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看我的眼底越发温柔了：“那段放下仇恨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你在学校，我们一家人没能好好一起团聚。”
我的印象里，父母从来都事相敬如宾地疏离。
从未想过我家里也曾有过那种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
“我终于如愿以偿怀孕了，我很高兴，想过几天等你爸爸生日的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却没想到……
他突然提出了离婚，把外面那些人骂我的所有最最肮脏恶毒的话语全都亲口骂给我听。
我很伤心，以为之前都是自己的侥幸，原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戴绿帽的屈辱，你爸爸也终于爆发了。
但我不怪他。
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癌症诊断报告，我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是为了不拖累我。
我悄悄拿着报告问遍了江城所有的大医院，每一个医生都告诉我，你爸爸的病已经是晚期了，他离开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而正在这个时候，李慎之突然找到了我，说他跟圆圆妈妈已经离婚了。其实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分居三年多了，我也知道的。
我突然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有什么比让他抚养一个当初被他恶言侮辱呵斥过的保安的孩子更讽刺？”
从未想过真相就是这样简单又惊心。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说：“但您为什么没有想过，也许爸爸根本不想要这样，他只想自后时刻您能陪伴在他身边！”
“凌止，你还不明白吗！”叶薇的音色高了几分，她红着眼睛看我，说，“你爸爸的病根本就是回天乏术，不连累我们，是他的心愿，关键时刻你就得学会放手！至少我可以让他的儿子衣食无忧地长大！让曾经将他视如草芥的人当成宝贝，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原来这就是当年叶薇突然离开爸爸，嫁给李慎之的原因。
原来她是为了爸爸……
“所以李念深……真的是爸爸的孩子。”我喃喃道。
叶薇狠狠点头：“他是你爸爸的儿子！我和李慎之见面那天，他喝得烂醉，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骗他说我们上过床了。凌止，小念他就是你爸爸的儿子！”
我捂住脸哭了。
是高兴。
原来爸爸在这世上，真的还留着血脉。
可是对叶薇，我仍是恨的。
“凌止。”她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毫不留情甩开了，吸着鼻子说：“您没跟李慎之上床，这件事就算了，那么我呢？您难道还不是婚内出轨吗！”
叶薇有些吃惊，她脱口问：“你在说什么？”
我冷冷说：“当初你流产离开李慎之后就跟我爸爸在一起了，但我却不是爸爸的孩子，您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就算我会救李念深，那也是看在爸爸的份儿上，和您没有半点儿关系！”
叶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唇，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我直接站起来就转身出去了。
没想到门一打开，就看见秦默川和纪宝嘉站在外面。
我一愣，他们两个看见我很是尴尬。
“对不起凌止，我们不是故意的。”纪宝嘉开口就解释。
我知道他们的本意不是偷听，他们只是担心我。
我勉强一笑，说：“没事。”
走到电梯口时，身后传来叶薇的声音：“凌止，亲子鉴定你觉得还有必要做吗？如果你觉得……”
“住口！”我喝断了她的话。
秦默川和我一起走进电梯里，电梯门关上，叶薇也没有跟着进来。
不必做了，和叶薇谈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不会骗我。
我相信李念深是我爸爸的儿子。
楼下，梁骁看见我们出去，忙迎上来，皱眉问：“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勉强摇了摇头。
秦默川跟着上来，问我：“你不是真的打算为了李念深打掉孩子吧？”
不管有没有李念深的事件，这个孩子也是绝对不能留的。
我咬着唇，打算拉开车门上车。
一辆香槟色的汽车突然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下。
南瑞婷从车上下来，直接冲过来，拉着我急促喘息说：“沈凌止，你搞什么！手机为什么关机！你快……快给少一打电话，他知道李慎之对你做的事了，单枪匹马去李家了，我怕出事！”
我震惊不已，伸手一摸才想起我的手机因为关机，放在霍宅根本没带。
南瑞婷忙拿出她的手机给我。
我把电话拨出去，有些生气说：“你不是答应我给我三天时间的吗？”
“我……”
南瑞婷一脸理亏。
后面，宇彩轩已经下车来，皱眉说：“是我说的。”
眼下我也没时间去纠结宇彩轩怎么会知道，更没时间问季少一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怀孕的事他知不知道？
电话是通的，但是无人接听。
这一秒，我把手机塞给南瑞婷，没有任何迟疑，冲上宇彩轩的车开了就走。
因为就他的车没有熄火。
“凌止！”
身后传来秦默川和梁骁的声音，接着，我看见他们都上了车。
我开得很快，加上宇彩轩的车性能极好，隔了一个红灯就看不见身后的车了。
我不管不顾，猛踩着油门，直接出城往李家的方向去了。
…………
远远就看见私人医院门口季少一的车，还看见季少一和李慎之打起来了，我忙靠边停下跑过去。
其实是季少一单方面狠狠地在痛揍李慎之。
李慎之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被季少一打得满脸全是血。
看得很是触目惊心。
季少一却仍是不停手，一拳拳，往死里揍。
我怕出事，忙冲上去，站在他们身后大叫着：“阿一！”
季少一揪住李慎之领口的手明显一颤，他扬起的手没有再揍下去，回头朝我看来。
他的眼底满满都是愤怒。
我不知道此刻是因为李慎之，还是因为我。
脚底板就像是生了根，再无法往前一步。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我和季少一每一次的分别，都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或许，每一次的分别都是永别。
但每一次，都很想再见他，很想很想。
可是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我的胸口难受得厉害，想要哭，却得拼命忍住。
季少一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他将李慎之推倒在地上就朝我冲来。
我愣住了。
他大叫着：“小止，小心！快让开！”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侧有阴影压了过来，我本能回头，见一辆货车正倒车出来。
而我站的位置，正好是司机的盲点！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见季少一冲了过来，他用力将我推开。
我只来得及叫了声“阿一”，他的手伸向我，就那么一瞬，我眼睁睁看见他被卷入了车底！
“阿一！”
我浑身发抖想要过去，后面却有一辆车直冲过来，把我整个人撞了出去。
…………
迷迷糊糊，有一个人在哭。
是个女人。
她一直哭，一直地哭。
是谁？
我努力睁开眼睛，动一动，浑身就跟散架似的痛。
最痛的，是我小腹。
这种痛，比起痛经严重多了。
孩子……
梁骁穿着白大褂冲过来，目光看着我徐徐抚上小腹的手。
他的眉宇紧蹙，低声说：“对不起凌止……”
他说对不起，其实我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很难受，但似乎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庆幸。
最终，那个残忍又艰难的决定不必我自己来下。
可那个孩子，到底是真真实实地来过……
梁骁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劝着说：“别太难受，孩子还会有的。”
我却一把抓住了他将要缩回去的手，急着问：“季少一呢？季少一他怎么样？”
我很怕，我还记得昏迷前最后一幕看见季少一，就是他被卷入到了车底下！
这才发现，那个哭声还在继续。
是外面传来的。
我瞬间听出来了，是许禾子！
是因为季少一吗？是因为他吗！
“阿一……”我挣扎着要下床。
梁骁忙按住我，沉声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还不能下床！你放心，季少一没事，他没事！”
“你骗我！他如果没事，为什么禾子在哭！他如果没事，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很想相信梁骁的话，可是我不敢信！
季少一帮我找李慎之出气，他那么惊慌失措推开差点被货车撞到的我，我不信他会不来看我！
梁骁的脸色难看，只好说：“他是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许禾子在哭是因为……”
梁骁的话还没说完，正逢秦默川从外面进来，许禾子趁机挤了进来。
她一看见我醒来了，忙冲过来，扑通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凌止，对不起，是我撞到了你！”
我瞬间呆了，开车撞到我的是许禾子？
她仍是哭：“我是看见我哥被撞到了，我吓坏了，眼看着货车没有停下，我只是想快点开车过去顶住它，我就没看见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跪着过来拉住我的手，哀求着：“求你别告诉我哥是我撞了你，害你丢了孩子好不好？我哥知道一定会杀了我的！凌止，求你了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