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在街头见到他的。
南城的市中心很繁华,其中西区最有一处灯红酒绿之处,各色名品店铺分列在主干街道两旁,在街道后面是一片酒吧、KTV、夜店等娱乐场所的聚集地。各色人等都会在哪里出没。
那里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名叫绿湖。大家说去那边,总说到绿湖去,而不是说到哪条街去。渐渐,绿湖成为那片红绿之处的代名词。
绿湖有很多绿植,环境其实很是清幽,即使灯红酒绿也没有十分破坏它的好处。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所需,我常去那里。
我和莉莉安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做着一些写广告文案之类的活计,常常需要去与客户对接,商讨些细节。准确地说,是去听取人家的各色要求,按他的意思做、按他的意思改。
我也是工作之后才知“工作”这简单的两个字已是不易,对生活、甚至对人生有一番新体悟。使我不仅要为桐桦的事情烦恼,还需为这“工作”的事情烦恼,为其中的千头万绪烦恼,为职场上的各色人等、各种脸色、各种为难、各种无奈烦恼。
因此桐桦的事更让我心烦。甚至有些分身乏术。偶尔会问自己来南城到底为了什么,是来拯救桐桦、挽回桐桦的?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在工作。在为“工作”心力交瘁。经常上班一天回去,非常疲惫,无心琢磨桐桦的与林美艳的事。头等大事竟变成几近于无的事。
如今,又发生了监控镜头的事。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更觉心烦意乱。希望自己能一心只管解决桐桦的事情,而不必去管什么广告、什么客户,可这几个月我越来越被告知一件事——我必须与这些东西永远共存,永远无法逃脱。若我不去面对广告文案,也只是去面对其它的类似的东西;若我不去面对客户,也只是去面对其它类似的嘴脸。并没有一种避免的可能。
正当我烦心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那是在前几个星期发生的事,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清了。
我有一位客户,是一家酒庄的老板,他在绿湖有一家很好的酒吧,装修很有格调,常年有让人喜欢的乐队驻扎。他平日也不去自己酒庄的正经公司上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酒吧里,什么也不干,在一个比较私密的卡位坐着,如果不知道,也许以为是酒吧的常客。如果有工作需要,他也喜欢约到酒吧去谈。
那段时间,公司接了他的酒庄的广告,文案和设计稿总需要来回商量,来回改正,我常做着跑腿的工作。所以常常去绿湖。
此前,总以为绿湖灯红酒绿,必定像红灯区。去多了,日渐体出绿湖的好处来。
它给人一种错觉,一种所谓“自由”的错觉,你身处其中,容易忘记朝九晚五,误以为可以随时在这里坐一坐,那里走一走,这里喝一杯,那里听一曲。松懈是没有关系的,贫穷也是没有关系的,别人是没有关系的,甚至自己也是没有关系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绿湖有这种似是而非的气质,在那里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满脸仙风道骨的人出没。
我在去那家酒吧的路上,经常看到一个穿着亚麻色格纹外套的男人。有时,他坐在树下。有时,他走在路上。有时,我们会在电梯里遇上。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发现了我,发现常常遇到我。也许他每天要遇到许多人,许多常常来这里喝酒、寻欢的人,并不会独独看见我。
但不知为什么,我发现他了。每一次,他都在人群中迅速而准确地被我的双眼捕捉到。我无意为之。我也没有任何感想,只是常常遇到,觉得熟悉。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不一样的事。令我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