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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踪

木里坐上了最后一只橡皮艇;游乐场失踪了一个男孩和“518”号橡皮艇;电视里播出寻人启事,妈妈哭成了泪人儿……在游乐园门口,木里被管理员拦住了:

“小朋友,再过20分钟,我们就要下班了,明天再来玩吧,这里玩的项目很多,可以玩一整天。”

木里非要玩不可。如果不玩,就违背了木里一向办事的原则。木里是最不愿意白跑的。比如说好了去看某部新电影,如果到电影院门口,发现新片还没开始上映,电影院里放映的是某部旧片子,而这部片子木里已经看过三次了,你猜怎么着?为了不白跑一趟,木里会接着看第四遍。

“我只玩疯狂冲浪,马上就出来。”木里走到管理员面前,“我是从南方来这儿旅游的,回程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听他这么一说,管理员挺同情,马上放木里进去,还说:“多玩一会儿不要紧,我等着你出来再关门,你大老远来一趟北京可不容易。”

疯狂冲浪设在游乐园的最中心,距离门口有五百多米,为了争取时间,木里一路小跑。

但还是晚了点,最后一船游客刚刚出发,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点橡皮艇了。

木里举着那张粉红色的票,跳上码头时,一个穿红色救生背心的救生员说:“哈,你运气真不错,刚好还有一只小艇没有拖上来,否则,就真只有等明天再来玩了。”

疯狂冲浪是彩虹游乐园里最刺激的游乐项目。运用电动装置,将游客乘坐的橡皮艇送过蜿蜒的水渠和黑暗的隧道,冲过水怪出没的河流和乱石轰塌的峡谷,提升到垂直落差101米处的黑洞中。橡皮艇在洞顶最高处停留约一秒钟,让游客从惊慌失措中稍稍定神,再面对更大的考验。最后一刻,橡皮艇要在完全的黑暗中,从101米处飞舟直下,落入光天化日之中一个人工小湖,溅起千层浪花。斜坡的设计角度为79度,从一百多米处掉下来,感觉上完全是垂直下降了。为了让人们永远记住这失魂落魄的瞬间,游乐园考虑得非常周到,让一架全息数码相机在橡皮艇摔落前的一刻,定格下一张照片。当你像一只落汤鸡一样从湖中走上来时,走到出口处的摄影室,管理员会笑吟吟地递给你一张照片,让你亲自看看自己在极度恐慌中的尊容。

木里从来没有玩过疯狂冲浪,当救生员把他送上船,替他把保险杠扣好,并且嘱咐他在途中千万不要擅自打开保险杠时,他还是一副兴奋异常的样子,全然不知道前路的险恶。

在正常营业时间,一只橡皮艇上要坐24名游客。人多胆气壮,救生员不用担心什么。看到已近黄昏,偌大一只橡皮艇上只有一个小孩子,救生员在将要按下电动开关时,又迟疑了一下:“小朋友,你还是明天再来玩吧。”

“我已经坐到船上了,就决不下来。”木里说,“再说,明天我已经回南方了,因为我妈妈订了今晚9点的火车票。”

救生员想:既然这样,劝这孩子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鼓励鼓励这孩子,让他别害怕。

“你别害怕,那些石头、妖怪、恐龙都是电动控制的,就算你的脑袋塞进了恐龙的口中,那也是假的,不会真咬你。你千万别怕。游乐场开业两年来,还没出过意外。这绝对是有惊无险的,你放心好了,我们这些救生员也是做样子的,是怕万一有谁掉进了水里,又不会游泳,我们就可以把他从水中拉上来。”

“你放心吧。”木里挺豪气地朝救生员挥挥手,“我会游泳,我还是业余体校游泳队的队员呢。”

木里会游泳不假,跟业余体校游泳队却扯不上。上一年级时,他自己倒是想过参加业余体校游泳队,后来,因为游泳队训练的时间和钢琴老师上课的时间相冲突,便选择了钢琴,放弃了游泳。

救生员极不情愿地按下了电钮,橡皮艇在水渠边的减震胶带上撞了一下,飞快地朝前滑去。

偌大的游乐场安静极了。清亮的水在渠中哗哗急湍。“疯狂冲浪”的大门徐徐启开,又徐徐关闭,木里和那只橘红色的橡皮艇,飞快进入了水怪密布、恐龙出没的丛林。

救生员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防水表。时间非常准确,一秒也不差。他等待着那只小艇从管道中轰然一声,冲进湖中。

疯狂冲浪的冒险历程只需持续5分钟。木里离开码头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显示——5:25分。离先前那船游客的出发时间刚好只差一分钟。

5分钟后,载着木里的小艇就会冲入湖中。接着,救生员就可以把小艇拢到岸边,让木里上岸。再接着,救生员就可以轻轻松松下班了。

4分钟刚过,第一只橡皮艇准时从通道口滑入小湖,随着游客们的尖叫,浪花飞溅。

又过了1分钟,第二只橡皮艇没有按时滑落。

又过了差不多5分钟,摄像室的小姐背着包,拿着木里的照片,来到了码头上:“刚才那男孩子呢?他为什么不来领照片?我要下班了。”

救生员神长脖子,站在小湖边东张西望:“我也正在等他呢。不知道为什么,橡皮艇一直没见出来。”

“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呢?”救生员说。

已经超过5分钟没出来,这毕竟是异常现象。他们马上向游乐场管理处报告了这个情况。

十多个工作人员站在码头上抓耳挠腮:“奇怪,是不是管道出了毛病,在什么地方卡住了,下不来?”

管理员和摄像小姐一起走进摄像监控室,木里坐在橡皮艇上,张开双臂准备下降的瞬间还留在电脑屏幕上。

“这孩子胆倒挺大的,一点都不害怕,只觉得好玩。”小姐说。

“并没有停电,橡皮艇不可能被卡住呀!这就怪了,开业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管理员说。

这一天,游乐场的所有管理员都没有下班,摄像室的小姐也没有下班。他们把水关了,电停了,十多个管理员打着手电筒,沿着黑暗的通道,爬过了整条“疯狂冲浪”的每一寸,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男孩,也没有找到那艘橡皮艇。

他们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男孩子来过了。

但照片上清晰地记录着那个男孩子,照片上还有时间显示:17点29分58秒,就在橡皮艇自由摔落前2秒钟,就在黑暗通道101米的最高点上,那个男孩子张开双手,仿佛在欢呼:“哈,真好玩!太刺激了!”

男孩子就坐在一只橘红色的橡皮艇中,那只橡皮艇的编号是518.

人们一次又一次清点橡皮艇,发现正好少了一只,那只的编号正好是518.

在当天晚上的电视新闻中,男孩子的存在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男孩名叫木里,来自星沙城,和妈妈一起到北京度假。当天早上,母子俩在文化广场分手,妈妈往西边的现代艺术馆,儿子往东边的自然博物馆,说好中餐自理,下午5点30分在自然博物馆门前会合。但男孩的妈妈5点半到自然博物馆门前时,没见到男孩。一直到晚上9点钟,还是没见到男孩。妈妈六神无主,只好跑到电视台出示了男孩的照片,请市民协助寻找。男孩的妈妈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据她声称,男孩很聪明,生活自理能力强,到北京已经一个星期了,大部分街道都熟悉,而且男孩平时出门喜欢带地图,迷路的可能性不大。

电视里前一分钟刚播完寻人启事,后一分钟就有电话打到电视台,提供男孩的线索。至少有两百个人声称在别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很像木里”的男孩。

只有彩虹游乐场打来的电话是可信的,因为他们能提供木里在当天下午5点29分58秒拍的照片。

从5点29分58秒之后,木里就神秘失踪了。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一只编号为“518”的橘红色橡皮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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