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环也吃地差不多了,眼见出去没多久的章清怡与侯安莲又走了回来,正觉有些奇怪,便见章清姿也走了回来,手中还拈着一树粉红的海棠花,格外娇艳。
其实,章清姿的姿容也不算差,但可能是特意收敛的缘故,所以不太显扬。但此刻,她的五官有些生动起来,神态也张扬了些,真可谓人比花娇,因而惹得不止沈环一人频频打量。
沈环注意到寿王妃尹氏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很快,尹氏便敛了目光,沈环也就没多想了。章氏看向章清姿道:“清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章清姿起身一福,“回太皇太后的话,贫妾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见园中海棠开地甚艳,便去折了一枝回来。”说着,章清姿将手中的海棠往前一送,“太皇太后可喜欢?”
章氏一笑道:“是开地极好,可惜哀家人老了,称不上这么艳的花,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章清姿却转而向沈环看去,“不知皇后殿下可喜欢?”沈环对上章清姿的眸子,答道:“谁人不爱花?不过,本殿觉得,真正爱花之人,也当惜花。”
章清姿神情不变,一福道:“殿下说地没错,倒是贫妾庸俗了,本意喜欢,却反而做了摧花之人,实在罪过。”说着,章清姿将手中的海棠递向身旁的侍婢,“拿去给园子里的花匠看看,可否想法子活它的命。”那侍婢接了,行礼而去。
章清姿回了座位,王侧妃道:“章侧妃真是极好的心思,一树花而已,也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章清姿看了王侧妃一眼,“万物皆有灵,我也不过是在弥补罢了。”
寿王妃尹氏突然开口,“海棠花虽是富贵花,到底不如花中之王牡丹。有人一时迷了眼,有人一时拎不清,便是暂得了富贵,又岂能长久?”尹氏这话一出,不止章清怡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章氏也垮了脸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章氏淡声道:“哀家倒不知道,尹王妃从前有这么好的口才啊。”尹氏一笑,“太皇太后是心明眼亮之人,岂会有不知道的事情?”沈环看了尹氏一眼,难道又来一个沉默中爆发的人?
章氏道:“看来,尹王妃自认为知道了不少事情?”尹氏道:“在这皇家,又有几个不是知道装作不知道,不愿意装作愿意的人?太皇太后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但果真如此吗?”
康贵妃章清怡道:“尹王妃怕是醉酒了吧?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歇着。不知情的人听了,还当你是忤逆太皇太后,有意犯过!”尹氏起身看向章清怡,“康贵妃这个傀儡当地可舒服?新棋换旧棋,康贵妃果真没有一点怨恨?”
沈环微敛了眸子,新棋换旧棋?章氏一拍桌案,“尹王妃以下犯上,口出恶言,拉出去掌嘴!”尹氏却突然一把挟住身旁的章清姿,将她拖起来,然后拔下发间长簪,抵住章清姿的脖颈道:“谁敢妄动,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章氏彻底冷了脸色,旁边一众妃嫔王妃吓地面容失色,纷纷躲散开去,胆小的奴才也早闪到了一边,有几个手脚利落的婆子围着尹氏与章清姿,试图趁隙制服尹氏。但尹氏的簪子锋利地抵在章清姿的脖子上,且已经戳出了一点血痕,所以众人都不敢妄动。
阁内喧嚷,章氏不禁怒声道:“都给哀家收声!”章清姿呼吸稍稍加快,却还算平静,“尹王妃,贫妾没有哪里做地不对吧?”尹氏淡笑道:“你是没有哪里做地不对,还样样都做地极好。章清姿,你真当我不知道,你肚中已经怀了胎儿了吗?”
闻言,众人诧异,沈环也是微有诧异。尹氏看向章氏,“太皇太后一向杀伐果断,当不至于为了一个庶王妃的子嗣如此紧张,束手束脚才对。既如此,却为何还要来算计我?章清姿,你的心也真大!就不怕走进了刀山火海,粉身碎骨吗?”
章清姿道:“尹王妃,贫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尹氏笑地艳丽,尖簪缓缓地划上了章清姿的肚子,“你说,我在这儿扎一下的话,他会怎么样?”章清姿终于有些颤抖起来,“尹王妃,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地那样……”
“不是吗?”尹氏笑了笑,轻声道:“无妨,不重要了。杀了你,倒没意思了。我已经受够了,若有来世,必不再进皇家门……”说着,尹氏猛地将章清姿往前重重一推,阁内顿时惊呼连连。
沈环不由地站起了身,章清姿自有人接着,尹氏放过了她。而尹氏,没待周围的婆子挨到她的边,已经利落地将簪尖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可是,沈环却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讽刺,没有勉强,而是……松了一口气。
眼前乱糟糟一团,喧嚣声乱起,沈环注意到一开始便闪开的蒋王妃似乎不禁意地被人推向了栏杆边,但不知哪个又将两个妃嫔推到了蒋氏的身前,稳住了蒋氏的身子。蒋氏回过神来,连忙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抓着亲信的手不敢再动弹。
沈环刚看到这里,只见门口忽然奔进一个奴才,朗声道:“禀太皇太后!章兴郡王玩风筝受了伤,命在旦夕!”章氏朝旁边的奴才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肃静下来。”
章氏一喝令,她身边的奴才个个训练有素地奔到骚乱处,逮到惊呼不已,到处乱转的奴才妃嫔便是重重一巴掌,同时口中大声喝道:“传太皇太后懿旨,肃静!”很快,阁内上下两层都安静了下来。
章氏这才看向那跪地禀报的奴才,“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些。”那奴才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御医已经赶过去了,只怕情况不太好。”章氏瞥了皇太后金氏一眼,起身道:“这里便交给皇太后了,皇后随我过去瞧瞧。”
沈环应声侧立一旁,待章氏走过,便随在了她身后。沈环心中也是惊诧不已,乐斯卓居然受了重伤,命在旦夕?怕不是巧合吧?该不会与乐衡骏有什么关系吧?不能啊,他一个小童能做什么?况且,乐斯卓身边不也有几个亲信吗?
章氏与沈环一行人刚踏出月仙阁,皇太后金氏便道:“还不宣太医来为寿王侧妃、蒋王妃还有寿王妃看诊?该回位子的便坐回位子,该伺候的便伺候,该准备什么东西的便去准备。”
金氏音落,一个婆子自寿王妃尹氏身边起身禀道:“禀皇太后,寿王妃……没气了。”金氏轻轻一叹,“看来寿王妃也魔怔了,好好安置下去。”旁边几个婆子应了声,招呼着人小心地交尹氏弄出了月仙阁。金氏转而看向章清姿道:“章侧妃,没什么大碍吧?”
章清姿虽然惊魂未定,但一直都有人护着,所以倒没受什么伤,章清姿向金氏摇头道:“回皇太后的话,贫妾还好。”金氏点点头,又看向了盛王妃蒋氏,“蒋王妃,可有不适?”
蒋氏到底出身武家,又经历过大小小无数的事,方才乱糟糟中虽然受了惊吓,但此刻早已冷静下来,她向着金氏一礼,“回皇太后的话,贫妾无恙。”金氏点头,“一会儿太医来了,还是让他们给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殿下!”
淑妃霍琳琅扶着惠妃何令筠坐下,她看了一眼何令筠有些发白的面色,不禁问道:“可是方才撞到哪里了?”何令筠垂眸摇头,“我没事。”霍琳琅道:“我看你很不好,一会儿也请太医给你顺便瞧瞧。”何令筠连忙握住霍琳琅的手摇头,“真的不用了。”
见何令筠执意,知道她有所顾忌,霍琳琅便没再多说什么了。转头再向皇后请旨,宣太医也不迟。回转目光的时候,忽觉一道目光有些执著地盯着何令筠的方向,霍琳琅不禁顺眼看去,只见是坐在不远处的柳妃柳丽英。
见霍琳琅看了过去,柳丽英微微一笑,再一颔首,便转开了眸子。霍琳琅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柳丽英方才那目光有些古怪。上次,柳丽英才被她们几个扫了面子,这些时日倒是安静,但她可不觉得柳丽英是什么善茬。
很快,来了几位太医,分别给蒋王妃与章侧妃把过脉,都只道无事。蒋氏借故提前告辞,金氏欣然应允,章侧妃也跟着离开了。再有一些在喧攘中扭了脚之类的妃嫔就不方便请太医看诊了,于是几位太医相继告辞。
金氏抿了口茶道:“行了,今日这副模样,怕是也不能再品评什么祈福刺绣了。大家辛苦了几个月,也着实辛苦,心意却也不能浪费,我看这绣品就先交到皇后的丹凤宫里头安置着。待眼下之事过了,再由两位贵妃与皇后一起评出最有心思的绣品,到时,哀家也出一份子,作为奖赏之资。”
众人应声,金氏遣了身边的侍婢去收集各宫的绣品,再安排人一一送往了丹凤宫。贤贵妃孟慧月转头瞥了一眼康贵妃,嘴边露了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康贵妃章清怡却是盯着章清姿的方向有些发怔,第一次难得地微皱了眉头,不再装作云淡风轻。
这边,沈环跟着太皇太后章氏来到就近安置章兴郡王的小院子,只见院里跪了一地的奴才,又立了一群人,乐衡骏几个小人儿就在当中。正屋里不时有奴才进出,见到章氏与沈环到来,众人纷纷行礼,章氏理也不理,径自跨进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