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大惊,手中的烛台“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吃吃道:“这……这,这……”
她“这”了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林未安铁青着脸喝斥道:“风月,若不是皇上和王爷要本将军迎娶你,你以为你今日能站在这里?”
他狠狠一巴掌扇向风月,将风月扇了个360度大转圈,高声道:“贱妇!”瓮缸的东西还在扭动着,但傻子也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
林未安喝斥道:“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本王丢出去!”有丫鬟战战兢兢进门,胆怯地抬着瓮缸,匆匆出了房门。风七七扫一眼瓮缸中拼命扭动的人彘,微微蹙起了眉头。
风月大哭着攀上林未安的大腿,低低道:“夫君……一人夫妻百日恩,你就原谅月儿这一次吧。那小乔对我不尊,你又不来看我,我……我伤心难耐,夫君,夫君……”
她哭得稀里哗啦,风七七与潇阳王却并不同情她。林未安狠狠一脚踹开风月,走到潇阳王跟前,躬身道:“王爷,这女人实在太恶毒,末将……想要休妻。”
潇阳王转头:“休妻?”原来,风月嫁进门前,林未安曾有一个十分得宠的姬妾,名唤小乔。
小乔生得人比花娇,性格也很好,整个大将军府的人都挺喜欢她。众人都知道,小乔必定是将来的二夫人无疑。可惜风月进门,对下人丫鬟管的很严,尤其对林未安的姬妾,则更加没有好脸色。
小乔连再见林未安的资格都没有,一直被安置在偏院郁郁寡欢。后来风月被潇阳王点名禁足,林未安总算找到了推脱风月的理由。
立时将小乔安置到了主院厢房,日日跟小乔同进同出,郎情妾意优哉游哉。再后来,林未安往玉隐城做抚台大人,只带着小乔动身。而风月,就被留在了大将军府。风月虽是明面上的少夫人,可她不得林未安的宠爱,又开罪了潇阳王,大将军和大将军夫人哪里会给她好脸色。
风月过得不好,给林未安送了很多书信,却都石沉大海。再后来,跟着林未安住在玉隐城衙门口的小乔,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林未安不敢声张,私下里搜索,可惜没搜索到任何。
林未安暗道不好,匆匆向潇阳王告假赶回流火城。他还未歇一口气,潇阳王和风七七前来拜访,他慌慌张张出门迎接。说到底,他进了大将军府门,还未见上风月一眼。
风月,大概也并不知道林未安回来了。风七七听完林未安的叙述,摇头一笑:“风月的性子从小如此,林抚台恐怕要伤心了。”
林未安脸色一变,瞪着哭哭啼啼的风月,认真道:“既然风月如此德行,实在不配为将军府的少夫人。王爷,您就同意末将休妻吧。”
“不……不,夫君,我对你情深意切,你怎能因为一个小妾就休掉我。夫君,当日你我往来书信中,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风月满面泪痕,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膝行着抱住林未安的大腿。林未安再次踹开她:“本将军从未与你同房过,你这一声夫君,也不嫌弃叫的恶心!”风月大哭,房中混乱不堪。
风七七目光闪烁,转头对潇阳王道:“我们好像来错了。”
潇阳王不置可否,风七七低声道:“就凭她这个样子,恐怕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同一个父亲生下的孩子,性格怎能差了这许多?风月自私阴毒,跋扈霸道,风七七软弱可欺,生性沉稳。
或许,他们的爹还真就不是同一个人。风七七不肯再看风月,抬脚迈步要走,风月扬起哭花的脸,尖叫道:“姐姐……姐姐!”
不知为何,这一声姐姐,生生牵绊住了风七七的脚步。风七七回头,风月娇弱可怜道:“姐姐,爹爹从前总说,咱们是亲姐妹,一定要相亲相爱,你难道忘了吗?”风七七不曾忘。
只不过那些话,都是风六郎对风月说的。目的也只是让风月减少欺负风七七的次数。可惜,那时候的风月有崔灵巧撑腰,从未将她那个惧内的爹放在眼里,更不曾将风七七放在眼中。
风七七点点头:“说得也是。那么……你想我做些什么?”风月一喜,匆匆爬向风七七,落泪如雨道:“你帮我求求将军,求他不要休妻。若是休妻,我还能去哪里……玉国已经不在了,爹爹也不在了,娘……”
她生生顿了一顿,苦笑道:“姐姐,月儿只剩下你一个亲人,求求你劝劝将军。”当初在北安坊密宅,风月曾说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潇阳王,此时林未安要休妻,她却又寻死觅活。
来来回回,风月只是个贪图享受的女人罢了。她真正喜欢的,真正舍不得的,恐怕只是安逸的生活。
为了这些安逸与富贵,抛家舍业、通敌叛国,风七七也是醉了。风七七抬起头,瞧着林未安:“抚台大人觉得……你会听我的劝说吗?”
林未安脸色变换,却没吭声。风七七踢开风月的双手,冲潇阳王道:“咱们走吧,你调查到的资料,我想看一看。”潇阳王点头,风月大惊道:“姐姐,姐姐你说什么……”
风七七回头,冷漠一笑:“你跟你娘干的好事,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么!”她冷冷一哼,走出了房门。没有潇阳王与风七七撑腰,风月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但这些,都不在风七七担心的范畴。林未安是一定会休妻了,可惜风七七并不觉得林未安受了什么委屈。
小乔本是他日日伴在枕边的宠妾,被风月做成了人彘,在他眼中竟然一下子变成猪狗不如。风七七坐在马车中,放下掀开的车帘,冷笑一声。潇阳王察觉到她的不悦,挑眉一笑:“七儿,你还在为风月担心?”
开什么玩笑,她怎会为风月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男人的世界,说实话女人是永远摸不透的。比如潇阳王,比如林未安,比如武威大帝。
甚至,就是卿怀、李可本、何小文、钱总镖头,这些人的妻子,可能都永远摸不透他们的真实想法。男人,永远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风七七目光一闪,转头道:“不是要去玉隐城吗?怎么回宫了?”潇阳王一怔,搞不懂她的思想怎么忽然跳脱的厉害。他微微一笑:“先回宫准备准备。”
他们早在太子病危前就准备好了一切,风七七搞不懂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她现在身有重伤,潇阳王又是个算无遗策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脱出他的桎梏。
风七七哼了哼,转过头,不再看他。二人回了宫,潇阳王特地找来司衣署的人为风七七裁制大婚新衣,连带他自己也新作了好几套。
从帽子到袜子,他都一一过问,实在周到万分。司衣署的女红这一回总算见到了潇阳王的笑脸,一个个脸红红的为他们量体裁衣,十分卖力。
潇阳王又召来工部尚书,命其修缮仰夕宫,大婚的家具床榻全都换新的。银子从他的私库中出。按照他的意思,大婚他绝不会花皇家一分钱,但绝对要给风七七一个皇家最完美的婚礼。
风声传到了宝坤殿,只换来皇后无奈一笑。都知道潇阳王日进斗金,是个能赚钱的主儿。不花她的钱,她还真就不好说什么。
毕竟,婚事是武威大帝答应的。风声传到御书房,武威大帝却很是不悦,当即召了内监总管张野庭传唤潇阳王。风声传到月畔轩,饮月夫人一气之下摔碎了一只宝净瓶。
这宝净瓶来自西域弗朗西斯,据说价值连城。潇阳王站在仰夕宫门口,瞧着风七七躺在花树下一动不动的模样,微微一笑:“父皇召我回话,七儿你先用晚膳。”
现下才申时,风七七躺在花树下睡午觉,日头还很不错。潇阳王要出门,竟连她的晚饭都过问了。风七七闭着眼,冷冷道:“早点回宫,说好了的事情不许骗人。”
潇阳王忍不住一笑,吩咐站在园中的几个宫娥:“好好照看小姐,若是再出了上一回的事情,本王就将你们都发到暴狱去。”
宫娥们一怔,慌忙跪地叩首道:“喏。”风七七的目光一颤,翻个白眼,拿出了手边的一份资料。这一份资料是关于风月的,纸张有些泛黄,显然已被收存了很久。
风七七就这么一张一张的翻看着,眼中渐渐凝起一丝杀气。风月果然不是风六郎的孩子。这些纸张是辛九娘去世那一年,也就是风月出生那一年的所有证据。
其中有太医为崔灵巧问诊的单子,也有辛九娘诊病的单子,还有崔灵巧保胎单子,以及风月生下来时事,稳婆开出的足月单据。古时候大户人家,对于生病生孩子的重视程度,一点不比现代社会差。
这些单子都是仔仔细细留存好的,只等着多年以后的某人翻阅。
风七七瞧着太子与稳婆开出的单据,再一次回想到当年崔灵巧所谈的话,心头不由得越来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