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梦吗?
过了这么久,仍没有醒来。
天也没有亮。
怎么会又做这样的梦?
等一等……不是做梦。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么的黑暗,身边寂静无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有些孤独。
廉忌!廉忌!廉——忌——
无人听见她呼喊,所有人都好像死了一样,云虞有些害怕,突然她听见有一个人在笑,感觉离自己很近很久,可是却没感觉出自己身边有人,是一个和云虞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的笑声,还未到变音,分明不是廉忌,明明只是个不逾十岁的男孩,笑声里却充满了愚弄。
“你是谁?”云虞问到。
“我是你。”这个声音回答到。
“你胡说。”云虞说到:“你便是你,我便是我。”
“可是你任我予取予拿。”
“你要拿走我的什么?”云虞虽然并不相信,却忍不住问。
“眼睛。”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云虞大声到。
“那试着来找我吧,找到我然后杀死我。哈哈哈……”
云虞醒了过来,天仍未亮。
但是她却听到了很多声音。听到下人不停的打水声,听到老人模模糊糊的叨唠声,听到隐隐约约哭泣声,她脱口而出:“廉忌。”
她喊完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楚了,原来是三四个婢女不停给她打水拧着毛巾,擦拭她的脸她的手,那个老人叨唠到:“奇症,老夫从未见过!奇症啊!”哭泣声似乎是廉莲。她不明所以,又唤了一句:“廉忌。”
突然身边的下人吓得尖叫起来。
原来之前那句云虞并未真的开口,只是昏迷中的幻梦,廉忌听到了这孱弱的叫唤声,伸手探向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嘴唇。
“你终于醒来了?”
“我怎么了?是与哥哥说话时又睡去了吗?”云虞听到是廉忌的声音,又觉察是廉忌的手在摸她的脸颊。
“云虞,你可会感到害怕?”廉忌突然问到。
“为何要害怕?”
云虞说完这句,感觉到一滴滴的水极快的落到她脸颊上,汇成一注流到她嘴唇,她闻到咸涩的味道:“廉忌你为何要哭?”
“昨夜我守在你身旁至再无气力便昏去,这已是我守在你身旁第五日。全城的名医都对此束手无策,但好在你已经醒来了。”
“我是死了一回吗?”云虞淡淡的到。
“害怕吗?世人皆贪生怕死。”廉忌说到。
“找不到你时,我有些害怕。”云虞伸出手,在空中探,触到了廉忌的脖子:“可惜无法再看见你了,廉忌。”
对于失明,云虞甚至未显露出惊讶,甚至是常人有的失态,只在提及廉忌时,她的话语流露出些许的悲伤。
廉忌伸手把她抱起,又俯下头,把脸贴在她头发上。
“你无须找我,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你想看见我,我便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脸上,你便能在眼底拼凑出我的模样了。”
廉忌便真的不离她半步,拧尽毛巾里的水,擦拭她的脸,她的手,替她梳发,喂她吃汤羹,喂她吃药膳,夜晚抱她睡去,到天亮,又给她洗脸漱口。廉忌赶走下人,到自己已能完全照顾她的一切,有一日夜晚,他突然对云虞说:“云虞,早晨我们吃菜肉包,吃完了包子我们就离开廉府,我想带你走,我带着你寻遍天下名医。”
云虞喉头突然有一阵发苦。
即便是吃不饱饭,被人殴打,即便是摔得浑身伤痛,她也未曾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失明,但是此时廉忌却告诉她他要为她放下他已有的一切,他背负的一切,带着双目失明等于累赘的她去过流浪的生活,她也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只听说梦蝶城的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而廉忌又该带她去哪里,去找什么人?
她想告诉廉忌,自己失明没有关系,即使自己会死也并没有关系,她本就是个与这个世间毫无瓜葛的人,从前的她即使在奇云山死去,也只是像一条鱼,一只鸟,忽然的没了踪迹,再也没有踪迹。死只是像一场雪,一阵风,踪迹被埋没,生命被吞没。
可是她又怎能这样告诉他?
她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就好像睡去了,过了许久,她又伸出手,在漆黑如墨的夜晚探了许久,探到他的脸边,温柔的摸着他的脸,他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廉忌拆开用油纸包着的包子,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他执起第一个,便掰着花瓣状,包子皮连着陷轻轻凑到她嘴边,喂她吃饱,他再吃下自己那份,把所有事物巨细都交待与管家,并受云虞所托交待管家善待卢鑫,然后背起行囊,牵着她的手。
云虞带着斗篷,斗篷前缝着两片厚白纱,无人看得到她的脸。
早在云虞如死去一般躺在病榻之时,廉忌便觉得若不是他带云虞入廉府,云虞便还是那个满身污泥衣衫破烂清瘦却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看得到萤火虫和阳光的云虞,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廉府,而云虞一日日显得恶化和糜烂的眼窝,无法遏制的病情,已令廉忌不得不越快离开越好。
云虞却从未察觉到痛。也从未对他悲叹过自己的眼睛。
云虞对失明的安然,对自己患绝症的平静,让廉忌心中痛苦,让廉忌特别害怕,他怕有一日即使云虞要死,她也不表现是异于常态的神情,他害怕无声无息失去她,所以他在对自己说,越快远离廉府,越快远离绝望的梦蝶城,他便能越快为云虞找到治病的名医。
在后院门处备有一匹快马,廉忌此时便要带她去那里。
“云虞!”
声音很熟悉,廉忌看见快马旁边赫然出现廉莲。
云虞轻轻的应答了一声:“唔,廉莲。”
“是我呀。我在这等你。”
“你快回去!”廉忌命令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回去!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我备了自己的马。”
“莲儿你想干什么?”廉忌把云虞放在马上。
廉莲的手突然抓住云虞。
“你放开手。”廉忌以为这是妹妹的一场胡闹,便不再理会,直接上了马。并在这时一道气劲钻进她的手,廉莲抓住云虞的那只手忽然麻木了,并自然垂落下来。
廉忌立即驱马离开。
“带着我,哥哥,求求你。”廉莲在身后哭喊道。
廉忌没有理会。
“不要走,不要带走云虞。”廉莲尖声喊道。
“再走一步,我便死给你看!”廉莲突然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尖锐的短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廉忌看到此番情景,一下子呆了,马仍往前踏了一步,廉莲紧握住短刃,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哐当”
廉忌在同时出掌,一掌打在刀刃上,瞬间把刀震落到地上,廉莲却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廉忌下了马,把廉莲放在另一匹马驹上,又吹了声口哨,那匹马扭着屁股摇了摇,笔直的跑进了廉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