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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一切都来得太快,几乎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燕王爷到底是一代枭雄,他的胆识和魄力的确无人能及。我提供的方法固然是好,也需要他有胆量来实施。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当小五前来回报,张昺与谢贵已进府接收被逮捕的官属,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张昺和谢贵如今要想活着出去,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少不得一番刀光剑影,两条活鲜鲜的生命,因为我简单的一句话,就这样枉送了性命。从此米淙淙的手上也多了两笔血债。

从这天开始,北平的燕王和朝廷正式对抗起来。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知道无论给我多少次的选择机会,我还是会站出来说那句话,纵使燕王府众人并不把我当成一家人,我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的看他们死去!

朱高爔默然不语的拥着暗自发抖的我,我本能地在他怀中寻找着最后的安慰。挨的如此之近,为何我却觉得心已经离的好远。难道爱情终究也有随风散去的一天吗?

一夜无眠,整个北平城一夜无眠!大将张玉率兵乘夜攻击北平九门。本就是熟悉的地界,知己知彼,没费多少工夫,朱允文煞费苦心,调派无数重要将领控制的北平城,便重新回到了燕王爷的手中。这一次,谋反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

五更天,天还不见亮,此时的燕王府却是灯火通明。‘太液池’畔的‘祥和殿’内,几乎是坐无虚席。说实话,嫁进燕王府快一年了,我来这儿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不把我当成自家人的原因之一?

“在座的都是至亲眷属,今日建文帝派人包围王府的事,大家想必是很清楚了。幸亏四媳妇临危不惧,想出退敌良方。整个燕王府才得以安然度过难关。今日本王在此宣布,高爔原定纳妾之事就此取消。他日也不另行再议。”一开场,燕王爷就对我来了个大力嘉奖。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我的身上。我虽坐如针毡,但却也不愿意让人笑话我经不得大场面。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若无其事的浅抿轻啄。

想来众人察言观色能力甚强,一时间整个大厅便回荡着对我的赞叹声……

“王爷,那如月怎么办?你们不是答应如月,只要新奶奶进门了,如月也可以进门吗?”大厅中还是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放肆!”燕王爷恼怒地喝道。

“如月,快坐下,咱们以后还有机会。”朱高爔的亲娘王氏,显然比少不更事的如月识时务多了。

“我不!凭什么?她不过想了个法子,就不允许如月进门了?如月不服,你们说话不算话,你们答应如月了的。”如月不依不饶的哭喊着。

她是真爱朱高爔吧?否则也不敢在此时出言不逊。她难道没看出来,她曾经的战友们此刻都三缄其口,保持着该有的沉默。她难道没看出来,此时的米淙淙,不再是那日被众人踩在脚下践踏的弱女子。我深深地同情着她……

“住口,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蹄子,给我拖出去掌嘴二十。”燕王妃也顾不上侧妃王氏的薄面,厉声命令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自会有人为了维护燕王爷的威严,而替我强出头。

“王妃,你们不能这样对如月啊!”被人拖着出去的如月,一路高喊着。

我冷眼旁观着,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似的。众人的冷漠,让我越发的看清楚这个王府的丑陋……

“淙淙……”朱高爔一脸哀求地唤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能救如月的人,只有我米淙淙了。我撇过头去懒得理会他,不过是掌嘴二十,反正又死不了人。更何况我并没有任何义务去帮助如月。

大厅里鸦雀无声,厅外噼噼啪啪的掌嘴声格外清晰。那声音异常的刺耳,一声声都打在我的心上。爱一个人有错吗?

“不好了,如月姑娘跳了‘太液池’了。”外面的侍卫冲进来禀报道。

“如月……”朱高爔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真是冤孽啊!还不赶快救人。”燕王妃大声惊呼道。大厅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满厅的人都冲了出去看究竟。

“淙淙,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呢?有大智慧,却没有小聪明。说到这个,如月那丫头都比你强啊!”燕王爷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完也走出了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聪明也好,糊涂也罢,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念之间。燕王爷的话,其实我似懂非懂。我游魂一般荡出了‘祥和殿’。

‘太液池’旁,浑身湿淋淋的如月,小鸟依人般的窝在朱高爔的怀中……

“四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如月了好不好?”如月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好!”朱高爔急切地应道。

“四哥哥,你以后会娶如月,对不对?”如月的小脸写满了哀求。

“对!”朱高爔扯下自己身上的皮裘裹在了如月的身上。

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心中的愧疚还是促使我走上前问道:“如月,你没事吧?”

“四哥哥,我害怕!”如月颤抖着缩回朱高爔的怀抱。

“别怕,有四哥哥在,四哥哥会一直保护如月的。”朱高爔温柔地说道。

那曾经属于我的怀抱,那曾经属于我的温柔,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取代了我?

“你先回‘江南园’去,如月她刚受了惊吓,不能再受刺激了。”朱高爔弯腰抱起如月,漠然地对我说道。说完抱着如月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在掠过我那一瞬间,我看见如月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终于明白了燕王爷话中的含义。自诩聪明的米淙淙,最终却阴沟里翻船,栽在了如月这丫头的手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输掉了自己相公的心。

如月还真是高明,轻而易举就扳回了一城。好可怕的如月,好可怕的燕王府,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竟让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子,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如月实在是给我出了个无法解答的难题,如果不同意她进门,显然我就是个应该被‘七出’的妒妇。如果让她进门,我米淙淙又是什么呢?我实在是低估了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应该成全他们吗?

‘太液池’旁的人纷纷幸灾乐祸的离去。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讽我,救了燕王府又怎样?到头来机关算尽,却还是被别人算计了!

“米虫,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身后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音。毕竟这个世上,敢当面叫我米虫的人,除了那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裴正风外,实在不多了。

“正风……”我欣喜地转身叫道,在看见那熟悉的容颜后,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正风却没好气的转过身去。他心中也在怪我,刚才差点害死一条人命吗?如月能用自己的生命来赌爱情,的确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呆呆的站在哪儿,独自吞咽着连儿时好友都鄙夷我的苦果。

“来吧!还楞着干吗?”正风转回头不耐烦地问道。

“什么?”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快点!看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才把背借给你的,再不上来,我就反悔了哟!”正风红着脸嘀咕着。

“正风……”我感激地冲了过去,借助跑力,一举跳上了正风宽阔的脊背。

这一刻,正风驮的不是一个米淙淙,而是我的整个世界。当全世界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还能有一个可以依托的脊背!

“想上哪儿去?我背你!”正风嗡声嗡气的说道。

“什么地方都可以吗?”我微笑着问道,眼睛里却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正风气嘟嘟的说道。

“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一脸的勉强?”我嚣张的使着小性子。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吗?姑奶奶要上哪儿,尽管吩咐着,奴才这就起驾。”正风背着我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

“正风?”我怯怯地喊着。

“嗯?”正风低声应道。

“我能在你背上睡觉吗?我已经好多天睡不着了。”我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正风沉沉地应道。

小时候玩累了,总是由他背着我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总会在他背上睡着。人,如果永远也长不大,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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