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修和陆向铭来过,但她还没醒。
现在在顾惜染的重症监护室外守着,顾惜染现在是关键,不能出任何差错。
顾凉希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安静的一切,没有一丝声音。
她睁开眼,不出意料的,是他在一旁守着她。
聿斯然看到女人睁了眼,薄唇淡淡扬起好看的弧度,声线中都是温润——
“渴了?”
他总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她不过是舔了舔唇,就知道她想喝水。
顾凉希看着他给她倒水的样子,一如记忆里那般。
她的三哥,就连伺候人时,都那么的好看,让她着迷。
热水递到她手上时,女人发出低低的娇嗔,染着撒娇的语气:
“喂我。”
她手上好像又被扎针了,小小的疼痛,她都不喜欢。
小女人像是比儿子还要有小脾气一般,他也不动,把水杯放在一侧的桌子上。
而后,笑意浅浅,却满是腹黑。
顾凉希黑了脸,撇撇嘴——
“我现在很虚弱嘛,怎么这么不懂照顾人啊。”
她不过就是,想被他当成洛洛一样的宠着嘛。
还是有了儿子,就不稀罕她这个老婆了
“真是和以前一样,坏三哥。”
她嘀咕一句,以前的聿斯然就这样,不乐意照顾她就走嘛,她有没非逼着他留下。
却是聿斯然眸色骤的一变,凝着女人此刻微微努起唇佯装不悦的模样。
很久,没有声音。
顾凉希顿了顿,咦……
抬眸对上男人深灰如许的眸子,刹那,心一紧。
这样的眸光,像是几乎要把她给吞噬了一般的浓烈。
他——怎么了?
被他这么看着,她都有些心虚了。
咂咂嘴,自己抬起那水杯,嘟囔着:
“不愿意喂就算了,干嘛这么凶看着人家。”
咕噜咕噜将一杯水喝完,见聿斯然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仿佛她脸上写了什么一般,顾凉希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三哥,你在看什么?”
难道睡了太久的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么?
不会吧,她从小皮肤就挺好,不会到现在才开始长青春痘吧。
那她的青春期,也太晚了吧。
“再叫一边。”
这四个字,在她听来,染着异样的情绪。
她不解,缓缓开口——
“三哥……”
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绯红的唇,扬起低笑的弧度。
许是她又糊涂了,忘了告诉他——
她想起了一切事情来了。
不过,他向来比谁都聪明,不是么。
只是她的一句话,一个神色,就全都明白了。
女人笑意暖暖,眸中却盈了泪光,咧嘴笑开,每一个字,嵌入他的心底——
“三哥,你的小三,回来了。”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抱歉,小三很坏,躲在陆浅浅的保护下,一次次拒绝了你。
她的话音刚落,那炙.热的吻,已然淹没了她的声音。
顾凉希回应着男人的吻,这样的亲密,只属于顾凉希和聿斯然。
“唔……”
像是有些呼吸困难了,她才轻轻哼了哼,拜托她现在很虚弱呐。
看在她现在才醒来的份上,他没继续,不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补偿给他。
顾凉希双手环住男人的腰身,头枕在他肩上。
“三哥,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
目光所及,是不远处沙发上正在熟睡的孩子。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四年前,她以为,会失去他了。
是妈妈和外公么,在那边一直保护着她,让她这么幸运,活了下来。
连带着她的希望,还有——
从未离开,一直等她在原地的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的颤眸,问道:
“顾惜染她……”
“她没事,不过还没醒。”
一句没事,顾凉希终于舒了口气。
只是,眸底的沉默,不知如何应对。
“她为什么,要救洛洛呢?”
这一点,顾凉希真的想不通。
还有,四年前的车祸,顾少承要她死。
想必,顾家的人都是知道并且清楚的。
甚至顾启天——
也许才是主使的人。
可她现在不想跟他提起任何关于四年前的事。
她只想忘了,真的,只想忘了。
现在顾少承是通缉犯,顾启天已经是废了,而顾惜染……
她救了洛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洛洛这次平安无事,的确是她欠了顾惜染的。
“三哥你知道么,其实我总觉得,顾惜染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恨我。”
顾凉希弩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惜染不恨她,怎么可能呢!
以前,那女人可是说过不下三次,恨她的理由了。
偏偏她竟然觉得,那不过是……一种自我的麻痹而已。
恨她了,就不用去直面内心深处最不可碰的东西。
“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
“嗯,想多,也想复杂了。”
“复杂?”
她抬起头看着他,不明白。
很复杂么?
“等她醒了,你就知道想知道的。”
为什么救洛洛,那只有顾惜染自己才清楚。
旁人,不过是旁人。
有的事情,就是一念之间,那也不悔。
“我现在想去看看她。”
说着,她起身就想下床。
却被他扣住腰身,抱回病床。
“聿太太,你要是再晕第二次,我可就不管你了。”
顾凉希:“……”
好嘛,她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有些逞强了。
她的确觉得身子没多少力气,窝在他怀里,静静的听着他左心房那个叫做心脏的位置跳动的声音。
“三哥,你真的是我的克星。”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敢了。
聿斯然眯了眯眸子,克星?
“聿太太确定没说反,嗯?”
那深黑色的瞳孔中都是肆然的笑意,她脸一红,努嘴装作听不懂。
她是他的克星么?
哼,明明是他的幸运星,是宝贝。
“真好,你还在。”
就算全世界遗弃了她,他都会在。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有的人,许是一见钟情,许是日久生情。
有的人,相遇就注定相爱。
有的人,兜兜转转,总会回到这里。
因为,你还在这里。
……
顾惜染醒来了,但身子很弱,警察问话,也说不出什么。
不知道是说不出还是不愿说。
顾凉希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到了陆向铭和司修,她有片刻的迟疑。
其实,想起以前的一切,并不是很好的事情。
至少,对于陆向铭,陆浅浅能接受。
但顾凉希,也许——
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即便,这四年来,这个男人对她和洛洛的好,历历在目。
即便,她真的不再恨他了,不再怨他了。
可,终究那是陆浅浅的情感,并不能全部代表顾凉希。
陆向铭知道了顾凉希恢复了记忆的事情,此刻也是沉着眼,没有言语。
仿佛,最亲密血缘,却最陌生的人就是他和她。
警察从病房里出来,就摇了摇头——
“她不肯说。”
顾凉希透过玻璃看着里面正靠着病床,面色憔悴,微微抿着唇的女人。
她也在看着顾凉希,相互对视,不过几秒。
“让我进去跟她说几句话吧。”
如果顾凉希没有猜错,顾惜染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
除了她。
顾凉希穿着隔离服进来病房的时候,顾惜染好像想要喝水,但枪伤让她动弹不得。
上前给她倒了水,甚至喂她慢慢喝下。
从没想过,顾惜染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天。
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消失一般的。
“……医生说,这次还好没有伤中要害,但恢复期可能比较长。”
伤在了脊椎上,虽然没有严重到下半身瘫痪,但——
恐怕要站起来,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期的。
顾惜染却丝毫不在意,也许以前的她,会因为自己可能变成了残废而疯狂。
可现在,心如止水,大抵如此。
“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现在孑然一身,甚至在想,何必救了她呢,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顾惜染不愿跟任何人说话,警察问的,她也不会回答。
顾少承在哪里,她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也没必要说了。
很可悲吧,宁愿让伤害自己的人逍遥法外,也不想他真的进那牢狱之中等待审判。
顾凉希不说话,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女人,本来真的有很多话想问。
可就在这一刻,她仿佛觉得那些问题都没了意义了。
问清楚了又如何,顾凉希和顾惜染之间,本来就没有真正的答案。
“我不是想要救你的儿子,而是单纯想找死而已,就这么简单。”
顾惜染想,这就是女人想要的答案吧。
却是顾凉希轻笑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每一个字,落在顾惜染心间,情绪万千——
“惜染姐,谢谢你。”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洛洛平安无事,她救了洛洛,仅此而已。
“谢我?呵……顾凉希,你的失忆症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呢?我真想看看,恢复记忆的你,要是知道你跟我说这句话,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
说谢她?怎么可能呢!
“我全都想起来了。”
顾凉希凝眸,字字清晰:
“所有关于顾凉希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四年前的那场意外,我也想起来了。”
四年前,车祸,想要害死她的,是顾少承。
却也是,顾家人。
顾家人,自然不会少了顾惜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