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面色一变,匕首拦住一人砍刀,左手做拳砸中他右侧太阳穴。那人晃晃悠悠栽倒在地,一拳就被打懵了。
不得不说,多亏了风七七自穿越开始,就日日勤加练习格斗术,从未丢下过自身武艺。若不然,一只粉拳,也断然奈何不得这彪形大汉。
为首之人被打懵,其余人虎躯一震,慌忙转头杀向卿怀。卿怀乃文弱书生,风七七从未见过他独自御敌的模样。而今,他主仆孤身在此,若真被四海镖局的人杀了,也只能做那孤坟冤鬼。
风七七不愿坐视不理,匕首挑起,与镖师大战起来。卿怀目光一闪,避到风七七身后,肃然道:“多谢。”风七七匕首如风,已听不到他的话。
四海镖局此次护送货物的镖师,统共二十八人。除去张胜一个受伤的,罗生一个骑虎难下的,剩下的二十六人,被张胜一激,大半都操起了家伙。风七七一人御敌,显然吃力。
好在,东莱一听得这头的声音,慌忙丢下手中活计跑了过来。他不仅跑了过来,还抱了一支大家伙。那是一支重剑,不用拿在手上,光是看一眼便能猜测出它的重量。风七七以为,重剑一定不少于四十斤。
东莱很快跑近,随手丢了重剑,双掌如刀,照着镖师们斩了过去。他竟然没有使用武器。风七七余光一闪,就见身后的卿怀飞身而起,一把接了重剑,凌空挽起一朵剑花,加入了战斗。镖师们应声倒下一大片,再无还手之力。
风七七愕然。重剑不下四十斤,被卿怀拿在手上直如轻若无物,好似那舞得虎虎生风的兵器,不是一把重剑,而是一支羽毛。
风七七心头一松,手上的匕首愈发灵动,再也感受不到来自镖师们的压力。然而,三个人对战二十几人,甭管功夫多好,胜算也很小。风七七正将匕首刺入一个镖师的咽喉,谋算着该如何以少胜多,就听得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脚步声约有七八人,且都是身手矫捷的高手。风七七一惊,回过头去,就见八个品貌风流的男女,舞动着形式各异的武器,杀向了镖师。“属下来迟,少主恕罪。”
八个人齐齐开口,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卿怀面不改色,重剑呼啸过镖师的肩头,宰下一只圆滚滚的头颅,高声道:“不留活口。”
“喏。”八人应答,风卷残云般碾过戮战的镖师。不过三五分钟,扑到风七七眼前的镖师越来越少,她直觉真没她什么事儿了。又过二分钟,这背风的山坳中,便只剩下弥漫的血腥气。
二十几个镖师胡乱倒在血泊中,连一个能吭声的也没有。罗生紧紧抱着他的大刀,冷得牙关打颤。张胜靠着残破的马车,“呼哧呼哧”喘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屠戮来得太快太直白,罗生还好,张胜是彻底接受不了。风七七滚烫的手指渐渐冷冰下来,她压住袖中的匕首,冷眼瞧着卿怀身后的八个杀手,没有出声。卿怀收起重剑,肃然道:“除了辛七娘,其余人都不能留。”
风七七挑眉,罗生已举起大刀,大喊大叫着扑向了卿怀。站在卿怀身后的一名杀手,飞起手中长剑,一剑射向罗生,将他遥遥钉在山壁上。
张胜亦被钉死在马车旁。万籁俱寂,夜色浓如泼墨,燃起的篝火许是因为见证了这一场杀戮,烧得愈发炽烈了。风七七冷眼瞧着卿怀,出声道:“公子准备怎么办?”卿怀面色严肃,朗声道:“卿本风流,奈何情浅。”风七七蹙眉,莫名其妙。
“卿一。”
“本二。”
“三风。”
“流四。”
“五奈。”
“六何。”
“七情。”
“八浅。”
“见过姑娘!”众人上前一步自报了家门,齐齐抱拳行礼。看这架势,好一副义薄云天的江湖豪杰之气。风七七眨眨眼,面无表情道:“你们好。”
她实在不会这等江湖人的见礼,要说上辈子杀手相遇,谁会抱拳相迎,都是举枪对射的。八个杀手抱着拳头一愣,退到了卿怀身后。
卿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表情仍肃然,道:“姑娘仗义,在下感激不尽。今日这事儿,起因是在下,却连累姑娘无家可归,在下实在抱歉。”
他微微一顿,认真道:“今日之后,姑娘恐怕再难回去大夏。不过,既然姑娘身手了得,不如就留在在下身边可好?”风七七挑眉,冷清道:“你究竟是谁?”卿怀仍是一脸严肃,朗声道:“不瞒姑娘,在下是北越望族,此去玉隐城,也有要务在身。今,生此变故,在下杀人灭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万望姑娘不要生气。”
怎能不生气?风七七好不容易花300两银子,在流火城西城郊买下了一处宅子,突然走一趟镖,就把她打回原形。
四海镖局的镖师全都死光,卿公子连带着货物也踪迹全无,她要怎么跟钱总镖头交代这起事故?甚至,她要怎么向官府交代这一起事故?死了这么多人,钱总镖头不报官是不可能的。
然,官府绝不会相信她一个弱质女流。只怕真查起她的户籍,还要带出更多的是非来。
风七七压住匕首,不悦道:“你准备站在死人堆里跟我谈条件么?”半个时辰后。众人收拾了战场,八个杀手埋起死尸来又快又狠,不过一个小时,山坳处便干净如初。
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风七七就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然,她很明白那不是幻境。夜色浑浑,篝火熊熊,三面山壁被火光照得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远处枯枝摇曳,近处风声隐隐,卿怀严肃文弱,东莱沉默寡言,风七七面无表情。倒是八个一板一眼的杀手,凑在火堆旁烤鲜打的野兔肉,烤地“滋滋”作响。风七七嗅到香味,鼻子动了动。
其中一名杀手将手里的烤兔肉递给她,严肃道:“姑娘,你尝尝?”风七七目光一闪:“不用了,我带了干粮。”因为八个杀手的存在,因为接下来的道路变幻万千,风七七并未亲自去打猎。
她像卿怀一样守在篝火边,沉默不言,大约是在思考她的未来。其实没人知道,她只是在防备他们的暗算。但,她可算是漏算了。
人家卿怀不打猎,照样有兔子肉吃,她不打猎却只能看人家吃肉。“姑娘,尝尝吧。”杀手仍执拗地举着兔肉,一本正经道:“你要是答应了少主留下来,跟咱们就是一路人了。
吃吧,我保证没毒。”要是她不答应,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是两路人。别说烤兔子肉,八个杀手会不会把她也当成兔子烤了?风七七目光动了动,不言。杀手却道:“我叫卿一。”
他还没说完,旁边那人立刻道:“我叫本二。”
“我叫三风。”
“我叫流四。”
“我叫五奈。”
“我叫六何。”
“我叫七情。”
“我叫八浅。”
众人报数一般又说了一次自家名姓,好似为了加深风七七的印象。可惜,风七七瞧着八个风流男女,仍没有分清楚谁是谁。他们八人长得挺相似,活像是谁生下来的八胞胎。
她仔细扫过众人一眼,放弃了识别清楚的打算。卿怀从篝火后抬起头来,目光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深意,可惜风七七隔着火光根本看不分明。
“姑娘还是不肯相信在下么?”卿怀的嗓音,透出诚挚。风七七不言。卿怀剑眉微动,伸手拿过卿一手上的兔肉,缓慢地吃起来。
他吃相很风雅,好似那兔肉乃天下间最美的食物,引得旁人也想要跟着食指大动。他却不管旁人,一直吃了三四口,才抬起头道:“姑娘身手不凡,在下的隐卫也不一定能敌过你。姑娘这样的身手,若不利用起来真是可惜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风七七挑眉:“什么交易?”卿怀脸色一肃,认真道:“在下已经说过,在下乃北越国的望族。不过姑娘可曾想过,北越国和大夏并不接壤,更不通商,在下怎么突然出现在流火城了?”
风七七的确想过,大约是因为卿怀欲谋得金银富贵。自打见识了卿怀挥舞重剑的模样,她是再也不相信他闭门不出是为了考取状元。
卿怀摇摇头,望着山坳之外,叹息道:“而今大夏灭了玉国,北越国和大夏总算是接壤了。林未安赴任永安州府台大人,不知会发布何种政令……”
林未安是武将,又是第一个攻入玉国的人,让他坐镇玉隐城,潇阳王打的什么主意,恐怕路人皆知。风七七面色如常,不肯答言。
卿怀道:“如今整个北越国都在传言,潇阳王会再次发动总攻,一举拿下北越国、雪荣国。到时候,九州天下生灵涂炭,则避无可避。”
大夏国本已是九州天下最强大的帝国,虽然没有一统九州,但九州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与之作对。而今,武威大帝年近天命,潇阳王忽然兵发玉国,一举占尽玉国城池,杀尽玉国皇室宗亲。
这一切,无不令人闻之心惊。只怕各国朝堂今时今日早已如履薄冰,双股颤颤,准备迎接一场卫国之战。风七七面色冷淡,迟疑道:“所以呢?”
卿怀挺直了腰背,有些歉然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或许在下不该根你说这些。但是,姑娘大概不知道,月前在流火城,在下曾雇过一个洒扫庭院的仆妇,她跟你的名字一样。大约正因为这点,在下才会袒露心声吧。”
风七七眉间心上都是平静,等着他说话。卿怀目光一闪,一步站起身,隔着熊熊篝火望着风七七稚嫩的脸,肃然道:“在下知道,姑娘此去玉隐城一定有要事在身。不过,仅凭姑娘一人之力,恐怕并不能达成所愿。所以……”
他呼出一口气,郑重道:“在下对玉隐城了解颇多,不管姑娘想要做什么事情,在下以及在下的隐卫,都可全力协助姑娘完成大事。
但,在下也希望,姑娘能帮在下一个忙。”堂堂北越望族,还需要她一个小小弱女帮忙?风七七挑眉:“什么忙?”
卿怀目光一动,低声道:“杀一个人。”
风七七仰头一冷,道:“杀谁?”
“潇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