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厉害。”单于坐在毛毡毯上,用一个精致的陶碗从锅里舀出一碗野菜汤递给白俊。
“我不喜欢羌渠那种给汉人甘心当狗的性格,但是我还是很欣赏汉人的。”
“欣赏汉人什么?”白俊抿了一口汤,淡的索然无味。
“汉人懂的东西很多,做的东西很好,”单于豪放的说:“你们的陶器,铁器,木家具,锦缎衣服,我们都做不出来。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匈奴人擅长的弓马血性,你们一样学不来。”
“不见得啊。”白俊把玩着手中的陶器,做得很精致,想必也是羌渠的遗物。“工具,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只要选择适合的人,足够的时间,草原人也能学会,而弓马战事,汉人苦练也不见得比你们差,况且,血性这东西……”
说到这,他摊开双臂放声的说:“汉人,几时少过?”
“哈,哈哈哈”单于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
“你很有意思,比我见过的所有汉人都有意思。”
“那是你见过的汉人太少了。”白俊略带讽刺地说:“真正的汉人是不会甘愿被别人叫做猴子的。”
猴子就是刚才在王帐外阻拦他的那个汉人,至少娜仁托娅是这么叫他的,白俊这话明显的有所针对,但仔细想想又不无道理。
“好,好啊,用你们汉人的话讲,牙尖嘴利,哈哈哈哈!”单于放肆的大笑着,带着草原汉子浑厚高昂的嗓音,似乎要将整个王帐都震塌一般。
“但愿你的计谋,也能有这么厉害。”
白俊闻言,不紧不慢的走到立着的铁锅边,从锅里又舀出一碗汤来,然后用袖口不经意的一抹,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洒进了碗里。
“单于大人,我不了解羌渠,但是有一点我们很像,那就是我们都喜欢享受生活。”白俊说着,将手中的陶碗递到了单于面前。
“我没有想到,以牛马闻名的草原,竟然要让自己的单于靠野菜汤度日,我更没有想到,仅仅是野菜汤也难喝的令我难以下咽。”
“现在国家新乱,诸人不服,我必须做出一个勤俭的表率,牛羊,要留给战士们。”单于毫不避讳地说:“南匈奴有大小部落上万,我能控制的不过两三千落,大部分已经是割据状态,各小王筹划着自立门户,我不能不把日子过得节俭点。”
白俊悠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因为生活不好所以不服,因为不服就去战斗,为了战斗而让生活变得更不好,单于这笔账,我可真是算不太懂。”
……
单于没有说话,他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按照匈奴人一贯的思维行事而已。
“单于大人,喝喝我这碗汤,保证比你那碗好喝。”
单于盯着碗犹豫了一下,白俊便心领神会呢会,象征性的先喝了一口。
“放心,没毒。”他擦了擦嘴,挑动着眉毛说。
“嗯,狐狸脑子的汉人。”单于笑骂道:“就算有毒,我们匈奴人照样敢一口气喝下去!”
言罢,他劈手夺过陶碗,仰起脖子将整碗汤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随着一声畅快的呼吸,陶碗中连菜带汤已经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样?”白俊问道。
“有滋味了,”单于意犹未尽地说:“你在里面加了盐?”
“对,就是盐。”
“唉——”单于长叹一口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从羌渠死了,汉朝不肯卖盐给我们了,现在匈奴上下就连我这个单于都吃不上了。”
白俊闻言,心中暗自叫好,默默地称赞着谭羽的神机妙算,带着那么多盐上任真是对的。
“单于,我现在来做一笔简单的交易。”白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袋子,从袋子口一倒便将一捧雪白的精盐倒在了陶碗里。
“你们匈奴需要盐,而我有。”
单于看着盐,眼中露出了急切的目光,他太过需要这东西了,整个草原也太需要这东西了,但想要归想要,交易也好谈判也罢,终究要双方都提出要求。
“你想要什么,开个价吧。”单于爽快地说道。“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痛快!”白俊激动地一拍手“千斤盐,换胡马五十匹,不知道单于愿不愿意?”
这其实是一项很不公平的交易,汉朝盐的价格很便宜,千斤盐在内地仅能卖个万钱左右,而一匹战马却动不动就卖到万钱,即使在盐贵马贱的草原,也不会有人能卖到二十斤盐一匹马的价格。
但眼下情况毕竟不同,有汉朝的盐禁,匈奴上下无盐,白俊是一家垄断,想开什么价就开什么价。更重要的是,盐这种东西,在草原上的作用就如谭羽说的一样,比金钱还管用。
“我知道这个价格有点高,但这仅仅是个彩头,”白俊没有给单于思考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说:“有了这一千斤盐,您就可以稳住手中能掌控的两三千落,控制了他们就算是扎稳了脚跟,只要您站稳了,准备投机的人都会有所恐惧,到时候草原之上将再无人敢阻拦您。”
“况且,实不相瞒,我乃新上任的西河都尉,只要我回去,就能从汉地打开盐路,到时候草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食盐供给,这笔账,只赚不亏。”
“西河都尉?!”单于怔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了白俊说话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了,西河都尉随算不得什么大官,可这个武职却把持了从内地向草原的物资运输,有了他那草原的供给确实不必担心了。
白俊说的不错,他现在实在需要一个能够稳定军心的宝物,如果新单于连食盐都不能向国人保证,那么可能都不用等到于夫罗的大军杀回来,自己人就会先暴动了。
“单于,我也不白要你的马,你不是说,草原上还有不少部落不肯服从你么,可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又不好听又劳民伤财对吧。”
“不错。”单于听到这已经放弃了思考,他的脑子只适合打仗,谈判这种事,他已经注定被白俊牵着鼻子走了。
“既然不想劳民伤财,那就破财免灾好了。”白俊邪魅的一笑:“愿单于大人给我一份名单,让晚辈替大人讨平诸方叛逆,涤荡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