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能怎么办,谁让人家命好呢?不过贤妃这几日哪去了,怎么没了动静了?她的祤儿呢?”
一群人围在一堆,大声嚷嚷,似乎回到了当初长安宫里。
前些天,至尊还对倚香盛宠至极,怎么这几日就由盛转衰了呢?倚香只恨,劫走至尊的不是朱全忠而是韩建。不过,韩建到底看上德王哪一点了?不过她也知道,越早当上太子,就越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这种乱世,无力的太子不当也罢!
“都是无用功,都是为他人做嫁。”
但,皇后可是有实打实的权力呀!
曾经也幻想过自己会是人生主角的倚香,看到自己本该幸福美满的后一生还是在陪衬别人,苦不堪言。
“我,到底差在哪了?”
和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倚香不甘心呀!凭什么自己就要陪衬他人而不是闪耀自己的光芒?
“听说神策军左中尉和朱公私交甚好?”
不甘心的她还想再冲一次,斗一次!
心意已决的她冲出房门,准备和她们再斗一场。
“德王……太子殿下已成,接下来就该忙活着皇后一事了吧?”
如梦的屋子里,围了不少人,本来屋子就不比宫殿里大,现在一瞧就更挤得慌了。
“可不是,自德宗圣人升遐后,后宫就没了在世册封为皇后的妃子……娘子可算是功成名就了。”
陈尚宫似乎,十分满足现状。
“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在座的也不别多言了,万一七郎没了兴致,我可要闹笑话了。”
刚才在晔那还严词拒绝呢,到自己屋就半推半就,善变的如梦。
“太子殿下都定了,其生母必中皇后呀!”
一个不知名的御妻在屋子里吆五喝六,真是笑话。
“这也得要各位姐妹答应呀!”
再听她们阿谀奉承下去,如梦可真得要欣然接受那个烂摊子了。
“在这的谁不答应?”
“还少了个贤妃姐姐。”
“就她一个,不作数的。”
那几个小人物左一句右一句,没完没了了。
“是谁在说我呀?你们这一个个可要把淑妃姐姐的门槛给踩破了!”
不巧,倚香刚刚好到了。
“妹妹你来了?”
如梦预想中的敌人本不该来,为什么她来了呢?
“是呀,妹妹我来了……你们这些田舍妇,竟不和我商量好,你们个个都带着贺礼,而我却两手空空,倒显得我小气了!”
倚香看着见风转舵的她们,只能叹人心本如此。
“奴知错。”
那几个小人物突然像耗子见了猫,缩头缩脑的。
“好了好了,也不怪你们,谁让这几****忙着接待晔而忘记了和你们多多往来呢?好了,让我看看,你们都送了什么好宝贝。”
这时的倚香,好像之前的伏案。
“这……”
送礼本是件好事,但在她们心里也明白,这是私相授受。
“让她看吧!”
宽厚仁慈的如梦,还是和平常一样,不懂拒绝。
“淑妃姐姐都让我看了,我可就看了!啧啧啧,没想到你们私下藏了这些宝贝,荆山之玉、灵蛇之珠……这和璧是做了传国玺的,这块定是假的,倒是这隋珠,看起来还很像模像样。”
亲手开启一个个盒子,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倚香才像是收礼的人。
“是。”
那些送礼的人,开始慌张,因为之前打点倚香的时候也没送过这种礼。
“至尊执玉玺,皇后持隋珠,妹妹们可有心了,倚香我这些年也没什么私藏,有的也是晔赏赐的,姐姐若不嫌弃,和我回去随便挑一件吧!”
不知为何,倚香转了性子,忽而对如梦,说起了吴侬软语。
“那么,我真和你一起去挑了?”
不知倚香是设了什么局,如梦还是很果敢地随她前往,毕竟她已是预备皇后。
“那么走吧!你们也都散了吧!在姐姐屋子里把这里都熏得乌烟瘴气的!”
倚香暗自发誓,这些妖花臭草,有生之年一定要除掉。
那些妖花臭草心中暗暗咒骂:“输了就那么小气,哼!”
不过,倚香再怎么厉害,也听不到她们的心声。她现在只专心致志于投诚而已。
“妹妹找我来,可不是挑礼物那么简单吧?”
提前享用皇后之尊的如梦,一进屋就开门见山了。
“姐姐想些什么呢?成王败寇已分明,妹妹怎么还可能会不识趣呢?愿赌服输,也望姐姐以后可要善待我和祤儿就好……姐姐先在这等着,我去找找……这个如何,这个也可。哦,这是宣宗圣人时,倭国王子所贡的一套棋具:楸玉局,冷暖玉棋子。”
倚香在屋子里东翻西找,可算找到些好东西。
“哦,是吗?”
如梦似乎听进去了倚香的花言巧语。
“是呀,《杜阳杂编》有云:倭国有集真岛,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生玉棋子,不由制度,自然黑白分焉,冬温夏冷,故谓之冷暖玉。又产如楸玉,状类楸木,琢之为棋局,光洁可鉴。”
倚香嘴快就又多说了几句,心想如梦都收了那么大的礼总不会治倚香失言冒犯之罪了。
“妹妹见多识广,姐姐拜服。”
如梦苦笑,笑倚香机关算尽又有何用,笑到最后的还是如梦她自己。
“哦,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倚香苦叹,既生瑜何生亮。
“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也下一局吧?”
“好啊。”
这两个明争暗斗了的女人,竟能凑在一起下棋,也是时势所致吧!
“听说,朱公……”
“朱公是谁?”
果然,下棋也是要言语的。
“妹妹可别和我打哑谜了,朱公就是祤儿的姨丈呀!”
“哦,自从雪妹妹走后,朱公也就和我们断了联系。”
果然,投诚还是要有所隐瞒的。
“可我怎么听说,妹妹和朱公还有往来?”“谁说的?”
围棋真是个好东西,让人知道如何攻守取予。
“妹妹,我们都是七郎的人,不能有二心。”
“姐姐此话怎讲?”
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生物,能在真相之中装作无知。
“朱公狼子野心,妹妹又如何能够驾驭的了?朱公与我们是你死我活此消彼长的关系。还是快断了联系,不要让自己的贪心被朱公的贪心反噬了就好……而我们不是生死劫,而是无忧劫。”
终于,如梦开出了在她统治后宫后,倚香和祤儿存活的条件。
“是,谨记殿下教诲。”
终于,倚香接受了。这场交易达成了。
十一、亲情
华夏大地上战乱纷纷,而华州行宫里的人像是远在天边,不知民间疾苦。
“姐姐命真好,什么都有了。”
“是呀,姐姐前世定是积善积德了,才让今生如此圆满。”
这几日,如梦屋子里的人是越挤越多了,特别是那种多嘴多舌健谈到满头大汗的那种人。只不过,有些不爱说话的人就被挤出去了。
“妹妹为何不去道喜?”
“现在人太多,又不差我一个……我还是好好陪我的禊儿吧!”
贞一渐荣,最近都不愿在人前走动,该有的份量都没了。
“净胡说,至尊把禊儿赐给了我,没你份!”
“瞧瞧你小气的样子,禊儿是人又不是物件。”
虽然以前与如梦熟识,但现在如梦常住天上不可高攀,渐荣反倒跟贞一亲近要好了。
“我不管,禊儿就是我的。”
“反正我们同室共眠,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一身傲骨的贞一当然嫌弃死了眼前的渐荣,扭过头看都不看她一眼。
“去去去,说得好像我们不干不净似的!”
“对呀,我们有着磨镜之缘呀!”
滑头的渐荣双手捧着贞一的脸,将贞一转过来,凝视良久。
不知是否是因为屋子内炭火过烈,贞一的全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闭嘴,胡说,你这个不害臊的!别来了!”
“好姐姐我错了,别把我扔出来呀!快让我进去,这大雪天的外面可冷死了!”
贞一一把将渐荣抱起,再往门口顺势一推,接着再闩上门……
玩过头了的渐荣被锁在门外后,先是敲着门求着情,等求累了就转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着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姐妹……”
很早以前,在她还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的时候,虽然她身边有许许多多的玩童,但是她们还是以奴仆自居,渐荣那时不怎么快乐,她幻想着自己能有个亲姐妹。
“伏案?泼墨?”
伏案泼墨算是她的好姐妹,曾经是,或者说是她自以为是。不过不得不否认,那是她和伏案泼墨走得最近,只是没想到伏案野心太大,而泼墨太过拘谨。
“何如梦?”
何如梦可是她第二个自以为是的姐妹,现在顺藤而上都到了皇后的位置了。她一度以为她们脾性相投,但是没想到,何如梦根本没拿自己当人看,自己只是一根连接高位的藤罢了。
“张寻冬,苏倚香……”
这一对,可是渐荣最羡慕的了。记得那次苏倚香倒戈,但张寻冬没有放弃她,也没有疑心她,反而张开双臂迎接她回头。还有现在,不论结果如何,苏倚香一直不忘初心又拼尽全力地扶助张寻冬的孩子,只为了给张寻冬追封……这样的姐妹真的不是理想化的吗?
从她们的故事里,渐荣看到了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的姐妹。而那个,正是渐荣一直渴求的!
“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
“哟,舍得让我进来了?”
渐荣独处不一会,就见到贞一开了门伸出手接渐荣入门。这两个人,总是给人一种她们两个和这个大背景格格不入的感觉,明明是波谲云诡的后宫,反倒被她们的敞亮给明朗了,明明是是悲荒凉雪地,反倒被她们的热情给温暖了。
“姐姐,都是些寻常玩意,姐姐请笑纳。”
“血燕?这时节你是如何寻得的?”
“皇后姐姐想吃,妹妹我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帮姐姐找到呀!”
又是一个爱说话爱显摆却不知名的御妻,在这大冬天张着嘴巴冒着热气。
“多谢妹妹了。”
陪笑了许久,才把这些献殷勤的女人给送走,如梦也可以好好坐下来,清点这案上还有地上的礼品了。
自从子衿远嫁,如梦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凡事也只能亲力亲为。
“殿下老奴来迟了。”
“陈尚宫,你来了。”
这些日子的奔波,让****渡衰弱了不少,没有像之前那么有精神头了。
“老奴恭祝殿下登后之喜。”
“诶,陈尚宫,这都是月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陈尚宫你可老糊涂了!”
这些天在姐妹们的力捧下,如梦似乎有些皇后架子了,对着年老碍事的人也凶起来了。
“唔,刚才那些不都是来道喜的吗?老奴其实早就来了,只是屋子里人太多,老臣身子骨弱,怕挤进来骨头被压折,所以也就不敢轻易进门……老奴在殿下门口排队等了一月有余才见得殿下一面的。”
人老了,就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像陈尚宫说的话,一句都听不懂。
“是吗?”
如梦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怕是心里对陈尚宫要有偏见了。
“殿下,老奴老了,也帮不了殿下什么,只是希望殿下能亲贤臣远小人……殿下就没发现,您与渐荣娘子她们好久没了往来吗?还有,您与她真的不打算说开吗?”
陈尚宫语速慢,但节奏快,这几句话暗含着的意味还真是深厚。果然,人越老越睿智。
“陈尚宫,我敬你是元老,是恩师,也就不多说你了,只是,如果真的累了,就退下来休息吧!”
如梦这是在为****渡着想吗,还是以皇后的口吻威胁?
前者还好,只是语气重了些;后者的话,如梦不久忘恩负义了吗?
“人心真的是会变的,没有人一直是好人,也没有人一直是坏人。”
看来,****渡是咬定后者了。
“陈尚宫的意思是什么?你是说我变坏渐荣变好?”
而如梦像是被陈尚宫带进去了,也开始说些胡话了。
“殿下可误会了,老臣,老臣连渐荣娘子的一个字都没提呀!只是殿下,您现在不打算去看看您的妹妹吗?之前接她回宫真的只是为了争宠吗?”
陈尚宫眯着眼,只能苦笑。她真的老了,说话都是慢吞吞的。
“现在我还有满屋子要收拾,也不与你废话了,你便告退吧!”
现在只求短平快的如梦似乎不乐意待见陈尚宫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她给打发走了。
今天也是巧了,陈尚宫前脚刚走,晔后脚就来了。
“皇后大喜呀!”
“七郎,你为何要酸我?可是被他人酸了之后来找我缓解?”
轻佻的晔说着轻佻的话,把如梦也带得轻佻了。
“皇后果然是皇后呀,什么都逃不出皇后的法眼……右拾遗张道古上奏,说我登基十余年却还不知为君驭臣之道,使得朝廷社稷为奸臣所弄,终将被乱臣贼子所夺。”
“这样的人理他作甚,打压他就是了。”
这两个人的语气变得十分古怪,晔本该怒气冲天而绝不是现在和颜悦色,如梦本该好生劝谏而绝不是现在一味惩处。
“哟,一月未见,皇后变了个人呀!忠言逆耳,也听不进去了呀!”
“一月?不是你躲我一月吗?”
听出晔的话里有话,如梦也发现自己变了好多,从温婉可亲的小女人变成了严厉可敬的大女人了……可能是因为身份地位的提升连带着把自己的脾气也提升了。
“诶呀,我在你屋外排了一月的队才能见你一面呀!”
“七郎你是和陈尚宫串通好了来戏弄我的吗?”
他继续挑逗着她,她也无法,只能尽量转移话题。
“哪敢戏弄皇后殿下呀,殿下大权在握,我可戏弄不得。”
“七郎,你为何会说这种话?”
她发现,他变了,之前的他,说话绝不是这般阴阳怪气,当然,这前提是她自己也变了。
不过,她很感激那位气到晔的臣子,是他让晔变成这样活泼,是他让她体会到寻常百姓家夫妻争执的感觉。
可是,真的是那位臣子帮的忙,而不是如梦自己的变化带动了身边人的变化吗?
不是因为如梦成为皇后,真正成为晔的妻子,才会有夫妇拌嘴的事吗?
不过,与晔小打小闹的这种感觉,确实很美妙呀!
“快,把那和血燕,给渐荣送去。”
不知为何,见了晔后,如梦态度又发生变化了,体会了夫妻情后,又想弥补姐妹情了。
十二、伦常
太子已立,东宫三师也不能闲着。
这不,三师开始传道授业解惑了。
“何为五伦?”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成为太子的裕儿格外勤奋好学,因为有一份神圣的使命感催促着他不断向前。“何为五常?”
“仁、义、礼、智、信。”
可能是凤翔风水实在太好,让裕儿营养跟上了,人也变聪明了。
“伦常有何关系?”
“五常规范五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