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无言,东宫正殿死一般寂静。恰在此时,站在皇后身旁的长孙嫣尔脸色一变,栽倒在地:“姨母……温柔难受。”
一句话说出,她艰难的仰起头想要再看一次皇后的脸,却在最后一刹昏了过去。皇后大惊:“温柔,温柔……太医快来看看温柔!”
跪在地上的太医匆匆跑上来,试探了长孙嫣尔的脉搏,又查看了长孙嫣尔的眼睑,迟疑道:“怪了,这簪花上的毒药明明已被清理干净,怎么长孙小姐还是中了毒……”
中毒,中了跟太子一样的毒。皇后脸色大变,转头瞪着风七七:“风七七,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温柔若真要毒害太子,难道还会傻到连自己一起毒害么?你方才已经听太医说了,大夏国根本没有解药,一旦中了毒……”
她双眼一红,喝斥道:“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本宫抓起来!逼她拿出解药救治太子和温柔。”有御林军冲进大殿,拔刀指向风七七。
大约,众人真的以为,三寸钉是风七七密门毒药了。
风七七目光一冷,环视众人,不屑道:“大夏国虽然没有解药,可惜用毒之人则必定有解药。皇后精通后宫权谋,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吗?”
皇后面色震怒,扬声道:“本宫听不懂你的胡言乱语。风七七,拿出解药,本宫免你一死,不拿出解药,今日,你休想走出东宫大门!”
她冷冷抬头看着潇阳王,厉声道:“七王,本宫知道你不在乎储君之位,本宫也知道你心里没有这天下。可太子他有,他有满腔抱负,他有大夏黎明,他有百万苍生。你若真是大夏的王爷,就不要阻拦本宫拿取解药!”
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由不得旁人生出肃然之意。众人齐齐转头看风七七,明白这起中毒事件,显然不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已然上升到了江山社稷的范畴。
不管是谁,都希望风七七能拿出解药,解救太子与长孙嫣尔性命。风七七手指倏地温热,皇后这些话骗别人还行,骗她却有些稚嫩了。
虽然她不知道皇后的动机是什么,但她绝不会背上这下毒的黑锅。她伸出手,几步走到长孙嫣尔身旁,出声道:“若这簪花真有毒药,就给我戴一戴好了。太医说了,毒药早已被清理,我相信太医的话。”
皇后恨恨瞪着她,喝斥道:“你休想再次加害温柔,来人,捉了她!”御林军们匆匆将她围拢当中,不过是碍于潇阳王存在,不敢上前罢了。
潇阳王冷冷一笑,慵懒道:“母后,您常说母仪天下要靠一个稳字,今日儿臣看您,可不太稳。”皇后脸色铁青,不肯与他搭话。
潇阳王不在意道:“您这个不稳,就是一碗水端得不稳。七儿前几日才被长孙嫣尔害苦,差点遭了轩辕止那个歹人谋害。今日,她与儿臣参加春归大会,又遭人陷害。您难道看不出来,她并非那个下毒之人吗?”
长孙嫣尔早已昏迷,否则听到这话,定要翻身而起痛哭一场。潇阳王将她这个准王妃不放在眼里,倒是对风七七格外维护。宫娥们匆匆抬着昏迷不醒的长孙嫣尔往偏殿治病,太医们也尾随过去。
皇后站起身,叹息道:“温柔她中毒已深,太子亦熬不过今夜,你……难道真要袒护风七七,置太子性命不顾吗?”
潇阳王目光一闪,正欲开口,风七七冷冷转头,忽然道:“皇后真想救太子吗?”
皇后一惊,冷笑道:“你看本宫像是在开玩笑?”风七七冷淡勾唇:“我不知道。不过……”
她微微一笑:“你如果真想救太子,为何不去长孙嫣尔的闺房中搜一搜呢?”皇后目光连闪,像是听到了这世间上最可笑的笑话:“本宫为了救太子,去搜另一个中毒人的闺房,你觉得有意义吗?”
“有意义。”风七七抬起头,白皙的脸上一派清明。察觉到潇阳王投来惊愕的目光,她安抚一笑,低低道:“若我没有猜错,太医口中的曜桑,就是一种大夏国没有的波斯菊。”
波斯菊?众人无解,奇怪的看向风七七。皇后冷笑道:“波斯菊是什么东西?你竟知晓它就是曜桑?可曜桑只在西域才有,大夏如何能得?何况温柔乃深闺小姐,又从哪里得来你口中的这种波斯菊?”
皇后自然是不信她的。风七七满面清冷,倒也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她挺直了腰背,低声道:“我并不知道曜桑就是波斯菊,我只是恰巧知道波斯菊曾被许多人误以为是格桑花。而我,在刚才长孙嫣尔进门时,也恰巧嗅到了她身上波斯菊的味道。”
这个时空,来自波斯的鲜艳花朵恐怕并未传入大夏。曜桑与格桑相差一个字,音也很像,谁能保证曜桑一定不是格桑呢。先前太医才说了五毒散配曜桑花,就能解三寸钉的毒素。
后脚,长孙嫣尔带着波斯菊的花香进门,插了簪花便仰天毒倒。巧合,有时候只是另一种预谋的简称。皇后再是偏听偏信,此刻也显出一丝犹疑。
潇阳王上前一步,将风七七护在身后,扬声道:“还不去搜长孙府?”御林军一怔,慌忙调转枪头,直奔长孙家去了。风七七瞧着挡在跟前的背影,没吭声。潇阳王回头道:“若你说的波斯菊能解了太子的毒,我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父皇下旨,将你赐婚与我。”
风七七蹙眉,她点出长孙嫣尔的阴谋,可不是为了能取而代之。她只是单纯的看长孙嫣尔不顺眼而已。皇后冷眼瞧着二人,第一次没有出声喝斥。
眼下,只怕她心里也是希望太子能痊愈的。否则,她的皇后宝座便要换人来坐。她可以让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让给月畔轩那个女人。
皇后抬起眼帘,目光越过敞开的宫门,看向西南方向,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怨毒。去往长孙府的御林军遭遇了阻拦,长孙惑义愤填膺,带着家丁与御林军发生了肢体冲撞。不是他急火攻心忘了本,实在是今日御林军搜了长孙府,明日长孙嫣尔的名声便要毁于一旦。
一个还未出嫁的闺阁小姐,若是传出下毒害人的名声,恐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何况,一旦长孙嫣尔牵扯上谋害太子的罪责,潇阳王有一万个理由拒婚。
一个谋害太子还被拒婚的小姐,此生就算是彻底毁了。长孙惑誓死不肯御林军搜府,带领长孙家上下百人,操刀对抗。御林军统领也不是吃素的,命人三下五除二将他反剪双手,押到一旁。
自此,带着御林军闯入了长孙府。风七七没说波斯菊长什么样子,御林军侍卫们也不认得。最后,只好一人抱了几盆花朵,统统往东宫运送。
就这么过了二个时辰,眼看月上中天,四野沉寂,已到丑时末,御林军们终于连抢带裹的回来了。太子还在内殿中吊命,正殿中的人毫无睡意,皇后瞧着殿门口摆着的花盆,迟疑道:“风七七,你看这满园花木,哪一盆是曜桑?”
风七七目光过,没能看见。皇后一步一步走近,盯着大大小小的花盆花篮花缸,蹙眉急切道:“你不是说她身上有曜桑的香味吗?你若是找不出曜桑来,本宫便治你个污蔑皇族的大罪!”
这般兴师动众地闹腾,若真找不出长孙嫣尔害人的证据,恐怕潇阳王和长孙惑就此结仇了。毕竟,刚才搜长孙府的命令,是潇阳王下的。
风七七目光一闪,搜寻着记忆中波斯菊的模样,但却没能在台阶下看见。她有一瞬迟疑,难道她的鼻子失了敏锐?要知道,她虽身有重伤,可身为杀手的直觉还是有的。
长孙嫣尔一进门,她便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绝不会有假。一旁,潇阳王见她蹙眉,以为她信口胡诌的波斯菊露了馅儿,低声道:“七儿,你若是随口胡说的便算了。反正我跟长孙惑也不熟,反正,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纵使风七七真的谋害太子,看他架势似乎也要袒护风七七到底。风七七冷清一笑,抬头,正见一个御林军急匆匆跑进东宫来。“统领……”
他边走边喊,手里头捧着的一盆矮脚花,在夜色下开得分外娇艳。大朵大朵的墨色花瓣,像是这夜中精灵,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泽。
风七七目光一闪,就听御林军道:“快看看这是什么花?属下在长孙小姐的床底下扒出它时,这花儿好像还没开呢。您瞧……”
他将花盆递上来,奇怪道:“就这么一会儿,这花骨朵儿竟然足足长大了两三倍……”
众人听他惊疑出声,纷纷转头去看,果然见那花朵开得分外繁茂。尤其是墨色的大片花朵,似乎就在进门这一刹又长大了些。皇后瞧着这诡异的花朵儿,迟疑道:“这是什么花?”
无人能作答。风七七目光一闪,着实没有料到这样景象,却仍低沉开口道:“这是大朵波斯菊。不过……我从未见过这样颜色和这样开法的异种。”
一语出,皇后飞快转过头,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愕。风七七与她对视,心上眼中一派清明。
潇阳王先一步走上前,将曜桑捧在手中,厉声道:“速速配置解药,务必救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