人被引到了地宫龙穴的门口,那死鬼因此而灰飞烟灭。
紧接着,夜盈盈循踪而至,他被迫逃到龙骨山上,误食孽海花,引发了龙骨山坍踏。他和夜盈盈猝不及防,阴差阳错,从而有了肌肤之亲,也直接导致了夜盈盈识破了他的身份。
不幸中的大幸是夜盈盈没有立即下手杀掉他。不管是因为她出于对借助楚氏家族力量的渴求,还是对他楚轩本人抱有一定的好感,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一场激情之后,夜盈盈默认了他鱼目混珠的行为。他由此正式地以“修士”的身份,卷入了龙尊秘藏的争夺战中。
一场惊动了整个大陆的寻宝行动,四大能齐集,然而皆是趁兴而来,空手而返。如果按照小蚁的说法,龙尊秘藏中,最具价值的二大宝贝,就是孽海花和祖龙之丸。前者为龙气之精华,后者为龙尊一生的绝学之珍藏。而这两者,如今全为他楚轩所得。
更不用说,那俩条守护龙穴的金龙也化入他体内,还有那从阴煞手上抢过来的天龙剑,都是一等一的好宝贝。
这么说来,整个龙穴寻宝的人中,他楚轩,一个卑微的龙府下人仆役,一个冒充一元宗精英弟子的西贝货,才是此趟争夺龙尊秘藏行动中,收获最大的人?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果这内情稍有泄漏一丝,怕是他楚某人活不过一时三刻吧?
如今,久不闻宗内俗务的元申长老,也亲自过问自己的“伤势”。楚轩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都有资格,到了能让一元宗的太上长老都青眼有加的地步了。那除此之外,只能说明,自己引起了这位太上长老的怀疑。是自己的身份?还是他特异的体质?抑或是其它?这就不得而知了。
......
在满腹的心事中,楚轩跟着小荷来到了一处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大殿前。殿楣上高挂着一方黑匾,上面铁钩银划地写着三个大字:“元气阁”。
小荷停住脚步,恭声道:“启禀宗主,正气阁弟子楚轩,奉命前来晋见。”
殿内传出一个低沉有力,却又如在耳畔响起的声音:“进来!”
小荷向傍边侧身一站,向楚轩微笑示意。楚轩收拾心情,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迈步踏入了大殿。
大殿内金碧辉煌,颇是堂皇。上首坐着一排高矮胖瘦不一的修士。而元申正在其中,他双目微瞑,似乎没有看见楚轩走进来。
中间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青袍葛巾的中年人。楚轩从夜盈盈给他介绍中,早已得知,这人正是一元宗宗主,炼虚颠峰的长春子。
他不及细看,急忙上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道:“......弟子......弟子终于见到师尊了,是......弟子无能,如今......修为全废......有负师尊教导之恩......请师尊......责罚!”
他一番言语语无伦次,显得是心情激荡不已。这却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他冒充楚轩这个名字,功力修为还可以推托是在龙林中受到伤害而损失的。面貌五官这些,他同楚轩本来已十分接近,若非像夜盈盈这样的枕边人,对其身体特征了解甚深,也是断难对其产生怀疑的。唯一有可能的最大破绽,就是声音。
那死鬼的声音显得低沉,而他的声音却失之尖锐。所以这些天来,他在夜盈盈的帮助下,一直在苦苦校正声音,成效不菲,若非与其朝夕相处之人,不深究之下,也是难以发现端倪的。而修真界之人,大都独善其身,除了与那死鬼接触亲密的几个人外,还有谁会去细心地查究他的声音的异常之处呢!
再说,那死鬼生前,身为官二代加富二代,年少多金,家世豪富,在宗内甚是招摇,人缘显然颇为不佳。这就给楚轩鱼目混珠的行为,又平添了一分保障。
饶是如此,楚轩兀自不放心。想长春子身为一元宗宗主,总揽全宗大局,一手掌控一元宗数万弟子,必有其过人之处。再加上此即,元申等久不过问俗务的太上长老齐集元气阁。可以说,一元宗最为高端的战力,都全在于此了,堪称大能云集;而他楚轩,一介小小的龙府下人,一个卑微的,长期混迹于生死线上的小混混,所耍的这些障眼法,能骗得过眼前这些,修炼得都快成了精的修真界老古董么?
显然,他心中并没有底。为了安全起见,他特意在第一眼见到阁中诸人时,就上演了一幕悲情戏。语声哽咽下,傍人自是更加难以去留意,他的声音有何不同之处了。
楚轩年纪虽小,又几无修真界的经历。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真界的世界,和俗世间的世界,人情世故,人心百态,其实大同小异。他自幼久历艰险,于此洞悉甚深。深知人与人的见面,第一印象最为重要。只要此即,阁中诸人在第一眼看见他时,没有产生“此人好像不是楚轩”的疑虑,那他此行,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即使此后,有人觉得他的言行颇有陌生之处,似乎与以前大不一样,也会归咎于他修为突然丧尽,从而导致心性大变云云。而现在,楚轩这一幕悲情的表演,正好为这个未来的解释,提前打好一个注解。
果不其然,长春子不疑有它,一怔之下,遂温言道:“嗯,你的事,我已知晓了一点。龙林艰险,就是为师深入其中,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你能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且先起来,坐着回话!”
楚轩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一傍早有侍候的丫环搬过一张椅子,楚轩坐下,方始有时间正眼打量,这位一元宗的宗主。但见他细长的双眉下,一对丹凤眼炯炯有神,面容白晰而身形高大,颔下一缕美髯,飘逸无比,端的是一派宗主气度,让人一望之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长春子冲他温和地点点头,欠身向左侧一全身黑衣的老者说道:“师伯,这个小家伙在龙林中的事,还是由你老来问吧。”
那黑衣老者点点头,一直虚闭的双眼睁了开来,宛若电光般在楚轩身上一扫。
楚轩直觉得全身都被这利鹰似的目光看透,心中一惊,赶忙站了起来,恭声道:“弟子见过......见过师祖。”
长春子笑道:“这位是你元昊师祖,多年以来,一直在宗内潜心修炼,从不过问俗务,德配天地,望重三界。你以前没有见过他老人家的金面,也是正常的,无须惶恐,你只须据实回答他的提问就行。只有找出你受伤的前因后果,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啊。
你这种情况,属于一元宗开宗以来,绝无仅有之事。就是本宗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你治愈,所以才惊动一干师伯出面为你诊治。要知道,修士受到打击,要么身残,要么身死,而像你这样,肉身完好,仅仅丹田损毁,实属罕见之事。只有仔细地了解到龙林中发生的详细之事,才有可能,有针对性地找出正确的治疗方法呀!
你放心,你作为宗门苦心培育的精英弟子,一直担负着宗门的期望,不到万不得已,宗门是万万不可能放弃治疗你的机会的。对于这一点,你无需有任何的担忧和疑惑。只管放心地配合你师叔祖们就行!”
长春子和颜悦色,声音清朗而温和,反反复复地强调了宗门对楚轩的重视,让他放弃疑虑,接受询问云云。这反而让楚轩心中更加打鼓。心中更加肯定了,一定是那个元申老头在作怪。
要不是那元申老头在山门遇见了自己,肯定不会有这些“难得一见的,德高望重的”师叔祖们,齐集这小小的元气阁中来,为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真气境弟子诊治伤势。哪怕他老爹是手握权柄的当朝大将军楚令公,哪怕他的身后,是财雄势力大的楚氏家族,怕也没有这般荣耀的金面吧?
楚轩心中一边嘀咕,面上却感激涕零,再度哽咽道:“......弟子......弟子何幸......值得......值得诸位师......师祖们如此看顾?师尊.....眷顾之恩,宗门......活命之德......楚轩永世......难忘......”
那一身黑衣的元昊老头却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楚轩的“悲情表演”,沉声道:“好了!兀那小辈,你坐好别动,勿需紧张,呼吸放平缓点,心情放自然点就是了,待老夫替你先检查一下身体,再说其他吧!”
他不待楚轩回答,话音蓦地一顿,自他胸口,猛地飞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口,直向楚轩当面咬来,腥气扑面,疾如流星,声势骇人之极。
楚轩大惊!这老儿好生凶残,自己还一言未发,就下此狠手!这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漏网一个的架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