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后。
望着前方旌旗招展，整齐肃穆的营头，江怀义示意身后五人脱去黑袍，正衣装。
早有负责巡视守卫周边的士兵，问询过几人，已有人前去通报营中将帅。
那边数道身影飞马而来，待江怀义一行修饰完毕，一员年轻小将下马，对为首的江怀义微微拱手：
“可是清江郡刺史江大人？”
江怀义坦然受之：“正是。”
小将眼神扫过身后，直到一名年岁略长的士卒微微点头致意，方才道：
“末将秦琼，奉张将军之命在此，护送各位大人去往洛阳，江大人请在营内稍歇几日，还有其余大人未至。”
江怀义眉头微微皱起，迟疑道：
“为何不见张将军？”
秦琼脸色一暗，缓缓沉声道：
“为了斩除妖道，张将军身负重伤，恐时日无多，这才由末将前来。”
江怀义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怎会如此，张将军武力过人，莫说是什么妖道，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中人施展法术，也奈何不得将军才是。”
秦琼及其身后亲随的面色愤愤，一小卒不忿开口：
“要不是那日妖道卑鄙，后又……”
“闭嘴，无视军纪，回去领十军棍。”
秦琼恨恨得瞪了一眼那小卒，让其住口，才贴近江怀义小声说道：
“张将军并非被妖道所伤，而是被妖道那日的妖法害了众多弟兄性命，一时意气之下，又见到了妖道余孽，施展了超过自身能力的绝世一击，这才积重难返，希望大人为此守密。”
江怀义不作声色，淡然点头。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韩诺，却是凭借出色的听力听了个一清二楚，面色不免有些古怪。
机械音：“跟你没关系，那老头没有当场斩杀掉包景鹏，让其安然走脱，就已注定了这种结局。”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那包景鹏现在还在隋朝境内，特地回来暗害张须陀？
机械音：“张须陀在这个扭曲世界的核心能量已被剥夺，你不过是正好作为了他死亡的借口，就算没有你，他当日也会另有其他缘故导致重伤不治。”
系统这么霸道？
机械音：“每一个系统其本身最强也是最基础的能力便是掠夺核心能量，就如清道夫程序最基础最核心的能力便是穿梭幻想黑子，保证每一个清道夫的存活。”
总感觉你比对面的系统弱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机械音：“系统携带者为了强大而改造灵魂，仅有一次生命，清道夫则近乎不死不灭，这就是最本质的区别。”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反复利用我们。
机械音：“这是每一个清道夫的职责，为了人类大义。”
好了，好了，你的制造者塞得那些东西就别想灌输给我了。
这边厢韩诺跟自己身上的智能程序起了争论，那边厢秦琼和江怀义走完了程序，正要迎着几人进入大营。
此时却见江怀义面露犹疑之色，反身对韩诺一礼：
“韩少侠，到了此处，我便算得安全，本不该再劳烦韩少侠，可昨夜过后，我还有一桩心事，实在令我寝食难安。”
韩诺微微一想，便明白了江怀义何指：
“江大人可是现在忧心家人？”
经过昨夜枪王一事，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江怀义能够憋到现在才提出来，已经算他修养深厚，明白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但说到底在他心中，家人还是不如国家大事重要。
对于韩诺的问话，江怀义难得脸色有些难堪，虽然韩诺没有特指，但对于太过聪明的人，难免会多想，江怀义难免因此有些愧疚，换了其他心胸狭窄的则可能要记恨韩诺。
对此韩诺倒是感觉没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个人选择不同罢了，又问江怀义：
“大人可想好了？我这一去，可无法再保大人路上周全。”
江怀义微微点头，指点着身侧大营：
“有秦将军一路护送，当可安然无恙，到了长安，虽有凶险，但天子脚下，量那些乱臣叛逆也不敢肆意妄为，到时候我们大家会聚在一处，身边的随从高手众多，不用太过担心。”
听出了江怀义语气的坚决，明白他心意已决，想来这些朝堂之争，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也没什么发言权，只得对江怀义拜别：
“既如此，在下这便回返，祝大人一路安好。”
江怀义躬身到底：“有劳韩少侠了。”
……
离了旁人，没有累赘，韩诺便可全力施为。
有身上的智能程序指路，又有功夫在身，翻山越岭，直线前进，原先骑马尚需两天左右的路程，在他脚下，不过短短小半日尔。
机械音：“恐怕你已经迟了。”
还未到地方，身上的智能程序便做出如此宣告，让韩诺心下一沉，速度又快了三分。
到得一处大宅，原本应该朱漆大门紧闭，青石雄狮镇守家门的江夫人娘家。
此刻却是血染高阶，雄狮头颅不知所踪，原先高挂的牌匾也被人砍成了两半，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对着府门内指指点点，嘈杂不绝。
韩诺偷偷越过人群，发现府内各处血迹斑斑，往来本地差役不绝，不由紧皱眉头。
随手拉了个落单的差役，绑到无人处审问一番，得知了事情始末。
江府娘家上下满门尽数被屠杀一空，唯有江夫人和两子下落不明。
将这无辜差役打昏，韩诺询问身上的智能程序：
他们母子三人现在何处？
机械音：“正在收集情报信息。”
可恶，每到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
机械音：“他们不是我的重点关注目标。”
那你就快点。
……
半日后，韩诺挥下一刀，最后一名匪人授首。
扔弃手中随手夺过的大刀，大步出寨。
江夫人已被这些混蛋侮辱自缢而死，江青道也在逃往途中被他们射杀，此处已无半个活口。
……
月至当空，点点斑驳的月影艰难穿过深林密树的阻挡，投射在一处朴素的禅房之内。
一道影子立于暗处，静静打量着床上的两个小小身影。
一扎着小辫的孩童留着口水，软乎乎的小手攥成拳头，小脚丫一伸一伸。
一满身黄毛的猴子仰面朝天，大咧咧的张着嘴，时不时就被孩童的小脚丫侵入，又在睡梦中憋闷的吐出。
一人一猴盖着同一件宽大破旧的僧袍，睡得颇为安逸。
这里是金山寺，他是江流儿，再给我扫描一遍，这只猴子真不是孙悟空？
机械音：“扫描完毕，确认无仙神之力。”
得到结果，韩诺就欲转身离去。
机械音：“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难道你不打算给江怀义送回去？”
隋末乱世将起，还是让他呆在这佛门清净地吧，还不知道他老子能活多久呢，更何况……
机械音：“在这个混乱时空之中，他可以是唐僧，但唐僧绝不是他。”
那也暂时让他留下吧，如果江怀义能够挺过去，再让他自己来接走。
机械音：“为什么不带走猴子？你似乎对孙悟空有种特殊的感情？”
就像你说的，它可以是孙悟空，但孙悟空不是它，仅仅只是我那个时代的一种情怀而已。
机械音：“无法理解。”
未来没有了西游记吗？
机械音：“有，但却仅仅作为一种历史尘埃的资料备份留下。”
看样子的确没有任何东西经得起时间二字啊，未来人平时都有什么娱乐项目？
机械音：“我很难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解答这个问题。”
看样子我也是你所谓的历史尘埃了？
机械音：“某种程度上，是的。”
真是不敢想象未来人类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怀着如此感叹，韩诺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悄撤离，没有惊动两个熟睡的小家伙。
……
出得门来，韩诺想了想，还是给金山寺的方丈床前留了张纸条，上面详尽记述了江流儿的身世。
如果将来江怀义能够平安归来，方丈自然会将江流儿送回，如果不能，那便让江流儿做个小沙弥，了此一生。
机械音：“虽然根据搜集的信息来看，这个大和尚一生良善，但你就这么把一个孩子扔在这里，心也太宽了。”
还不是你给的资料把他夸这么好，让我想不放心都不行啊。
不过被你这么一提醒，日后你还是稍微关注一下吧，大不了出了什么事我再来解决。
更何况反正只要杀了那个包景鹏，一切都会返还正常的原点。
我只求问心无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