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长恨歌(3)
说到最后一句,他咬了咬嘴唇。
房间的灯光下,当他的双眸,落到我湿透的衣衫上时,心跳突然加速起来,那种男人有力的心跳声,毫无遮拦地落在了我的耳朵里。
他迅速地将我扔进浴室中,打开水龙头,调出温度合适的水,生怕我给冻感冒了。
水汽氤氲间,我试图从浴室中挣脱,我说,放我走……放我……走……
这低低的哀求声,夹杂在洒落而下的水声里,显得格外暧昧。
他压抑着自己涌动的情欲,说,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子了!放你走,安全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凝神为我脱去被海水弄湿的衣衫。
他之前大抵是担心我醉酒之后,一个人不够安全,或者,他真的只是想,在我洗完澡安睡后就离开。
可是,在那些衣衫在我无力的挣扎和低声的喘息间散落下时,他突然停止了动作,直直地看着我,眼眸里渐渐沾染上了情欲之色。
我们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定力。
我黏湿的发散落在锁骨上,望向他的眼眸愈加迷离。氤氲的水汽中,掺杂着玫瑰精油的香气……
意乱情迷,这四个字,变成了那一夜最好的写照。
程天佑的手指从我的肩胛细细地划过,落在我纤细的腰间,最终,他将我整个人拥在怀里。他的眼眸愈加幽深,突然,他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颈项间,然后沿着温热的水一路滑下,引起我低低的惊喘与抗拒。
他将我的手绕到背后,握住,声音愈加低哑,如同致命的蛊惑,他说,姜生……
我想要你快乐。
痛苦的人总是想要宣泄,而放纵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情欲在酒精中发酵,我渐渐地在意乱情迷中消融掉了所有的力气。
这个夜晚,衣衫尚未褪尽,不过一个吻,我们便在情欲之中丢了魂儿。
耳边是澎湃的海浪声,在这个夜里,愈加汹涌。
他的吻密密落下,连同他温热的气息。我像是无水的鱼一样,似乎只有跟从他的韵律才能得以偷生。
他温柔地望着我,褪去衣衫。在水汽与情欲弥漫的浴室里,他赤裸着漂亮而结实的胸膛。他的声音低低的,如同催情的迷药一样撩拨着我的心,他说,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
他像是困兽,在这个溢满了情欲的夜里,温柔地舔舐着伤口。在那一次次的沉沦中,他小心翼翼却又霸道十足。
他轻轻地亲吻我的耳垂,说,我不想成为谁的代替品,我只想是我自己,而能被你爱上。
在他一遍一遍的亲吻中,一次一次的蛊惑下,我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理性的掌控。
他低低地伏在我的胸前,说,姜生,说你爱我,说你想要我。
我……爱……你……
我……想……要……
那一夜,一场抵死的缠绵。
浴室里,圆床上,贵妃榻边,泳池畔……
仿佛只有彻底地放纵,沉沦在情欲之中,我才能忘记他,忘记那种痛苦。
又或者,我的内心是如此脆弱,只消醉酒后的一场蛊惑,我便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了这一场狂欢。
仿佛,这才是爱情最好的结局——
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而我自己,什么也不留下。
87 我说,我尝试去爱过你的,只是……
乏力如死,气若游丝。
不过欢爱一场。
日上三竿,我才从这场极度的缠绵中醒来。身体的微微疼痛不适提醒了我,昨夜,我是怎样纵情而过。
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臂弯中。他正出神地望着我,目光是我不曾见过的柔软。
他见我睁开眼睛,便笑意淡淡地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眸,声音里欢纵后性感的微哑,说,你醒了?
我大脑骤然一片空白。
人渐渐清醒,心底便涌起无限的苦涩。
我呆呆地坐起,只见床上床下一片凌乱,仿佛都在向我默默地传递着昨夜的缠绵旖旎之态,一时间,我回不了神。
终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天佑就这么看着我,眼眸里是淡而无辜的笑意,就仿佛是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满足后却偏说那不是自己的错。
他从身后抱住我,小心翼翼的,生怕我破碎掉一样。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极尽温柔地摸索着,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亲密,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在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以后。
他说,姜生,我不想说对不起,我只想说我爱你,姜生,试着爱我吧。
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恨死了我自己。
我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心里只有一个人!却又在醉酒后沉迷在与另一个人的情欲之中。是的,我恨死了我自己。
整整一天,我都陷在一场麻木之中,不肯看程天佑一眼。
这种无视,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割伤了这个男人最后的自尊。
终于,他像嗜血的魔鬼,硬逞着一时之强,说,姜生,昨夜明明就是你想要的对吧?!你今天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不看他,本该羞愤难当,我却只是麻木无觉,仿佛,此刻他任何的言语,都不能让我再起波澜。
我的身体,它已经不属于我。
我的心,本来已经破碎,这个男人,却给我了最后的残忍。
我走去酒店大堂,点了餐,慢慢地吃下。
他就跟在我的身边,依然是嘲讽的眼神,他说,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
我告诉你,姜生,你和别的女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我的床伴而已!
终于,茫然中,我对着他笑了笑,我说,其实炮友更洋气。
他气结,只能说,你!
我说,芒果汁很好喝,你要不要?
黄昏的时候,我来到了海边。
沙滩前的悬崖处,是森森的绿意。
他跟在我的身后,突然开始紧张了,他说,姜生,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我回头看着他,冷静得可怕。我居然不恨他,不恨他占有我的身体,不恨他凌辱我最后的自尊,我只是对着他笑,然后说,天佑,你看,海真美。
海风,吹起了我的长发。
我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害怕呢?
我站在悬崖上,看着夕阳下的海,它就在我的不远处。
————
夕阳的余晖为大海点起了河灯,我想起了那个夜晚,千岛湖上的河灯。
我等了十七年,爱了十七年的男人,给我放过一串河灯啊——
千岛湖下有座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叫姜生。
可如今,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甚至资格,回到他的身边。
我的身体,它不是我的。
我的心,它也已经不能自已。
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完整地给予?
我回头,看着程天佑慢慢地向我靠近,冲他笑了笑,说,天佑,对不起。
他吃惊地看着我,说,你……
我说,我尝试去爱过你的,只是,因为有了他……
因为有了他啊。
我缓缓地回过头,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大海之中,漂过了千岛湖上的那串河灯,还有那个我爱了十七年的男子,他站在海中央,对我微微地笑着。
我其实是来看海的,我不绝望,也不悲伤,我只是来看海的。
可是,仿佛被一个魔咒给牵引了,我走入了那片海中,那里有河灯,有他,有笑容,却再也没有悲伤。
所以,飞身跳下那一刻,我的心,宁静得如同千岛湖的月亮。
耳边,有风。
有飞鸟。
有自由。
我听到程天佑痛苦的呼唤声,撕心裂肺一般,他说,不要啊!姜生……
88 生死相随。
十七岁那年,《泰坦尼克号》上演,Jack对Rose说,You jump.I jump.
当时宁信问我,我跳,你也会跳吗?
我说,不。
我以为我永远会说不。
而这一刻,当我随着你飞身而下的这一刻,我才知道,那个答案,只是因为发问的那个人不对。
原来,“You jump.I jump”,最好的翻译是“生死相随”。
姜生,我爱你。
已经到,生死相随。
89 那个男人啊,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
海风在我的耳边呼啸。
这一刻,我多么想抱住你,让你不要有恐惧。
我知道,生,我不是你最爱的人;甚至,死,我都不是那个你希望陪你死的人。
姜生,坠海这一刻,让我给你说说这些情话好吗?
那个男人啊,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
那时候,我们都老了。
一切纷扰都已不再重要。
什么最爱?什么唯一?
都不再重要。
流年定格了彼此。
我九十九,你九十一。
我已经老年痴呆,而你早已头发花白。
你可以很傲娇地对小重孙说,瞧,你外公那个傻老头追了我一辈子……可外婆的心里啊,一直还偷偷藏着另一个人……
我不会计较的,老太婆。
我只会咧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笑。
因为那个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的人,是我。
可我会吃醋的,老婆。
虽然已昏昏老矣,分不清眼前的你是我婶还是我妈。
我会和小重孙一起随地小便,让你着急让你气。
或者让小重孙推着轮椅上的我,拿着拐棍,找隔壁那个九十三岁了还对你不死心的凉老头干仗决斗。
如果他的老婆帮他揍我,老太婆,你也要来帮我啊。
……
如果上天能让我们活下去,那么这些小情话,我都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