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带扎了。
我推着自行车到转角的修车处。
在上次去的一个修车摊位旁边又添加了一个摊主,我心里琢磨:莫非他就是那个不道德的修车人?
记得上次修车,那个腿有点残疾的修车小伙子和旁边一个人唠嗑儿:我这车带从来不进假货,不像他一样竟用假货糊弄人,假带进价10块钱一条,真带得17元呢!
听他这么唠,我当时就觉得我算找对人了,钱多点儿没关系,只要货真价实就好,心里暗想,以后车子坏了,直接来找这个小伙子。
推车行走间,树边这个60岁上下的男人主动走过来问:“修车吗?”我看了看北边那个比较熟识的小伙子,他正坐在马扎上对我挤眼睛。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人家都上赶着跟我打招呼了,我要是不理不睬说不过去,何况又不是换车带,花几块钱补带而已。
尽管我已经明明白白看到了那个修车小伙子给我使的眼色,我还是停下来把车子递给这个大爷:“昨天刚打的气,今儿就漏了,你看看吧。”
大爷把车翻过来,边拆带便和蔼地跟我搭讪:“你这个车是咱迁安的第一批捷安特。”
“是,都十多年了,1999年买的。”
“你要是好好修修,重新组装比现在卖的还禁骑。”
“可能吧,那时候的车圈质量好。”
他翻带、打气,然后检查漏气的地方,在气孔不远处有个小眼儿,他叹气:“这个地方不能补,补不住,得换带!”
我一听这话,顿觉一块石头落了地:根本不必顾忌他先前对我客气地打招呼了,我要当机立断另寻佳处。
于是搬起车子对他说:“对不住了,我去找他了,车带是他换的,我得让他解决!”
他见我搬起车子往北挪,气急败坏地说:“你早说让他俢不得了!”
我把车子搬过来,小伙子热情地接过车子,我俩眼神相接,相对一笑。
看着修车大爷无聊地溜达到北边卖自行车的地方,小伙子跟我说:“我就知道他不给你补,准得说换带,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我问:“到底用换带不?”
他说:“当然不用了!离气孔这么远,不碍事儿!”
我讶然,继而释然。
他说:“在我这儿补跟你要3块钱,在他那儿补跟你要5块钱,听来我这儿的人说我不出摊的时候,他不收补带的活儿,准是嫌挣得少。换车带价钱也不一样,我跟你要20块钱,他准要24块钱,还是假的!我的带保证是真的,我不进假带。整天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他是啥人?没看见我给你使眼色?”
我笑:“看到了,但是他主动要给我补,我不好意思拒绝。”
他说:“就这‘不好意思’耽误事儿!你这人,也不是我说你,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软!老主顾都来我这儿补,他就是再会说话也没用,有的人根本不搭理他,有的人直截了当‘我不是来找你的’!”
本来这不是个大事儿,可是小伙子越说越激动,把话题拉开:“有个首钢工人,来我这儿也说‘不好意思’的话,说跟他从前是一个班儿上的,不好意思不找他补,照样挨糊弄也得忍着。我就急了,跟他说‘我跟你借100块钱不还,你知道我是啥样人了,第二次跟你借,你就因为‘不好意思’还借给我?没完没了?’这人哪,都是因为你们这‘不好意思’惯的!”
他的义愤填膺惊动了我,想想这“不好意思”看似不起眼儿,其实害处极大:如果总是“不好意思”,那么那个大爷的行为就会大行其道,收费不合理倒也罢了,假冒伪劣盛行,大伙儿得不到很好的服务,还会导致“小伙子”这样的优质服务者受损,那这“不好意思”岂不是是非不分、美丑不辨、助纣为虐了?
罢罢罢,回头赶紧把杂志上“默默”转载我文章的稿费要回来,对不给稿费的杂志“不好意思”就是在给按原则办事的好杂志挖坑儿。
想想,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活中有多少“错事”就是因为这“不好意思”造成的?
敢于拒绝是一种清醒的品质,当我们都“好意思”拒绝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帮人和帮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