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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执念

雨已经彻底停了,被雨水洗练过的双城显得十分宁静,陆陆续续有平民百姓从家里走出来,扫去门口的积水,重新吆喝着摆好摊子,卖馒头的蒸笼里又飘出了滚滚的白色蒸汽,卖凉茶的将新滚的茶水倒在大桶里晾凉,卖小吃的揭开锅盖,各色的香气飘出很远。这样平凡简单的生活,却是许多人追求羡慕不来的。

一路走来,纸伞上淋漓的雨水也慢慢散去,只留下些许,好像是伞面上的暗花。岳纤灵一手握着纸伞,缓缓走在潮湿的街道上,不为任何事物停留,目不斜视。

行至城主府门外,看见门前站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年轻少女,岳纤灵淡淡说:“劳烦告诉城主,岳纤灵来了。”

许是城主或者青远早早知会了所有人,两个少年听到岳纤灵的名字后面色微变,继而十分恭敬的弯下身,“岳姑娘请,城主已经等候多时。”

抬头看了一眼城主府巍峨的门庭,岳纤灵跟随着两个少年直接走进去。

虽然城主脸上的焦灼隐藏得很好,但在早已知晓内情的岳纤灵面前,语气还是难免急切,“岳姑娘终于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心里再急,这般客套话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岳纤灵在椅子上安静坐下,抿了一口上好的茶,方才回答:“多谢城主挂念,此行十分顺利,不知双夕小姐近日气色如何?”

见岳纤灵主动问起,城主立刻回答:“小女近日气色尚可,多亏岳姑娘所赐丹药,本主感激不尽。”

心道许是连城主也不知青远之事,岳纤灵便不多说,起身便道去看一看双夕。城主自然是求之不得,又让青远相陪。

离了城主眼前,走在去双夕住院的路上,青远也不等岳纤灵开口便主动问:“岳姑娘可想好让我预言什么了?”

“想好了,一会儿见过双夕就劳烦你为我预言。”岳纤灵决心已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

于是谁也不再多言,沉默着走到双夕的院子外。

这座小院比城主府中任何一处院子都大,周围种着许多名贵又夺目的花草,即便是铺在地上的每一块玉石也极为光滑,足见城主对双夕的爱重。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岳纤灵回头似笑非笑道:“这几****会与双夕同吃同睡,就也得住在这个院子里了,一会儿劳烦你去与城主知会一声。”

青远低头看着地面,闻言只道:“岳姑娘一切自便,城主府上下任凭差遣。”

正在自己院子里读书的双夕许是也听见了声音,就放下书走出来,看见岳纤灵之后十分惊喜,满脸笑容的奔上来,“纤灵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需要在你府上小住,你可愿意?”岳纤灵没有说破来意,余光看见青远果然面带感激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微微一叹。

双夕也是一个人孤单惯了,想也不想就抱住岳纤灵的手臂将她往院子里带,一边还热情的说:“当然愿意,纤灵姐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就住我的院子里,我们住在一起再好不过。”

说完这些话,双夕才看到旁边沉默站立的青远,语气顿时恶劣,一脸嫌弃的质问:“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乖乖待在府里了,还不够吗?”

“大小姐喜怒,我这就离开。”青远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恳切的看了岳纤灵一眼,转身就走。

目睹这一切的岳纤灵也有些于心不忍,对双夕说:“你如何每次都对青远如此恶劣?他是城主府上客卿。”

双夕伸手碾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委屈,“纤灵姐姐不知道,这个人可讨厌了,明明是客卿却偏偏总是管我的事情,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也不知道青远如果听到这一番话会是什么心情,他为双夕可谓付出了比命还重的代价,却是对方口中最讨厌的人。岳纤灵为他叹息了一声,但马上就抛之脑后,只接着与双夕进屋之际试探了一番她的脉搏,发现果然情况很不妙。

“纤灵姐姐怎么了?”双夕并不是细心的姑娘,当然没有发觉自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探了一回脉,只是见岳纤灵面色有变,才这么问了一句。

“无事。”岳纤灵自然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只是一笑敷衍了。

进到院子里,岳纤灵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城主的苦心,整个院子的布局必然也找人专门设置,隐隐散发着一股十分柔和的灵气,一般体弱的人住在这里对身子十分有益。只是双夕情况十分特殊,住在这里也是收效甚微。

进屋之后,双夕先是安排了自己身边的婢女去收拾旁边的客房,然后就拉着岳纤灵进了自己的屋子。她自小到大都没有年龄相近的朋友,忽然遇到了岳纤灵实在是欢喜,甚至不用岳纤灵开口,只一个劲自己说话也觉得欢喜。

既然青远已经付出了那样的代价,岳纤灵也就拿出了耐心听她不停的说,同时心里暗暗思量的如何医治双夕,这样一心二用也没有被发现,可见双夕已经粗心到何等地步。

临近傍晚,婢女就送了十分风扇的晚膳上来,岳纤灵也不客气的和双夕一起用了。放下筷子后想起与青远说好的事情,就对双夕说有事情要出府一趟,双夕虽然也很想一起,但苦于自身现在根本不能出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岳纤灵独自走出院子。她一个人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岳纤灵,“纤灵姐姐你要早点儿回来啊!最好给我带艺一串北街老张头买的冰糖葫芦!”

回头看着她的样子也觉得惹人怜惜,于是岳纤灵应了一声,想着一会儿就去北街一趟把她想要的糖葫芦带回来。

果然岳纤灵才走出双夕的院子不远,就看见青远站在廊下正在等自己,于是走过来与他碰面。

“岳姑娘请跟我来。”青远面色平静,带着岳纤灵一路行走到另一处偏僻普通的院子外停下,“这是我的院子,还望岳姑娘不要嫌弃。”

院子好与坏并不是岳纤灵在意的,她只是随便打量了一眼便回答:“无妨。”

两人一同进了院子,就看见里面种着一株十分茂盛的榕树,树底下摆着一张方桌和两把竹椅。青远请岳纤灵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对面,双手交叠的发给在桌子上,看着岳纤灵的目光冷清,“岳姑娘,请你说出想要预知的事情。”

岳纤灵坐下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发急促,听到青远的话之后更是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平静一些,与他对视的同时一字一顿清楚的说:“我想知道风暗胤七十年后会在哪里,怎么样。”

闻言,青远毫不迟疑的双手在自己面前捏了一个让人完全看不懂的法诀,然后就见他整个人被一层盈盈白光环绕,白光许久不散。

只能等待的岳纤灵紧张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不安的扭绞在一起。

良久,白光渐渐散去,青远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一次预言,足以让他寿元大减,他的鬓角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白发。

岳纤灵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惊骇,但她更着急的还是预言的结果,急着追问:“如何?”

青远缓缓张开眼睛回望她,眼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随后道:“风暗胤会在桃源秘境再次临世时回来,他的灵力十分强大。”

短短一句话,却让岳纤灵险些落泪。但到底记得自己身处何方,她才生生忍住眼泪,低着头对青远郑重的说了一声:“多谢。”

“这是我该付出的,只盼岳姑娘能医好她。”青远此刻似乎非常疲惫,又闭了闭眼睛才低声说,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双山楂颗颗饱满的冰糖葫芦递过来,“劳烦岳姑娘带回去,勿提我。”

想起临走前双夕殷切期盼的目光,岳纤灵动手接过糖葫芦,眸光复杂的看着青远欲言又止,“你……”

“这皆是我愿意为之,与她无一丝干系。”青远闭着眼淡淡的说,忽然道,“岳姑娘执念太深,还是自己好自为之罢。”

一日之内被两人说了执念,岳纤灵只是冷淡一笑,站起身道:“我的执念与旁人何干。”

她拔足离开院子后,青远终于也慢慢恢复过来,冷淡的目光望向院外。作为一个预言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真话,所以他刚才告诉岳纤灵的预言也都是真实的,没有半句谎言。只是除此之外,有些事情他并没有一并说出来。

“岳纤灵……风暗胤……执念再深又如何?”青远靠着背后的榕树重新闭上眼睛,斜阳微弱的红光透过树影浅浅照在脸上,留下片片斑驳,他的声音薄凉清冷,“执念再深,也是不会有结果的,何必执念?”

手握着晶莹的冰糖葫芦走向双夕的院子,岳纤灵好像忽然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青远的院子,那里只能看见一棵高耸的榕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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