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落叶,梅林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条身影。那人施展轻功,恍如闪电一般冲进梅林,顷刻之间,就已经穿过梅林,来到小楼前。
“师父!”白凝霜大叫一声。
元琛低着头不敢动弹,当淳于敬飞上阁楼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聂长青在哪里?”
叶小蓝总算松一口气,他来了,聂长青就不用死了。
“在房间里。”叶小蓝道。
淳于敬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客房,“凝霜,去将我的药箱拿来,再按这个方子准备沐浴的药汤。”淳于敬抛出一张药方,白凝霜赶紧接住,并按淳于敬的安排准备下去。
“长青……”
淳于敬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先替他诊了脉,原本就没有舒展开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掀开薄被,扯开他胸前的衣襟,一个紫黑色的掌印赫然在目。
“诸葛云,我淳于敬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花清荣拿着白凝霜交代的药箱进入房间,“淳于神医,药汤白姐姐已经在准备,半个时辰后就好。”
淳于敬打开药箱,取出几根特制的银针。叶小蓝凝神屏息,盯着淳于敬的一举一动,心里也紧张得不得了。而在她身旁的鎏玉,却是紧张中又隐隐透着几分兴奋,天下间,能如此近距离的观看神医赛扁鹊救人的场面可不多。
淳于敬扎破聂长青的中指,并以内力推进,先放了一些血,控制他的体温。
“拿个碗来。”淳于敬叫道。
叶小蓝刚要动,一旁的鎏玉却抢了先,将一只瓷碗递了上去。
放了半碗血,淳于敬又捏住被扎破的手指,抹了一点止血的药膏。他端起那半碗血,先闻了一闻,然后竟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淳于敬你……”
淳于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经过一番治疗之后,沐浴用的药汤也准备好了,淳于敬抱起聂长青就去了隔壁的房间。
鎏玉很想跟上去看看淳于敬到底是如何破解御龙翻天掌的,但叶小蓝还站在原处没有动,她又怎么好意思跟上去。
“小姐,赛扁鹊与鬼医不是死对头吗?您怎么知道赛扁鹊一定会救鬼医?”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劝你还是打消看淳于敬化解御龙翻天掌的想法,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叶小蓝意有所指,鎏玉却愈发好奇。听说赛扁鹊不仅医术高明,武功也出神入化,如果去偷看的话……鎏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小命要紧。不过,他们就在隔壁,不能看,听一听总是可以的吧!
鎏玉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听着隔壁的动静。这三天叶小蓝累坏了,也懒得管她,倒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浓郁的药香溢满房间,将屏风后的光景揉成一片氤氲。
药汤的温度偏热,淳于敬三两下除去聂长青的衣裳,将他放进浴桶里,然后取来银针,刺激他的几处穴位,促进药液的吸收。等行完针后,他才解衣也进了浴桶,坐在聂长青的身后,以内力催动药性,将御龙翻天掌的掌力逼出体外。
等着一系列治疗结束之后,星月隐没,东方既白。
聂长青轻轻地哼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寒气,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淳于敬的肩头上。
淳于敬将他抱起来,仔细擦干他的身体,替他穿好早已备好的干净衣物。
等聂长青苏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刻,暖软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房间里,安静而美好。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的右边眼角没有那颗极淡的黑痣。
“你……我怎么会在这里?”聂长青有气无力的说道。
淳于敬坐在床边,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手指停在他眼角的泪痣上。聂长青沉着脸,想拍开他的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直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是你救了我,谢谢!不过,把我放开吧!”聂长青轻声说道。
淳于敬却将手握得更紧,“我不会放开的。”
聂长青嘴角咧开一个苍白的微笑,“捉弄我,有意思吗?”
“以前或许是捉弄你,但现在不是。”淳于敬柔声道,眼神是从未有过得认真,“御龙翻天掌的掌力还未完全化解,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这个时候就不要和我闹别扭了。”
聂长青哪有力气跟他闹,其实被他紧紧握住的感觉还不错,他的掌心很温暖,他只是越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罢了!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聂长青问道。
淳于敬终于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心情雀跃,道:“有有有,你等着,我去拿。”
在淳于敬的精心调理之下,聂长青的身体一天一天恢复,胸口的掌印也越来越淡,但是他那好看的眉毛却一直蹙起,尤其是当他看到叶小蓝的时候。
清晨时分,阳光暖好。叶小蓝正在院子里练习刀法,聂长青倚在栏杆上晒太阳,目光怔怔的盯着叶小蓝,若有所思。而淳于敬经过长廊,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聂兄,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这样,我没办法专心练刀。”
聂长青沉默片刻,说道:“我在想,怎么找你开口要白龙帮的那块令箭。”
听到聂长青此言,躲在暗处的淳于敬暗暗的松一口气,而后又自嘲似的摇摇头,聂长青若是喜欢她,在倚红小筑的时候就下手了,又岂会将机会留给临王?
叶小蓝微微一怔,想起紫衣女子所说的沧海令,正色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伤?御龙翻天掌可是首领的绝技,而他是绝对不可能对你出手的!”
“我不知道诸葛云会不会对我出手,但打伤我的人,的确用的是御龙翻天掌。”
“你传消息给武昭侯了吗?你可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岂忍心看你被人追杀?”
聂长青微微点头,但是他也不确定消息是否能传到梁昭的手中,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诸葛云的话,只怕梁昭此时也自顾不暇。
“小蓝,你还是将令箭给我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叶小蓝反问道,直觉告诉她,聂长青受伤,与这块令箭有关。
“聂兄你不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退出暗门之后,判断力也跟着退步了?”
聂长青摇头道:“你不给我也没关系,那你就待在神医谷,直到临王来接你。”
“聂长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沧海令?”
聂长青有一瞬间的惊愣,随即叹道:“看来已经有人找上你了,那你就更应该听我的话,就待在神医谷,那里也不要去。”
“聂长青,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讨厌别人控制我,也讨厌别人隐瞒我。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查清楚。”说罢,叶小蓝提起柳叶刀,脸色不愉的离开了花园。
聂长青十分疲惫的闭上眼睛,朗声说道:“偷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淳于敬慢慢走出长廊,递上一碗还温着的汤药,然后坐到聂长青身边。
“背后偷听乃小人路数,你堂堂神医谷之主,可一点也不君子。”
“先把药喝了再逞口舌之快,不然说话没力气。”
聂长青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还是将一碗药一口饮尽。
“淳于敬,你一定是故意的,怎么能这么苦?”
聂长青的话音未落,一颗新鲜的葡萄已经塞进他的嘴里。
“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上次在晋州,聂长青可没少在淳于敬的药里加黄连。
嘴里是不苦了,可是心里……聂长青低着头没再说话,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怎么了?还担心你的朋友?你要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我帮你偷过来吧?”淳于敬道。
聂长青转身趴在栏杆上,将目光投向远方。
他是神农门最后一名弟子,师父死后他才离开神农门外出游历。所以在他离开神农门之前,他从未见过淳于敬,也就是他的大师兄。
聂长青是崇拜大师兄的,因为师父说大师兄天赋过人青出于蓝,是神农门最得意的弟子。离开神农门的聂长青一直想跟他比一比。他到处打听神农门大师兄的消息,几经辗转来到了神医谷,找到了那把代表神农门弟子身份的玲珑绣刀,知道了大师兄的名字,叫做淳于敬。
两人治病救人,比斗医术,逍遥自在。因为他年纪小,长得又嫩,经常被淳于敬调侃。他都当做是师兄弟之间的玩笑。直到那次他受了重伤,淳于敬说是为了避开他被仇家追杀,给他换了脸,还说了那一番话……
见聂长青若有所思,淳于敬将藏在身后的整串葡萄都塞到他手里,玩笑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就像个小老头?”
聂长青没搭理他。
淳于敬锲而不舍的追问:“想什么呢?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帮你。”
聂长青道:“那你帮我将沧海令拿来。”
淳于敬沉吟片刻,忽然严肃起来,“我可以帮你拿,但是你必须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