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力诺这座诡异的平民窟一到早上就会忙碌起来,人们拎着大包小包涌向那辆停在贫民窟边缘的马车。小哈扎尔正在他家破烂的台阶上玩着路边的石子,他的妈妈正在边上摘着菜,他的爸爸列斯特早早便和邻居雷蒙出了门。
小哈扎尔偶尔看向巷子口,发现有几个人可疑地看着他们,似乎在商量这什么,哈扎尔想起了前几天和他一起玩的漂亮姐姐被抢走的画面,他拉了拉边上妈妈的衣袖,指了指巷口。
妈妈让他去邻居雷蒙家,他十分听话。几声熟悉的尖叫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了。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摸了摸小哈扎尔的头,便又走了出去,小哈扎尔愣愣地躺在格拉迪丝的怀中,不知道刚刚的一幕代表着什么。
那一天晚上,小哈扎尔整晚叫喊着妈妈,却没有得到回应,格拉迪丝只是默默地将小哈扎尔搂在怀中,几次想说话都哽咽了。
第二天,小哈扎尔早早便起了床,偷偷地跑出了雷蒙家,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小哈扎尔径直走向了马车停靠的地方,地面渐渐变得鲜红,湿漉漉的。
小哈扎尔来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地面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小哈扎尔愣愣地看着挂在马车边上木杆上的尸体,不知道是哪些人的,被剥了皮,捆成一串挂在那里,鲜血顺着血肉模糊的脚滴落下来,滴在马车上,马车被染红了,滴在路面上,路面也被染红,一阵阵腥臭味扑面而来。
小哈扎尔觉得自己动不了了,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也被染红了。渐渐地,天空也红了。
小哈扎尔看见了爸爸,他浑身都被鲜血染得通红,但是小哈扎尔知道他就是爸爸,爸爸一手拎着一具同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手夹着滴着血惨白的皮,他看见了小哈扎尔,他扔掉了手上的东西,他走向了小哈扎尔。
爸爸试图把手擦干净,却怎么样都是湿漉漉的,染得通红的,散发着腥臭味。他摸了摸小哈扎尔的头,热乎乎的鲜血从小哈扎尔头顶滴落下来。
爸爸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小哈扎尔怎么也听不清。
……
马车猛地一晃,哈扎尔撞在了格拉迪丝的怀里,梦醒了。
泰伦大陆上,秋天是最变化无常的,哪怕只是刚刚步入九月的初秋。
马车已经行驶了大概五个小时,随着一阵冷风吹过,闷热的空气停滞一会儿后,伴随着轰雷声,被随之而来的大雨珠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击起一阵阵尘土。哈扎尔和格拉迪丝由于撑着伞,还算幸运地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暴雨,然而车夫和他们的行李就不那么走运了。不过幸好格拉迪丝对于这秋天的变化无常早已熟记于心,虽说会让行李变得更加笨重,格拉迪丝还是义无反顾地用粗帆布来包扎行李,也因此让里面的衣物躲过了一劫,否则格拉迪丝真不知道以后的几天行程,面对湿透的衣物,该怎么度过。
车夫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常年奔波的他,对于突发状况还是有所准备的,在暴雨还没浸透他的衣服时,他就从破马车不知道哪个旮旯里翻出了一件蓑衣披上了,还掏出一块布给马披上。
“最高等的马车会自带防御魔法阵的。”车夫还不忘普及马车的知识,顺便唠叨道,“秋天这种季节,出门都得带把伞,要么太阳,要么雨,很少有其他的天气。真不知道雷蒙发了什么疯,在这种季节让你一个人带孩子出门。”
“还不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格拉迪丝一手撑着伞,一手抚摸着哈扎尔。
“说来也是啊,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雷蒙除了墨索尔,还有一个儿子,你们瞒的真够深的,我今天才知道。”车夫大笑道。
“差不多吧。”格拉迪丝并没有去否认,毕竟这可能伤到孩子的心。
不过,格拉迪丝的担心却是多余的,哈扎尔并没有去理会他们的谈话,虽然还有好几天才到达塞弥尔,但是哈扎尔还是觉得有必要复习一下格拉迪丝所教授的魔法知识的,虽说格拉迪丝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哈扎尔还是隐隐觉察到自己的天赋存在缺陷,所以为了学会魔法,乃至精通,哈扎尔觉得自己应该会花也必须要花多余那些贵族魔法学习的时间(哈扎尔并不认为自己的成就会高于贵族的精英,当然,历史认为哈扎尔想错了)才能学到相同的知识。也因此,哪怕赶路的时间,哈扎尔也不想浪费。
格拉迪丝或许猜到了哈扎尔的想法,并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车夫搭着话,主要谈的还是她的丈夫雷蒙。
就这样,时间在两个大人的谈话中渐渐消逝,一行三人饿了吃干粮,晚上在沿途的小镇上过夜,为了节约时间,车夫是抄小道走的,也因此并没有经过大城市。不过很快,几天就过去了,路程上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大城市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庞贝城,这是一座富有传奇色彩的城市,不过这要到这个时代之后,它才会被打上传奇的色彩,在这个时代,庞贝城不过是一块侯爵的封地,商业的繁荣勉强被算为大城市而已,完全没有后世那么繁荣。
而就在这一天,历史将见证庞贝城传奇色彩的第一笔。
为了更好地吸收商人,庞贝城的侯爵大人顶着贵族评议会的压力,创新性地取消了被贵族视为生命的入城费,也以此换来了庞贝城商业的繁荣。用现任贵族评议会议长威尔的话来说,商人虽然卑贱,却也不可或缺,需要给他们一点适当的地位。正是威尔口中拥有适当地位的商人,造就了庞贝城。
此时的哈扎尔并不知道他将改变眼前这座城市,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也不认为自己还会再来。马车缓缓驶过城门,踏上了一条小路,这路是通向贫民窟和平民区的,旁边还有一条大路,但这是为贵族准备的,专门绕过了贫民窟。而马车所在的这条小路,正是给非贵族使用的,包括那些没有资产与背景的小商人,那些资产雄厚和有着深厚背景的商人会被特许在大路上通行。
也因为这样,小路显得十分拥挤,路上熙熙攘攘的,大部分是运送货物的商人,沿路的贫民窟中不时有几只机灵的小脑袋冒出来,大部分是小男孩,毕竟在贫民窟里,甚至是平民区里,颇有姿色的小女孩,可能已经被当做晋升的工具,或被他们的父母,或被哪个过路的人使用了。哈扎尔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被当做了这种工具,不过,使用的人,已经被父亲打包带下去了。
由于商业的繁荣,庞贝的贫民窟并没有圣马力诺那么大,人也没有那么多,大多数是老幼病残,年轻力壮的都已经进入平民区的商铺工作了。所以马车没有行驶多久,就走出了贫民窟,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庞贝为之自豪的商业区。
哈扎尔三人到商业区来,不仅仅是为了补给,也是来解决住宿问题的,按照格拉迪丝的性格,是绝对会为了省钱住在贫民窟的,但是实在挡不住雷蒙的社交圈,在庞贝,雷蒙是有兄弟在开旅馆的。
哈扎尔有时在想,为什么雷蒙叔叔这样朋友众多的人会龟缩在圣马力诺贫民窟,只安心做一个铁匠。毕竟以他的社交面,超越平民,成为一个商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这件事对于现在的哈扎尔来说还是太过复杂,他只能将这个疑问塞在心中的某个角落。
马车晃荡晃荡地驶到商业区最边缘的一个角落,在一件十分狭小的货铺前停了下来,据说这里的老板是车夫的朋友。虽说如此,格拉迪丝买起东西来还是小心翼翼的。在购置齐全后,这里的老板不禁感叹道: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精明的女人。”
“谢谢您的夸奖。”格拉迪丝笑道。
由于他们是傍晚到的庞贝,所以补给完之后就该吃晚饭了,不过按格拉迪丝的话来说,既然到了大城市,那就吃顿好的吧。于是格拉迪丝决定放下行李后就出去寻些吃的。
三人来到旅馆时,受到了那里老板的热情接待,一切手续很快就办妥了。格拉迪丝放下行李后,就带着哈扎尔出了门。
旅馆里也不是没有吃的,但是格拉迪丝听丈夫吐槽过这里的吃食,觉得不满足于自己吃顿好的的期盼,就拉着哈扎尔出来了。此时的庞贝,也迎来了夜市。
格拉迪丝拉着哈扎尔,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偶尔买点小零食给两人充饥。走了许久,也打听了许久,格拉迪丝似乎找到了满意的餐馆,在一家没有招牌的饭馆前停下了脚步。
“请问,是格拉迪丝姨妈吗?”
刚刚走进饭馆,从里面就传出了这样的问话。
格拉迪丝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