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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家业

夜里,裴芸的背影显得格外瘦削。

袁飞飞端着面条过去,“给你,张老爷亲自下厨,敢剩下一口饶不了你。”

裴芸淡笑着接过,故作认真道:“平叔下厨,又逢你端盘伺候,这碗面当真了不得。”

袁飞飞冲他撇嘴一笑,裴芸端着面条,坐在矮台阶上吃起来。他吃相斯文,一碗汤面吃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袁飞飞道:“你是棉花吗?”

裴芸转过头看她,把嘴里的面都咽下去后才开口,道:“我怎么又是棉花了,我不是包子吗?”

“汤汁进去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是棉花是什么。”

裴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习惯了。”

袁飞飞看着他,觉得这面色苍白的公子哥说不出的凄惨。

“做什么这么瞧着我?”

“看你惨。”

裴芸笑了出来,一双墨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袁飞飞,道:“还不算太惨。”

袁飞飞转过头,对他道:“今晚,留这里休息吧。”

裴芸脸上一顿,又道:“怎么?”

“太晚了,我今天累了一天,不想再出去了。”

裴芸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袁飞飞转过来看他,道:“你不愿意?嫌弃我这儿地方小啊。”

裴芸笑着摇摇头,道:“你肯收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会嫌弃。只是……”

“只是什么?”

裴芸冲她眨眨眼睛,“我睡在哪儿?”

“你想睡哪儿睡哪儿,睡房上都没人管。”

“我身子弱,上不去房,床上让不让睡?”

袁飞飞“哈”地笑了一声,拍拍裴芸的肩膀,道:“知道你身子金贵,逗你呢,你睡床。”

裴芸看了看手里的面条,抬头,轻声道:“那你呢?”

袁飞飞想了想,道:“我也睡床。”

裴芸低下头,脸上有些红。

袁飞飞正看着天上数星星呢,没有注意到。

“老爷也睡床。”

裴芸侧过脸,道:“飞飞……”

“嗯?”

“我觉得,你的床好似睡不下这么多人。”

“睡得下。”

“……”

袁飞飞打了个哈欠,道:“挤一挤,凑合着睡一晚,明日给你送回去再好好歇息。”

裴芸看着因为打了个哈欠而眼泛泪花的袁飞飞,心里一软,脸上也莫名地柔和起来,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抚去那抹珠痕。

袁飞飞转过头,“干啥?”

裴芸缓缓摇摇头,对袁飞飞道:“飞飞,我吃不下了。”

袁飞飞看了一眼还剩下大半碗的面条,顿时脸就拉下来了,“你逗我呢!”

裴芸有些委屈,声音很小,“真的吃不下了……”

袁飞飞叹了口气,把碗接过来,对裴芸道:“你先进屋子里去。”

“我同你一起。”

“我去洗碗。”袁飞飞站起身,看着裴芸道,“你现在身子薄,嘴唇都发紫了,死在我这里就不好说了。”

裴芸低头,“那么容易就好了。”

袁飞飞一手端着碗,一手握成拳,照着裴芸的后脑壳就敲了过去。不过她手下有分寸,没有下重手。

裴芸笑着站起来,道:“那我进屋等你。”

“嗯。”

裴芸回了屋,袁飞飞听见身后吱嘎一声,她转过头,看见张平站在伙房门口看着她。

袁飞飞道:“听到了?”

张平点点头。

袁飞飞道:“一起睡好了。”

张平抬手要比画。

袁飞飞一耸肩,拿起筷子把裴芸吃剩的面条划拉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对张平道:“老爷不行了,我也吃不下了。”

张平浅笑着接过来,两口吃完。

深夜,袁飞飞和张平一同进了屋子。袁飞飞是打着哈欠进的屋,一推开门便看见裴芸手拄着头,坐在凳子上浅眠。想来是这几日消耗心神太多,今天来了袁飞飞身边,稍稍放下,便直接累得倒下了。

袁飞飞看了一眼,低声道:“睡觉也皱眉,真当自己是包子了。”

张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表示。

袁飞飞对张平小声道:“老爷,你把他抱到床上去吧。”

张平点点头,往前上了一步,袁飞飞又忙道:“老爷你手脚轻些,他好不容易睡着的。”

张平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在他的手搭在裴芸的胳膊上时,袁飞飞又开始叮嘱了,“老爷你别碰到他腰上了,他那儿怕痒,一碰肯定会醒的。”

袁飞飞说完,就听见张平猛吸一口气,然后站直身体。裴芸稍稍动了动,就在袁飞飞以为他肯定被弄醒了的时候,张平右手一探,五指成钩,压在裴芸脖颈后的几处大穴上。一眨眼的工夫,裴芸身子晃了晃,然后一头栽下来。

张平接住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袁飞飞看得目瞪口呆,静了一会儿道:“老爷,不用小声说话了吧?”她蹦过来,“老爷你这手真是……”她斜眼看了张平一眼,小眼神飘飘然,看得张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张平一笑,解开腰带。袁飞飞也脱去外衣,准备睡觉。

她脱衣比张平快了一些,上床也就比张平早了一点。她把裴芸往床里面推了推,然后躺在他身边。张平刚把大布衫套上,一转眼看见床上的两人,硬生生定住了。

袁飞飞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张平熄灭油灯,她转过头,看见张平站在昏黄的油灯下,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袁飞飞小声叫他。

张平的脸逆在油灯的光亮中,眼窝的幽暗格外明显。

袁飞飞转过身,看着她,“睡觉啊老爷。”她已经有些困了。

张平终于转过头,熄灭油灯,袁飞飞听到他慢慢走过来,稍往里蹭了蹭,想给张平留些地方。谁知下一瞬她就被打卷抱了起来。

“喂!”袁飞飞吓了一跳,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张平,“老爷你做什么!

张平没有说话,一手抱着袁飞飞,一手拉住裴芸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然后又把袁飞飞放到床的最里面,之后又把裴芸拉出来一些。

袁飞飞看得无言以对。她静默地看着张平的举动,忽然道:“老爷,你再拉他要掉下去了。”

黑暗中张平身影一顿,然后又把裴芸往里推了点。

袁飞飞真想开怀大笑出来,“老爷,你想睡中间?”

张平点了点头,袁飞飞又道:“你睡外面会不会好一点?”

张平僵住,没有动

“你睡得稳,睡外面不会掉下去。”

张平在床上搭边坐着,没有回应袁飞飞。

袁飞飞:“这么挤,咱俩要是给哭包子挤下去了怎么办?”

张平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什么,袁飞飞困得不行,眼皮子上上下下,也顾不得再劝他。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际,就感觉肩膀和腰上忽然多了两只手,她被使劲一推,而后就死死地贴在墙面上了。

袁飞飞怒然睁眼,看着那个爬到中间,再把自己顺成一条躺着的张平。

“老爷你是要把我按进墙里吗!?”

张平抬手都费劲,端着小臂,尽力地比画着。

莫名其妙。袁飞飞白了他一眼,贴着墙根睡着了。黑暗里,张平听着身子两旁均匀柔和的呼吸声,彻夜难眠。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张平就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眼的一刻,他向左看了看,裴芸已经不在了。

张平重新闭上眼睛,沉沉吸了几口气,然后坐起身来。另一边,袁飞飞睡得正熟。

张平揉了揉眉心。他昨晚心思重,睡得太迟,否则身旁有人起身,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坐了一下,张平下了床。袁飞飞舔了舔嘴,转过头呼呼大睡。

张平在屋子里穿好衣裳,然后推开房门。

院子里,裴芸早已穿戴整齐,负手立于院中那棵老树旁,瞧着树干上的纹路发呆。

张平反手将房门关好。

轻微的声响引得裴芸转过身来。他看见张平,淡淡一笑,道:“平叔,早。”

张平冲他点了点头

裴芸休息了一夜,神色比昨晚强了点,不过仍有些憔悴。张平看着他,少年皮肤本就白皙,而裴芸又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裳,站在晨光薄雾之中,朦朦胧胧,让人瞧不真切。张平茫然之间,又觉得有些恍惚。

在他犯迷糊的时候,裴芸走了过来,“平叔,怎么了?”

张平回过神,冲他摇摇头。

裴芸道:“昨夜休息得可好。”

张平点头。

裴芸道:“晚辈叨扰了。”

张平又摇头。

他同裴芸的谈话,基本就是点头和摇头,最多再加一个摆手。

张平比画的东西裴芸看不懂,他又懒得回去拿纸写字,就听着裴芸轻声细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飞飞睡得很沉。”

张平一愣,看过去,裴芸却看向院子里。

“她很容易入眠。”裴芸又道。他想起之前袁飞飞在他家中的时候,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想到袁飞飞的睡容,裴芸忍不住笑了笑,道:“不过,她睡得着,不代表心思浅。”

裴芸看着院中的老树,静静道:“她不是没有心事,只不过,她的心事同其他人的不同,那些心事都伤不了她,她自然睡得容易。”

张平站在原地,听着裴芸的话。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裴芸道。

这句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所以张平什么反应都没有。

裴芸转过头,看着张平,道:“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才让我自小便动了心。”

张平垂在身侧的两手忽然不可见地抖了抖。

也不知裴芸到底瞧见了没有,他双眼黑漆漆的,看着张平,“平叔,裴芸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讲。”

张平目光平静深沉,静静地看着裴芸。

裴芸忽然冲他笑了笑,道:“平叔,多谢你。”

张平一愣。他没有想到裴芸会对他说谢谢。

他目光中的疑惑被裴芸看在眼里,裴芸又弯了弯嘴角,道:“多谢你将飞飞抚养长大,我知她身世不易,平叔肯收留她,抚养她,当真是菩萨心肠。”

张平没有动,他的目光一直看进裴芸的眼眸深处。

周围静极了,这个清晨几乎一丝风都没有,院中没有飞尘,没有落花,甚至没有鸟虫的鸣叫声。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一道声音。

“平叔,你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亲人。你如她师,更如她父。”

张平薄唇紧闭,在袁飞飞口中那道柔软的唇线,此时就像刀锋一样尖锐。

在这样的神情下,就算是裴芸,也无法做到彻彻底底地面不改色。他在背后握紧拳,平稳声音,接着道:“平叔,五年来你尽心照顾飞飞,是不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他说完,没有等张平反应,因为他知道,张平也不可能有反应。

“她小时曾与我说,老爷比她师父还好,她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裴芸面色苍白,衬得一双眼睛更加乌黑,“平叔,飞飞性子好,人又聪慧,这整条街的街坊都喜欢她。只不过,大伙一直把她当男娃看待。可飞飞毕竟是个姑娘,不会总瞒下去。到时候若是坏了名节,又该如何是好?”

张平听见这话,脸色更加深沉了,裴芸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在身后紧握着拳头,如同给自己打气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平,神色几乎有些癫狂。

“老爷,小芸也想尊称你为老爷。再过两年,飞飞要行笄礼,过了十五岁,她就可嫁……”

裴芸话说了一半,再难开口,因为张平的一只手已经掐在了他的脸颊上。张平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身形又比他大了一圈,在面前一站,裴芸一丝光都看不到。

张平没有使大力,但裴芸的脸颊仍被掐得通红。

张平自上而下地看着裴芸,裴芸从那双眼睛中读到了最明白的意味。

他在说:小子,你好大胆子。

裴芸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因为张平有力的手指而变得有些畸形,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在笑。不仅是脸上,连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

他双手扶着张平的手腕,也不挣扎,单单扶着。

“老爷……”裴芸开口艰难,但张平一丝力气都没有卸下。

“外人都道……飞飞是你的孩童……小时、她、她便是‘铁铺的小公子’,还是你让她这样说的……你忘、忘了吗……你想让她今后……今后如何在、在崎水城生活……若是背上‘以身……侍父’的名声……”

裴芸察觉那双铁臂更加用力,他眼中充血,看着淡蓝色的天空,眼底却是真的含笑了。

就在他要失去知觉前,张平松开了手。

裴芸扶住墙壁,痛苦地弯下腰,手掌紧紧按着胸口。不过,他没有出声,一声都没有。

张平面如罗刹,凹深的眉目在静谧的清早,显得格外阴森。

裴芸微微缓过神,依旧弯着腰,低声道:“老爷,你别恨我……”

张平冷冷地看着他,却看见地面上晕开了的水滴印。

“你别恨我,飞飞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我求你别恨我……”裴芸没有抬头,声音带着涩然,“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从前我以为,只要我肯等,将来她一定会同我在一起。可是如今……”裴芸的指尖在手掌里抠出了血,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我从没想过,日子会过得这样快,好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怕我等了一辈子的事,到头来也是这样的结果。老爷,我等不了了,我求你应承,没有她我真的活不了了……”

张平看着裴芸弯垂的腰背,听着他颤抖的声音。

许久过后,他才恍然发现,此时的裴芸,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童。

十几岁的孩童而已……

他叫他平叔,当真是对的。

张平缓缓垂眸,看着自己刚刚伸向那个少年的手掌。他的手掌宽厚干燥,骨节分明,纹路清晰,布满了老茧。不管在谁眼里,这都是一只老旧的手掌。

他马上三十了,而飞飞,今年不过十三岁。

他看着裴芸,又想起昨晚自己的种种阻拦。想必这孩子,早已经明了。他刚刚动了怒,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动了杀机。

为何呢?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那孩子将隐晦的心情拔了个干脆。裴芸说的没错,因为没错,他才会想要杀了他。

“呵……呵呵呵……”

张平笑了。

裴芸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张平的声音,他笑的声音并不好听,就像漏气的锣鼓一样。可是……裴芸又想,这笑声是如此无奈,又是如此凄凉。

裴芸捂住自己的脸,忽然不敢看张平,也不忍心听这样的笑声。他只能不住颤抖着道:“老爷,你莫要恨我……你莫要恨我……”

张平缓缓探出一只手,拉在裴芸的胳膊上,让他抬起头来。

若她愿意,十五岁,我便将她许配给你。

裴芸不懂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从张平的神色中读出来了。

需要张平用这样苍白的脸色说出的话,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裴芸这么近地看着张平,近到他脸上的细小疤痕,眼角嘴角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刚刚那句话比画完,张平瞬间像是老了几岁一样,再提不起兴致做些什么。

裴芸心里酸痛,低声道:“老爷,我会像飞飞一样待你的,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张平笑了笑,轻轻点头。

袁飞飞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坐在树下休息的张平。

他垂着头,看着地面。袁飞飞走过去,笑嘻嘻道:“老爷,数蚂蚁呢?”

张平没有动。

袁飞飞坐到他身边,又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哭包子呢?亏他几天没睡,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张平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人却还是没动。

袁飞飞看着他:“老爷,你怎么跟块石头似的。”她拍拍张平的背,“别把自个儿埋起来啊,我看看你。”

不过,任凭袁飞飞怎么闹腾,张平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

最后袁飞飞认定张平是在乱发脾气,便拍拍手,站起身,对张平道:“老爷,你不起我可起了。等下我要出去呢。”她见张平仍旧没动静,又道,“那我走了,晚上我会回来吃饭的。”

说完,她到伙房捡了点咸菜吃,便出门了。

走之前,她看到张平依旧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那日袁飞飞并没有找到裴芸,她去了裴府,小六告诉她裴芸不在。

袁飞飞本来想回去,后来又想了想,反正走到这里了,见不到裴芸,去见见凌花也好。想到这,她从裴府二楼穿到金楼中,来到凌花房前。

金楼是做夜里营生的,白天冷清得很,宽敞的楼阁内鸦雀无声,只有那么一两个扫地的小奴。小奴都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袁飞飞。不过,就算他们看到了,也不会阻拦她,因为有人交代过,从裴府走廊过来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拦着。

袁飞飞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中,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她敲了敲房门,站在门口等了一下,里面没有动静。

袁飞飞小声叫了句:“凌花,是我。”

依旧无声。

袁飞飞想了想,推开房门。

凌花若是晚上没有活计,白天也就不怎么补觉。但是就算不睡觉,凌花也习惯白天将窗子帘放下。所以,白天来她这里,整个房间总是暗沉沉的。

袁飞飞进了屋,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来到凌花的床帐前。她以为凌花是睡着的,谁知她过去一看,凌花坐在床里,睁着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袁飞飞被吓了一跳,皱眉看着凌花,道:“你这是诈尸呢。”

凌花没有说话。

袁飞飞细细看了看她,道:“怎么回事?”她坐到床上,碰了碰像个假人一样的凌花,“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凌花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慢吞吞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袁飞飞,面无表情道:“我真想杀了锦瑟。”

袁飞飞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去呗!做利索点,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凌花白了袁飞飞一眼,转过头。

袁飞飞笑了,道:“说说,锦瑟美人怎么惹到你了。”

一听见袁飞飞叫锦瑟“美人”,凌花的眼睛瞬间就竖起来了,跟刀子一样,她坐直身子瞪着袁飞飞,道:“我呸!你再说她美,我就连你一起杀!”

袁飞飞抹了一把脸,道:“算我说错了。”

“哼。”凌花冷哼一声,坐了回去。袁飞飞换了个说辞,道:“那个丑八怪怎么惹你了?”

凌花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凌花扭了扭脚丫,道:“也没什么。”

“……”

凌花偷瞄了袁飞飞一眼,发现后者脸色不善,终于开口道:“我恨她你还不知吗,还要什么理由?”

“我还真不知道你已经恨不得要杀了她。”

凌花俩眼盯着屋子中央的一根桌子腿发呆。

袁飞飞也懒得问了,下了床,打着哈欠道:“你好好思索怎么杀,我先走了。”

“站住。”

袁飞飞转过头,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凌花看着她,道:“昨天晚上裴芸是不是去你那儿了。”

袁飞飞点头,“是啊。”

凌花静了一会儿,也打了个哈欠,道:“行了,没事了。你走吧,我要睡觉。”

袁飞飞道:“他好歹也算是你的东家,这几天他犯病犯得紧,你没事也看着他点,别让他一下子想不顺畅自己去会阎王了。”

凌花本来是要睡觉的,连倒下的姿势都摆好了,听见袁飞飞的话却硬生生停了下来,保持着脸朝被褥的动作好半天。而后,她身子不动,头慢慢转了过来,看着袁飞飞,笑了出来。

袁飞飞觉得凌花笑得有些别有深意,“作甚?”

凌花缓缓摇摇头。

袁飞飞皱眉,准备离开,凌花忽然在她身后道:“你放心好了。”

“嗯?”袁飞飞停下脚步看向她。

凌花挑着眉毛,半眯着一双桃花眼,道:“我让你放心,裴芸绝对死不了。”说完,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又道,“我可以拿我的命同你保证。”

袁飞飞看了她一会儿,龇牙道了一句,“我看你也犯病犯得紧。”

凌花一个翻身,倒在被子里,看着天棚,道:“他那个人,看着像棉絮一样,其实里面藏着针。”凌花说着说着,神情变得有些恍惚,道,“他啊,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你说他哪里舍得去死。”

袁飞飞笑了一声,道:“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凌花从被子里扭过头看着袁飞飞,点头道:“就是话里有话。”

袁飞飞道:“说明白。”

凌花笑道:“再过两年,你便十五岁了。”

袁飞飞道:“是啊。”

“行了笄礼,你就能嫁人了。”

袁飞飞忽然愣住了。

“嫁人?”袁飞飞眼珠子一转,仿佛仔细品味了这个词一番,然后道,“你怎么想到这里了?”

凌花道:“飞飞,你心中有人吗?”

袁飞飞隐约觉得,她似乎明白了凌花的意思。她想了想,道:“有自然是有。”

“哪一种有?”

袁飞飞没有说话。

凌花继续道:“你心里,可有那个想相伴一生之人。”凌花的语气淡淡的,却又带着一丝甜意,“想陪着他,伴着他,也帮着他。看他欢喜呢,你便也欢喜,看他难过呢,你便也难过。总之,就是想同他好一辈子。”

袁飞飞听完,道:“你想到谁了?”

凌花脸一黑,道:“就你多事!”

袁飞飞哈哈一笑,道:“我心里没有要陪他一辈子的人。”

凌花眨眨眼,“真的?”

“不是我陪他。”袁飞飞走到门口,最后道了一句,“我心里的那个,是要陪我一辈子的。”

门关好,屋里安静了下来。

凌花看着那扇门很久很久,而后转了个身,低声道:“老天真是你亲祖宗,想要的不想要的,通通是你的……”

说着,她眼角一酸,想马上转头,可那一滴眼泪怎么也没藏住,还是流了出来。

另一边,袁飞飞从凌花这里出来,心里也有些乱。她也不看路,闷头向门口走。

下了半层楼,她的衣裳忽然被拉住了。

袁飞飞转过头,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奴站在她身后。

袁飞飞认得他,“你是凌花房里的那个小豆芽。”

小奴听见袁飞飞这么叫他,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因为这个小豆芽也是个哑巴,所以袁飞飞对他总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她抬起手,转了一缕小豆芽的头发,道:“你叫住我作甚?”

小豆芽的头发被她拿在手里玩,自己“啊、啊”地叫了两声。袁飞飞听见,怒了努嘴,道:“老爷要是同你一样愿意出声就好了。”

小豆芽马上闭上了嘴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袁飞飞。

袁飞飞接过来,道:“给谁的?”

小豆芽指了指她,袁飞飞拿着信看了看,道:“给我的?”

小豆芽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袁飞飞看着他瘦弱的背影,道了一句,“奇怪的人。”

她拿着信,走出金楼。外面阳光明媚,晒得她懒洋洋的。

袁飞飞找了个阴凉的树下,坐好,然后把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短短的几句话,袁飞飞屁股还没坐稳便读完了。

“哦……”袁飞飞看着信,嘿嘿一笑,道:“怪不得这么恨锦瑟。”

原来,金兰珠意外身亡,现在金楼的账本地契还有楼中花娘的卖身契等落在了裴芸的手里。金家的人自然想要要回金楼,把裴芸赶出去,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前不久也不知道谁想出了个馊主意,要鼓动楼里的花娘闹事。裴芸年纪轻,资历薄,管不住了自然要放手。而要鼓动花娘,就得找个领头的,花娘的领头,自然就是花魁。

昨晚凌花被接去陪屈家两个少爷的酒席,金家的人也在。酒席上凌花听见了醉酒的金少爷说出此事,回来便没有睡下。

袁飞飞把信重新折好,眼前又浮现了刚刚凌花的神情。

我真想杀了锦瑟。

“我就说,”袁飞飞笑道,“从前也恨,却也没有恨到这个地步。”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又自语道,“她想爬到花魁的位置,究竟是为了谁?”

袁飞飞有个习惯,平日闲着的时候,总爱想这想那。等到事情真的多了起来,她反倒什么都不愿意想了。

溜达了几条街,袁飞飞回到了自己家的巷子口。

她又碰见了刘氏。

刘氏见到她,迎上来打招呼,“你可好啊。”

袁飞飞点头,“好啊。”

刘氏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袁飞飞多精的脑袋,一下子就知道了,可她这回偏偏就是不说,“等下我还要去卖铁货,先走了。”

“啊?哦……哦。”刘氏见袁飞飞这样说,脸上有些失落,低着头回到店里。

袁飞飞站在油铺的门口,夏日的风吹着花香,顺着她的鼻息一路向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那个婉约的背影淡笑了一声,“哈,对不住了您咧。”

袁飞飞推开院子门,然后愣了半天。

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树下的张平,憋出一句:“老爷,你不是一直都没起来过吧?”

张平头依旧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好像睡着了一样。听见袁飞飞的声音,他动了动,也没有抬起头。袁飞飞走过去,蹲在张平面前。

“老爷。”袁飞飞抱着小腿,尖细的下巴垫在膝盖上。张平就坐在她面前,袁飞飞抬起头,看见阳光隔着层层树叶照下来,在张平宽厚的背上形成一个一个小斑点。

张平就算坐着,也比袁飞飞大了一整圈。

“老爷。”袁飞飞轻轻叫他。

袁飞飞不知道张平怎么了,但是她也没太在意。她静静地蹲在张平面前,偶尔叫他一句,大部分时间自己看着他的脑壳发呆。

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深夜,在暗黑的伙房中,张平柔软温和的舌根。想到这里,袁飞飞心中就涌出一种莫名的复杂感情来。她看着把自己的脸埋起来的张平,觉得又想疼惜他,又想欺负他。

他们两人在院子里一直待到下午,袁飞飞有气无力道:“老爷,我饿了。”

张平总算有了点反应,手指紧了紧,脸从胳膊中抬了起来。

因为枕了太久,张平的额头上红彤彤的,还印着几道布纹,眼睛也像是没睡醒一般,血丝密布。袁飞飞看他这样,有心调侃几句,但是蹲了一下午,力气花得差不多了。加之张平神色低沉,她也提不起兴致,最后只低声道了句:“我想吃面。”

张平从地上站起来,打了个晃。袁飞飞眼角瞥见,心口随之一颤。她刚想开口,张平已经从她身边离开了。

袁飞飞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叫不出来。

张平很快做好了面条,袁飞飞跟着他回到房间。张平把碗筷给她准备好,然后自己坐在一旁喝茶。

袁飞飞拿着筷子,没有吃面。她看向张平,道:“老爷,你吃了吗?”

张平摇了摇头。

袁飞飞端起面碗,来到张平身边,夹起一筷子面条,抻得老长,笑眯眯地对张平道:“老爷,吃面。”

张平摆了摆手。

袁飞飞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接着笑,道:“今儿是怎么了,送到嘴边了也不吃?”

张平转开目光,站起身,拎起茶壶就要往外走。

袁飞飞轻哼一声,手上一松,面碗落到地上,啪一声,碎成数片。

面条淌出,汤水洒了一地。

张平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过身来。

袁飞飞一双细长的眼睛在夕阳的红云下,映得像团火,如果这世上也有如此冰冷的火焰的话。

袁飞飞表情依旧是在笑,她逆着光线,看着张平,缓缓道:“老爷,手滑了,再做一碗吧。”

张平看着她,身后院子里刮来晚风,吹得人散了层汗,凉凉的。半晌,他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袁飞飞没有跟过去,而是坐在凳子上,手托着脸,看着院子里灰蒙蒙的井口发呆。只不过一天而已,她却觉得变了好多东西。可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她摸不着头脑。她觉得自己该想一想办法,可是她偏一直看着那片被风吹下,落在井口的叶子,就那么孤零零地打着旋,最后飘到井里。

等她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张平端着另外一碗面回来了。他把面放到桌上,筷子也摆好,然后弯下腰收拾地上的面碗碎片。

袁飞飞看着他的后背,说:“老爷。”

张平没有回答,一直低头收拾。

袁飞飞又叫他,“老爷。”

张平依旧没有回话。

袁飞飞站起身,来到桌边,端起另外一只碗。

张平忽然就转过头了。

袁飞飞细长的手指平托着碗,也没有说话。张平蹲在地上看着她。四目相对,袁飞飞轻松地将手松开。面碗直直落下,眼看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张平伸出一腿,脚掌在空中虚颠了一下,然后探手,将面碗稳稳接住。

汤洒出来一些,流在张平的手上。张平站起身,把碗放到桌子上,然后蹲下接着收拾。

袁飞飞二话没说,拿起碗就往屋外扔。张平动作更快,从地上一跃而起,拉住扔出去的碗的一边,另一只手反握住袁飞飞的手腕。

袁飞飞大喊道:“就许你发疯吗!?”

她的手腕被张平攥在手里,动也不能动一下。她瞪着张平,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满是戾气。

张平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将面碗放回桌子上。

这碗他虽然接下了,可里面的面早泼出去大半。他松开手,袁飞飞马上要去拿碗,张平扶在她的肩上,垂着头,慢慢抬起手。

我累了,今日就放过我可好?

袁飞飞看着他低垂的眼眉,嘴唇轻轻抖了抖,她说:“张平,从前不管你哪次发火,我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何时会生气,何时会消气,我比你都清楚。可是这次……”她抬眼看着张平,轻声道,“这次我真的不懂了,我到底又哪里犯了错,惹你不高兴了?”

袁飞飞的神色也有些疲惫,张平看得心里胀成一团,直想拾起那个白捡了两次命的碗再扔一次,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袁飞飞道:“你哪有自己的事?”

张平心中苦笑,松开了扶在袁飞飞肩上的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半碗面,抬手比画道:想来你也吃不下了,我拿下去了。

袁飞飞按住他的手,“怎么吃不下!放着。”她不看张平,自己坐到凳子上,捧着那碗洒得快没了的面条吃了起来。

张平拉住她的手腕。你真想吃,我再去做一碗。

袁飞飞撇开他的手,道:“我只要这个。”

张平一个人站在后面,看着袁飞飞埋头的背影,忍不住低下了头。

袁飞飞吃完面,对张平道:“这地上你放着吧,我来收拾好了。”

张平点了点头,自己坐到一边。袁飞飞取来扫帚抹布,把地上的汤水面条收拾干净,然后又去伙房烧了壶水,泡好茶,端给张平。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袁飞飞点着油灯,对张平说:“老爷,你喝茶。”

张平接过茶盏,袁飞飞道:“还有些烫。”张平点点头,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地轻抿。

袁飞飞坐到他对面,冲他笑了笑,道:“老爷,我错了。”

张平手一顿。

袁飞飞接着道:“虽然这次的确不知错在何处,但是你既然气了,自然就是我的错。”

张平手指僵硬,低下头不看袁飞飞。

“从前,你生气最多不过一两天。”袁飞飞趴在桌子上,顺着油灯的光点看着张平,轻声道,“这次不知又要多久。”停了停,袁飞飞又道,“不过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等得。”

张平咬了咬牙,温热的茶水是怎么也不能再喝下去。

袁飞飞说完,站起来脱了外衣,打着哈欠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就像平时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张平独自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的一杯小小的茶盏,青烟缓缓而上,他的心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他养了这个孩子五年多,她一直像个带刺的藤条一样,或许服过软,却没有真正妥协过。而刚刚,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下午明明气成了那个样子,可到头来,她竟然向他妥协了。

十三岁,三十岁。

张平轻轻放下茶盏,双手并拢,拄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在心中一一细数自己的缺陷。他年近而立,举目无亲,沉闷无趣,又身有残疾。他整个人,就如同院子里那棵老树一样,扎根在那片地皮一辈子,外面看着结结实实,其实里面早就已经烂透了。

而袁飞飞,年轻伶俐,精灵鬼道,那么惹人喜爱,从小就是。他一个哑巴,凭什么把她绊在身边?

可张平又在想,是他救了她,他在那个风雪的冬夜将她带回了家,给她吃的,给她穿的,他为何不能留着她?

而且,只是因为他是哑巴,所以他心里的话就不能表明吗?只是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他的感情也要永远沉默吗?

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在张平的脑中混成一团,他两根拇指抵住太阳穴,紧紧地按着。他的头很疼,前所未有地疼。

最后,在他的指甲在皮肤上压出血痕的时候,张平终于重新坐直了身体。

他听见袁飞飞气息均匀,便站起身,来到床边,轻轻地半跪着看着她。

他从没有说过,比起那双鬼魅的细长眼眸,他更喜欢袁飞飞的嘴。袁飞飞的嘴不大不小,薄厚均匀,上唇微微上翘,看着就像飞起的燕子翼一样。张平最清楚,这张嘴欢乐的时候是多么灵巧可爱,而动怒的时候又是多么冷漠麻木。

他从这张嘴里听过最动人的笑声,也从这张嘴里听过最狠毒的咒骂。

对张平而言,袁飞飞的嘴就好似一个神奇的百宝箱,让他本已孤寂的生命变得不再沉默。

够了,张平对自己说,已经够了。

裴芸也是个好孩子,她同他在一起,一定比与一个哑巴在一起更为有趣。

而他自己……

张平将手指轻轻放在袁飞飞的嘴上,笑了笑,在心里对袁飞飞说道:小丫头,往后若是嫁人了,记得多回来看看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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