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早早的就从睡梦中被惊醒了,先是城南那冲天的火光,接着是城北的巨响,就算是个瞎子是个聋子都知道了,清阳城肯定不对劲。
托这两次“意外”的福,整个黄巾军都从睡梦中醒来了,人们急急忙忙的裹上黄巾拾起兵器,汇聚在一起,扶着栅栏伸长了脖子远眺着清阳城的情况。
如此大的响动,万一是敌人袭营,那可就回天乏术了。
“咋了,这是咋了?”
“不知道,突然就一阵响。”
“快看快看!塌,塌了!”
在黄巾军的三言两语中,白二登上瞭望塔看向清阳城的方向。
在一阵灰尘飞舞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城墙的轮廓,土石砌成的一线城墙上,原本规整的城垛像是凭空少了一块,等那阵烟尘彻底落下去,一个三角形的缺口便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莫名其妙地,城墙塌了,在城门边上,一道裂痕从城墙根开始向上延伸,越来越大,最终将一大片城垛都撕裂开。
一地的碎石与泥土,斜斜的在城墙前滑落堆成一条小小的土坡。
那个三角形的缺口很大,最根部只有不到一人宽,但到了顶部却能通三五人的样子。再加上土石堆成的小路,摆成了一条天然的攻城道路。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么?
白二问自己。
没有,绝对不会再有了,就算是陷阱,也绝对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攻城给机会了。
他在甘陵国前后游击了一个多月不肯打回清阳城,就是因为清阳城有高耸坚固的城墙,强攻死伤难计,只要义军据险死守,他就别想占到一点便宜。
而城墙一旦消失,哪怕仅仅是一小块,他就能带人冲过这道屏障,进入到城市中,他就能发挥黄巾军的人数优势,将义军彻底淹没。
不能等了,就是这个时候,机不可失。
“全军,不分先后,全都冲进去!”他大声喊道,挥舞着一面淡黄的大旗,声嘶力竭的吼者:“黄天降下仙法,毁了城墙放我们进城,兄弟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欧!冲进去!”
“杀!黄天当立!”
“冲啊!”
听到了黄天二字,黄巾军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彻底癫狂了起来,他们嘶叫着冲锋,手握各式各样的兵器,毫无保留的向前奔跑。
哪怕下一秒飞向他们的将会是箭雨和雷石滚木,他们也依旧会挥刀砍向前方阻挡着自己的人。
因为他们的方向是黄天,是极乐,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的卑微而崇高的梦想。
有信仰的疯子,真是令人心悸。
等崔琰赶到北门时,黄巾的旗帜已经插到了北门上,这是在出乎了他的预料,虽然城墙断了,但是驻扎北门的是最精锐的第一曲,这批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落败?
虽然心中抱着疑问,他还是压了下来,北门已失,在这里多拖一分钟就越危险,还不如集合剩下的军队,伺机反攻。
“走!”他拍一拍马屁股,对着几名亲卫喊道:“分头去各曲,叫他们到太守府会和,切忌与黄巾军大军交战,不许恋战减小损伤!”
他不知道,第一曲的饮水已经被悄悄的改动过了,足量的泻药让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只能坐以待毙,面对黄巾他们原本应该以碾压的姿态打完首战,谁曾想到会有这一天!
崔琰想来很容易,走就不容易了。
就在他拍马想向城中心跑去时,马前腿猛地一蹬,整个马身都立了起来,缰绳瞬间脱手,这位出了名的儒雅君子,头一次失态地从马上跌下来。
“公子!”身边的护卫立刻下马将他扶起,另外几人驾着马围在他身边,两三个呼吸间就围成了一道人墙。
崔琰被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自己面前的战马正伏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支羽箭准确的射入了它的后腿,如今它已经无法将后腿伸直了。
“哪来的箭!”他问离自己最近的亲兵。
“秉公子,西边射来的,已经派两个人去追了。”
崔琰回头遥望一下,北门已经陷入了溃败,只剩下零星的义军还在顽强抵抗,这里实在是不能久留了。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的说:“放弃这里,快撤退。”
“不等等那俩个人么?”亲兵略微诧异地问。
“再等,我们都得死!”崔琰厉声说道。
儒雅天才也好,君子风姿也罢,人总要活着才有发言权。
“可是……”亲兵刚开了一个话头,便戛然而止。
嗖。
又是同样的方向射来的羽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那名亲兵的太阳穴,鲜血溅到了崔琰的脸上,刺激的他瞳孔一缩。
“谁!”一个亲兵立刻替到被射到的亲兵的位置上,用身体死死地护住崔琰。
回答他的是另一支箭,但因为射出的方向已经确定,亲兵只是挥刀一挡,羽箭就被挡到一边,无力的撞到了石砖地上,不甘心的断成两截。
“啧,不灵了么。”箭来的方向上传出了少年的细语,很不甘心的语气。
两名亲兵纵马持盾缓缓地逼近过去,随时防备着袭来的羽箭,没有办法,如果崔琰想要安全地走,这个人就必须杀掉。
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两个人都是立着盾把眼睛悄悄探了出去,循着那马蹄声的方向看去。
嘭,一道沉闷而生硬的响声传来,右边的亲兵应声飞了出去。
这一次,飞来的不是羽箭,而是一杆——不,半杆长枪。
长枪破风,二尺长的枪头犀利的刺破了牛皮盾牌,直接刺进了亲兵的喉咙里。
另一个只是下意识的伸头一望,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急促而起,马蹄声至,羽箭亦至,他只觉得眼前一闪,便被一支羽箭狠狠地刺进了眉心。
一个人,在几乎瞬间完成投枪,旋即挽弓搭箭一矢中的,这样的反应速度,早已不是一般军士可及,至少在黄巾军中,不应该有这般训练有素的人存在。
看着那半杆折枪,崔琰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眉目,一个名字渐渐地在他心中浮现出来。
清河折枪小将,白俊。
“白俊!是你就出来,都是故人,躲躲藏藏有什么能耐!”
崔琰立在亲兵的包围中,用尽力气喊道,他顾不得什么黄巾军了,及时他们现在赶过来也罢,无论如何要优先解决白俊这个危险的家伙。
哒哒,哒哒。马蹄声不断的靠近,马上少年一身戎装,走马间拾起刚才的亲兵的长枪。
一丈二尺的长枪,比白俊高出近一倍,毕竟是成人使用的,对于白俊这种六尺半的身高来说实在是驾驭不了。
只见他将枪头顶在墙上,手臂与腰一同发力,将长枪折成一个诡异的弧线,最后狠狠的用脚一踹。
啪,长枪应声折断,白俊探手拿起带枪尖的一节,挺着手臂指向了崔琰。
“既然知道是我了,那我也不多说了,”白俊一脸愠怒地说,:“我曾说过,威胁他,你自知后果。”
“就凭你?”崔琰冷笑两声。
“就凭我!”白俊一甩折枪,冷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