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然埋首,专心致志地投身“酣战”,即便听闻大雄喊“这里、这里”,仍不觉有异,以至身边突然有人落坐之时,方才惊诧于自己的迟钝,慌忙扭头一瞥,却被一口汤呛得猛烈咳嗽不止。“罪魁祸首”连抽几张面巾纸塞她手里,又拍拍、顺顺她的背,心焦但嘴上却仍温柔地说着:“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蔡诗诗吃惊地拿手指直指对面:“是你?!”
“是我。你好,上次一面太匆忙,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她男朋友。”说着,伸出右手。
“你……”只见蔡诗诗满眼惊诧地睃视——大雄,话卡在喉咙里。
“不是我、不是我。”大雄连忙摆手。
“嗯……我叫徐飞骆,是,李默然的男朋友。”他握拳遮挡唇角,清清嗓子,补充道。
是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徐飞骆。李默然好不容易止住,听到这话,又开始咳嗽起来。蔡诗诗再次被震惊。愣怔间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你好,我叫蔡诗诗,是她……女朋友……”徐飞骆挑挑剑眉地望向大雄,蔡诗诗连忙回神解释:“不是,我是李默然的女性朋友。”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好家伙,这姐妹儿隐藏够深的啊,悄无声息地交了男朋友都不吱一声儿,看她怎么收拾她。蔡诗诗虽只瞟了李默然一眼,但那一眼却杀气腾腾。
“你们认识?”她意思是,他怎么会认识大雄。
“他……是我男朋友。”徐飞骆这样回答。又来了。李默然闻此,咳得更厉害了。蔡诗诗则一脸懵圈地又盯着大雄,只见大雄连忙举起双手:“我发誓,他只是我同事兼好友。”到这儿,李默然的脑海突然灵光一现,终于敢抬头正眼瞧人道:“哦,大雄,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们在医院食堂见过,难怪看你有点儿眼熟。”这下,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徐飞骆为什么会来这儿了,肯定是大雄一早就认出了她,然后趁她不在的空档儿,果断告了密。可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无巧不成书”?
“大雄!?”徐飞骆的语气弥漫着酸涩的滋味儿。
多少日心牵梦绕不得相见,多少天眼穿肠断衣带渐宽,连大雄都感受到这几天他有些魂不守舍。打从他们认识起,大雄哪里见过徐飞骆这副躁动不安的模样,担心是不是他家里有事,但徐飞骆只是摇摇头。思来想去,会不会是因为女人,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便试探着问了,结果徐飞骆没有摇头、只沉默不语。这么看,八成就是她了。可茫茫人海,大雄跟她就见过那么一次,他上哪儿找她去?只得爱莫能助地在一旁为自己的兄弟忧心。哪知,世界那么大,可偏偏圈子就这么小,这样都能遇上。大雄不敢惊动她,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只暗地里找了个机会,向徐飞骆通风报信。大雄果然没猜错,徐飞骆当即问了具体地址,说马上就到,便挂断电话。
而后,徐飞骆像飙车一般,疯狂急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异常突出,眉着紧锁。她竟然背着他,虽然不是直接和别的男人相亲,但也间接参与了,不是吗?幸好,今天她们见的人是大雄。要换作其他男人,万一她们遇上危险,或者,难保别的男人不会看上她……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抛开所有杂念,他只为在自然巧合安排下、她能不那么抗拒地尽快见她一面。却万万没想到,在见到他后,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叫其他男人的名字,和其他男人说话。他不明白,在他与她之间,她总架设着一道防线,仿佛他是她熟悉的敌人。却能和第一次见面的其他人打得热火朝天。他不便向她直接抱怨,只能将一双似委屈似酸涩的利刃刺向对面的大雄。
大雄则扑闪扑闪着单纯无辜的圆眼儿,悄无声息地截住那刀光剑影,只留得火花四处溅落。他似笑非笑,面露尴尬,也有些委屈与不平,天遁传音:我坚决拒绝当炮灰。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千万别冤枉我。再说,今天要不是我,你能见到心上人嘛。
蔡诗诗则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想:我这姐妹儿,从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亏她能联想到哆啦A梦的主人名字。不过,仔细看看他,确实挺像,并且一样的可爱。
李默然则不敢看徐飞骆,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正常情况下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能头扎进桌底。一时间,四人各怀心思,竟都无话。还是大雄主动打破僵局:“她们都还没吃饭,先喝汤吧,等一下菜就上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徐飞骆眉头微皱,只追着李默然问。另外两人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津津有味看大戏的神情,喝着汤。
“呃……我……”她终于面朝徐飞骆,但双眸还是飘向了别方。嘴里像塞了棉花,含糊不清,无言以对。本就说来话长嘛,话一长,便不知从哪儿开始说起了。
“胃不好,一日三餐就得按时定量吃,要不然又会不舒服。”他这副活脱脱地“老干部”上身训导人的架式,还是以前那位玉树临风、清新俊逸的大帅哥吗。
“嗯。”她轻轻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要是不舒服,我得多心……”……疼啊!只是,他的话快要说完时却戛然而止,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星眸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双耳通红,面覆一层霞光。
噗嗤——大雄乐得不小心喷了一口。真要命了,与徐飞骆共事加好友6载有余,这人素来对他人都是恭谦有礼、点到即止,曾几何时表露过这副尊容?李默然的心还是微动了一下。虽说,他俩已经有过比这更直接、更亲密地接触,但徐飞骆还是第一次当着双方朋友的面,真情流露。说她不感动,未免太过冷血。
“吃点榴莲肉,很滋补。”
“嗯。”
“哎,你俩花式秀恩爱,当我们不存在呀。”诗诗在一旁抗议道。大雄差点又喷了一口,边咽边暗暗向她竖起大拇指,赞了一个。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默然吃着榴莲肉,咬到了里面的核,于是干脆把一整颗都挖出来,准备放到杂物盘里。
“给我吧。”徐飞骆柔声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仔细擦拭手,然后从默然的调羹里拿过核,专注地将壳剥完,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吃。这也能吃么?她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嗯?不错哟!炖熟之后的榴莲核,外面那层壳颜色较深,剥开甚至带点胶质,吃起来有点粉,感觉像栗子,又有点像芋头。原来徐飞骆才是行家呀!想她以吃货自居,没想到在他面前,瞬间low到谷底。对他,有点……
“好吃吧。不要太崇拜我。”他略带得意的一句话,又将她从有点小崇拜的幻境,一下子拉回到现实。这厮竟然还有会如此得瑟的一面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小心。”说着,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护着。原来,服务员在她旁边上菜了。来的第一道菜是冬阴功汤,还升腾着热气呢。
“哎,太夸张了吧,你俩真是够够了啊!”诗诗忍不住酸他俩。
“你的大雄就在旁边。”徐飞骆爽利回击。
“怎么就成我的大雄了?我俩今天是第一次见。”
“那就是一见钟情了。”
“什么一见钟情?你对我一见钟情么?有么?”诗诗不服输地,转身步步紧紧追问大雄。她原本脑子里是这样计划的:不劳她本尊亲启玉口,只需借大雄之言,便可分分钟秒杀完败徐飞骆。说人话,即:让大雄来告诉徐飞骆,他俩没有一见钟情。大雄虽被逼得节节退让,却含羞、憨厚地用手扶扶眼镜,点点头答道:“是的。”
“你听清楚了吗?”诗诗只待他一开口,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徐飞骆炫耀自己的计谋。但呃……不对呀……大雄的台词完全在计划之外。他竟然说是的!
“你……你说什么……”诗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般地问了一遍。
“我对你一见钟情!”大雄虽然傻笑着,但人是真不傻,一字一句,清晰明了,表义准确,直击要害。
“哦……哦,是嘛……”诗诗在众人面前被直接表白,真真臊得慌。原本是想,挖个坑让别人跳,没想到自己先掉坑里。既然已经掉进去,那索性再拉一个做伴儿。
“你说真的假的?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她回过神,一脸认真地问大雄。
“当然是认真的,我是那种随便的人么?”大雄急得两道浓眉都快凑成一道了。
“好,那我们交往吧。”诗诗说完,顿觉人生圆满。找一情投意合的男朋友,这关于国家兴衰存亡、匹夫有责的事儿,就这么顺道儿给解决啦。
“好!”大雄的两个小酒窝今儿个陷得特别地深,他的人生圆满了。得此如花美眷,幸甚至哉。
李默然一时半会儿竟忘了咀嚼。感悟,今日此行圆满了呵。真不愧是诗诗,以她自己的行事风格搞定了“大事”,让她见识了什么叫风一般的脱单,瞬间跻身虐狗之列。
徐飞骆则一脸羡慕忌妒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求得圆满。那俩人只一面,便定下乾坤,而他和李默然总是拖拖拉拉,跌跌撞撞,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