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又爬到树上去了,蹲在树上不知在看什么,双眼无神,一脸无知的样子,判若两人。下人搬来梯子试图把慕容熙拽下来,刚碰到脚,慕容熙自己跳了下来,老管家在下面看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下人们乱作一团,平阳侯府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皇上派了两名御医长住平阳侯府,直到医治好平阳侯方可回宫。御医心里苦啊,平阳侯痴傻之症并不寻常,他们也束手无策。奈何皇上圣旨已下,只得日日开些调养的方子,谁曾想平阳侯府真是多事之秋,有平阳侯日日折腾,老管家倒成了他们的病人,三五天病一次,不是急火攻心,便是气血上涌晕厥,平阳侯府的日子,真是一言难尽……
摔得不轻慕容熙被下人抬回了房间,永远耷拉在胸口的衣领,都快开到腹部了,宽大的衣袖沾上许多土,白皙的额头上乌青了一块,眼睛闭着,眉头却皱在一起,俊美风流的脸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下人们对自家侯爷痴傻之后各种不正常举动已经适应了,将慕容熙安置好之后,就去老管家那里,等待御医诊断完老管家之后,来给侯爷看看,即便看了也没有什么用……
“你受苦了”
清冷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平慕容熙皱起的眉头,琥珀灵动的眼蒙上一层水雾,黑袍裹住了消瘦娇小的身躯,巴掌大的脸上苍白无血色,甚至不如躺在床上痴傻的病人看着红润些。
红色的药丸送入了慕容熙口中,药入腹,额头乌青极快褪去,头皮一处凸出,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拔出腰间软剑在慕容熙手掌中划出一道口子,原本头皮处的凸起转移到脸部,脖颈,手臂,最后从掌中爬出一条红色的虫子,剑挑起扭动的血虫,黑袍下的面容十分晦暗,眼中冷芒闪过,软剑骤然变热,血虫化为一滩血水。
“噗!”
行驶在东离国官道上的马车,车内即将被送出东离国的女子,捂着心,吐出一口黑血。苍幽然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长出黑色纹路,从心开始,如藤蔓无限蔓延……
“不!这怎么可能?”
能解血蛊的药只有一颗,已被江忆雨盗去给了上官云墨,上官云墨已死,这世上再也无药能解开血蛊,谁也就救不了慕容熙!
“哈哈……哈哈……”
苍幽然比桃花还要美丽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她笑得疯狂,眼角竟流出了血……
慕容熙的血虫是子蛊,她的体内养着母蛊,本是为了操控炼化慕容熙,如今子蛊死了,母蛊反噬本体,她将如月白一样,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到底是谁?”
……
“云墨,你又算对了。”
包扎好慕容熙手掌伤口,江忆雨起身离开,刚迈出一步,黑袍被人抓住,江忆雨转身看到依旧闭着眼睛的慕容熙,他的意识已经清醒,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我回来了,不走了。”
慕容熙好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手臂滑落,呼吸逐渐平稳,江忆雨嘴角微微上扬……
江忆雨回来了,也走不掉了!
双手推开紧闭的房门,两扇门缓缓打开,身上黑袍脱落,三千青丝白带扎起,露出清丽如画容颜,诺大的眼睛深邃迷人……一身白衣,银质软剑别腰间,整个人异常消瘦,脸色苍白似惨白……
脊背笔直的站在那里,双眼交汇,四目相对,商洛宸白衣如雪,温和气息冰冷陌生,龙眉凤目,刀削斧刻般的立体的五官,在阳光下生出冷凝的气息。禁军包围了平阳侯府,弓箭手箭已上弦瞄准江忆雨,上百禁军于房门前拔剑相对……
软剑缓缓拔出承于双手之上举过头顶,屈膝俯身低头而跪……
“罪臣江忆雨认罪!”
四周一片死寂,京国侯没有任何反抗认罪,禁军皆等待着摄政王的命令。
“拿下!打入死牢!”
……
不论平阳侯府闹出多大动静,外界不可知,平阳侯府众人亦不可知。摄政王早已全面控制平阳侯府,他知道江忆雨一定会回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前来探望中毒痴傻的慕容熙……
老管家无恙,醒来便带着两位御医赶紧去看慕容熙伤势,匆匆忙忙来到房门口,一开门,便看到慕容熙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缠着白绢,老管家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侯爷,您没事吧?”
慕容熙抬头看着他,又看向房中两位提着药箱的御医,
“本侯蛊毒已解,二位可以回宫复命了。”
“侯爷!”
老管家在慕容熙眼前挥手,被慕容熙嫌弃地一把推开。
“管家你干嘛!本侯又不瞎!”
“哎呀!侯爷啊,您不傻了……”
老管家激动地抹眼泪,慕容熙一脸不耐烦。两位御医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行了!你们二位回宫告诉皇上,本侯已经好了,稍后进宫谢恩。”
两位御医退出,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可以回宫复命了。
“管家,本侯要沐浴更衣,进宫面圣,速去准备。”
“是……”
自家侯爷不再痴傻了,真是老侯爷英灵保佑啊……
死牢所囚本国罪臣,他国谍者,还有后宫罪妃,或是江湖组织领导者,能通天之罪商……留命不杀,日日折磨,直到将他们的秘密全部挖出来,才会给个痛快。一旦到了这里,只有这一条路,用机密换一死,无人例外!
江忆雨四肢锁上镣铐,镣铐钉死了,拷上便不会摘下来,死了尸体扔到乱葬岗,人们看到戴着铁链的尸体,便知道是死牢的犯人。
江忆雨被带到刑房,刑房中刺鼻的血腥味与臭味,她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刑房四壁皆是各种刑具,地上污血踩着发出“咯咯”的声音,想来下面是断裂的人骨。她被狱卒推到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所谓唯一,除了四壁刑具,刑房中什么都没有,仅有一把黑漆漆的椅子。
狱卒把门关上,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淡定的犯人,他还是头一回见。不过都是暂时的,一会儿就该哭着喊着什么都招了,京国侯又怎么样,就算是皇子也是有来无回!
“皇上,京国侯已认罪,该杀。”
乾宇殿内,丞相聂风,张谏之,裘之也,路谏言,还有跪在地上的慕容熙……皆震惊于摄政王对京国侯的处置,竟然要其性命,不留余地。
“王爷,就算小雨是东离国的秦贵妃,就算她女扮男装,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可是,玉琼宫时她为你挡剑救了你一命,收复玉姬山为商澜国开疆拓土,她还救了我……她没有害我们呀……小雨她……”
“拍!”
摄政王一巴掌打在慕容熙脸上,慕容熙的身子倒向一旁,吐出鲜血,趴在地上。慕容熙胳膊撑地支起身子,对上摄政王充满杀意的双眼,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笑哀伤地说道,
“我明白,若小雨还有利用价值,你便睁一只闭一眼,从外事署,四国会盟再到玉姬山……哪一次不是她冲在前面,将成果捧到你面前……现在她身份败露,东离国不依不饶,你便要舍弃了她,与她撇得干干净净……商洛宸,当初小雨要走,你出兵邱楚国不让她走,她回来了去打战,玉姬山下没日没夜周转于三国之间,遭了多少算计,受了多少伤,寒毒发作了多少次……你知道吗?难道她就只是为了你口中的复仇吗?她也是为了你啊,为了对你承诺,为了商澜国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商洛宸……”
“别说了,别说了”
聂风抱住激动疯狂,浑身颤抖的慕容熙……
皇帝看着摄政王,他冰冷非常,对慕容熙所言没有丝毫反应,难道真得只是利用,而非其他,是他想多了么……
“皇上,平阳侯身体刚好,神志尚不清醒,满口胡言乱语,臣送平阳侯回府休息,还望皇上恩准。”
“也好,有劳丞相送平阳侯回府。”
“谢皇上恩典!”
聂风拉着慕容熙走出乾宇殿,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摄政王,最终无声叹息……
“东离国国书分别发于三国,京国侯身份天下皆知,东离国使臣近日将至,我国必要给东离国一个交待。摄政王主杀之,内阁何意?”
张谏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避开了皇帝的目光,裘之也说道,
“臣认为京国侯可杀,但不能死在我国。京国侯伪造身份,女扮男装位列朝堂,践踏礼法,欺君重罪,当废除其爵位、官职,收回西南兵权,遣送回东离国,由东离国皇帝决定其生死。”
“皇上,臣附议!”
路阁老站出来说道,
“京国侯既然是东离皇帝罪妃,其生死自然由东离皇帝来定夺。我国若是杀之,只怕会引起东离国不满,亦会招致其他两国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