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卉看沙无离并不是很开心,就问道:“既然你已做出决定遵从父母的愿望成仙,那为何要这样犹豫不决?他们知道你成仙定会欢快不已,你也不必苦恼自己没有尽孝了。”
沙无离不言,对木小卉的问话无从回答,他遥望远处,只见一捧捧彩云瑞霭,却心情沉重。他上头束发,下头批发,在那彩霞的背景前,就有如一吟诗作对的美男子,好不惊煞他人。
如此男子,却总是皱着眉头,如闺中怨妇,这可不好,木小卉想要开导他:“沙无离,你已成仙了,且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足见你的实力。既然已经决定成仙,那就别后悔。只是我不懂,你所谓的一念决定是什么?什么导致了你的一念决定?放弃人间而选择天庭?”
沙无离转身回头勉力笑着看木小卉,倒也不再难过了:“此话难说,说了你也难懂,不如不说罢了。”
还真难懂他心中所想,木小卉都无法接话了,极力想着该怎么与他说。却听乌旸在一边劝木小卉并指出沙无离的不是:“沙无离你哪来这多说不清的心事?我与你同为道家弟子,怎就觉得我们师出不同门呢?”
是的,木小卉也这么认为,乌旸开朗活泼好动有话直说,手足一招一式都是力气充足,脸上笑多于忧,就算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也见他咧咧嘴,笑嘻嘻的,谁看了都觉亲热。总之乌旸就是男子该有的阳刚美,众人皆喜欢的。
而沙无离却恰相仿,内向少语好静有话不明说,手足举动都软弱如柔荑,很是美妙,但忧多余喜,现在他获得了本次竞仙大会的榜眼,却是担忧那个估计这个不得心静,哪里还笑得出来啊?只感觉是望着窗外思念远赴边疆打仗的恋人的女子,就为了恋人的一句话“等我回来以六礼迎娶你”。为此一句话,赌上了一生。
沙无离是真的美,尤其是他那双桃花眼,男性少有,女子中也只有木小卉这样的美人才有。沙无离的桃花眼是他的精致所在,一眯眼或是一勾眼,似有淫邪的意思。但木小卉觉他不是此类人。他只是阴美,少有的一种美,与乌旸的阳刚之气恰好相反。
再细看他们的背影,乌旸是腰鼓挺立壮硕,头发全束于顶,很是健壮,而沙无离相比之下是略显羸弱,衣袂飘飘,长发舞舞,另是一番美。
乌旸在唠唠叨叨地劝沙无离不要忧愁,沙无离只是偶尔“嗯”地回答一下,这样两相比较,沙无离似是人间世家子弟,乌旸是个普通平民。
但奈何沙无离再美,他还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顾自怜,所以木小卉还是觉得男子当如乌旸这般阳刚才好。
现在呢,把有点聒噪的乌旸给拉开吧,免得他吵着了沙无离。木小卉过去:“好了好了,乌旸,你怎么啰嗦个没完呢?不要打扰沙无离思念凡间之事了。”
“我只想开导他。”
“你和他的经历不同,你不懂怎么开导他,别闹了。”木小卉脱开乌旸,让他乖乖呆着。
沙无离看他们这对姐弟般亲密,也是有一份羡慕,尤其对乌旸,那种羡慕很是奇怪:乌旸,你觉得木小卉好还是我好呢?木小卉,我们两不如来比一下。
比什么呢?这些暂且烂在沙无离肚子中了,就现在的熟悉程度,他还说不出内心话来。
木小卉安顿好乌旸,让他好好站在灵毓阁内,不要乱说话了。自己则去向那个得了第三名的探花身份的落蝉打招呼了:“落蝉,似乎从第二轮比赛后就不见你踪影了,却不想到你成了探花了,颇有能耐呢。对了,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在第二轮时用你师父赐的仅有一颗的药丸子救了我,要不我都不知能否有幸与你一起冲越九关成仙呢。”
“是啊是啊,那时我生怕你不坏好心,拿假药丸子给卉姐姐,所以就防着你,对你多有不敬,落蝉,现在我既要向你道谢,又要道歉了。”乌旸“嘿嘿”笑着,刚被木小卉按住站好,现在又跑来说事了,他是坐不住的,尤其在木小卉面前,怎么可以不存在呢。
木小卉拿他没法,但也知乌旸懂分寸不闹事就是可爱调皮些,还不懂世间事,所以就由着他说吧。今日这里似乎因着乌旸才热闹些,要不,还真有点沉闷。
落蝉小和尚笑得可爱和气:“这就太过礼了,两位施主切莫将此事挂心,这本是贫僧尽力救人一事,何须言谢?且如今,贫僧救治之人木姑娘已成了仙,想必贫僧也就是借木姑娘的福才有幸成了这五位成仙者之一。这就是善有善报,贫僧这不就得了福报了?”
落蝉和尚与乌旸一样年纪,虽看似是笑容满面和气待人,可这一说起话来就没个完,在同辈之间也把那些繁文缛节给挂在嘴边,一点不拉下,还有作揖,一句一个作揖,一个笑容,让人看着又好笑又累。最重要的是看着听着便困了,木小卉心里嘀咕:简单的话就不必说那么长了。
乌旸可是已经要闭眼打个瞌睡了,被木小卉又手肘一蹭,乌旸方才站好,继续听落蝉那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话,听了之后也不知说了什么,乌旸打了一个大的睡呵欠,“哇”地一下打打嘴巴。
木小卉可气地想要拧他耳朵了:乌旸,成了状元了,就这么对人无礼了。
乌旸也不是无礼,是实在不想和落蝉和尚说话了,人说一句他可回百句不带重复的。乌旸看他比沙无离一样奇怪,就当奇怪人吧,随意问问:“在第二论的时候,本想聊聊你的家事背景,但时间不够。现在问问,落蝉,你俗家姓什么啊?”
“我俗家?”落蝉看看乌旸,转眸都木小卉身上:“此事,说来话长……”
就问个姓氏也要说来话长吗?乌旸还真是受不了,只得装着笑:“落蝉要是累了,就别说了。”
“乌旸你这是什么态度?”木小卉不许他对他人这么没礼貌。
乌旸乖乖地侧耳倾听了,听他的俗家姓氏有多长。
落蝉没有直接回答乌旸的问题,而是问木小卉:“不知木姑娘可否记得你曾在地府卞城王殿坐堂审案,曾审过一对恋人陈萼、余蕊,他们原本该……”
随着落蝉的叙述,木小卉想起曾经代卞城王坐公堂时审过的一对私奔离家出走,私自定终身,未尽孝道的夫妻陈萼、余蕊,他们原本是要被判处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但是木小卉经过各种辩证,最后为他们量刑,判他们入了畜生道,成了两棵连理树,岁岁年年守护陈家和余家。
但是,这和落蝉什么关系呢?但听落蝉眼中些许泪:“陈萼乃贫僧的舅舅,贫僧的祖父祖母起初对舅舅的逃婚私下订婚很是不满,后渐渐打消此念头,只愿他们过的好。再后来听说舅舅和舅母英年早逝,且有半仙上门说舅舅下地府必定入地狱。贫僧的祖父祖母日夜烧香念经为舅舅祈福,后从寺庙中得知舅舅在地府遇到贵人相助,躲过了地狱劫难,成了家中的连理香樟树,祖父祖母甚是欢喜。但不知那贵人是谁,现在才知那就是你,木姑娘,请受小僧一拜,让小僧替祖父祖母谢过你的大恩大德。”
落蝉已跪下了,乌旸连忙伸出腿挡住了落蝉要下跪的双腿,并说道:“别跪。”
木小卉也是这意思:“你的舅舅陈萼本就没有犯罪造孽作恶制灾,判他成连理树都委屈了他,我还觉得对不住他呢,落蝉你快起来,别哭了。”
木小卉好说歹说,再加上乌旸拉扯,落蝉总算是不再哭泣站起来了。只是木小卉还不明白:“陈萼是落蝉的舅舅,那落蝉你是陈家的外孙了?”
落蝉摇摇头,说出了他的家事,因为舅舅私奔,所以他的母亲是招赘在家,所以他随了母姓,姓陈,名字菡芍。
“陈菡芍”?木小卉和乌旸都念了一下落蝉的俗家名,觉得怪,一个男孩怎么会取了个花卉名啊?或许他家有什么寓意吧。但这名字不好听也不顺口,干脆就这样,木小卉有点尴尬,觉得脸都僵了些:“你如此年轻就有自己的法号了,我们就称你的法号吧。”
落蝉作揖,声调平和下来:“名字法号只是称谓,两位施主各自随便就好。”
他不介意就好了,但乌旸介意落蝉对自己的称呼,就哗啦一挥手:“落蝉,我们五个人是同一届成仙者,这在人间是同一届考生,要记载入《同年序赤录》的同年,你就直呼我名字好了。”
“也好,既然施主乌旸这般说了,那贫僧……”一段不知多长的话后,总算停了一会。
乌旸发现一个秘诀:要想不打瞌睡,就不要靠近落蝉。若是失眠,那就和落蝉说说话。这定是百发百中很管用的。暂不告诉卉姐姐,免得她生气说我不通礼节。
刚才听到有关于木小卉在地府的事,乌旸来了兴趣了,跟着木小卉身后问道:“卉姐姐,你在地府还有过官职啊,那可算是了不起了,再说些给我听听吧。”
木小卉看乌旸竟一点不忌讳她的阴差身份,也不介意谈论地府那人人话语中避之不及的地方,且他不是装的,因真诚都展露在眼眸中呢。
木小卉很是感动:乌旸,这世上难有你这般纯善纯真的人,难怪得所有监考官的赞誉。好想哭,只是怕你为此难过。
激动的木小卉差点要落泪,敲好这时余信芳过来,解了她的尴尬,“木小卉也请受我一拜,感谢你为我姑姑免除那永世不得超生的苦难。”余信芳双腿下蹲手置于腰部左边。
“信芳你快请起,”木小卉连忙去扶起她来,心里有点数了,皱了一下眉便舒展开:“如果我没有猜错,信芳你和余蕊是姑侄?”
“嗯,我姑姑有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就是陈萼,可是姑姑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指腹为婚的男子。我一直为姑姑的选择而赞叹,却又担心她这样违逆家族长辈会遭报应,但是不想小卉你帮了忙,就是救了我姑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余信芳说地简单清楚,字字清晰,也很真诚,但不是落蝉那个哭泣样。
乌旸就替木小卉说了:“不必谢了,这是当作的。再说了,余信芳你不是在第一关帮过卉姐姐一次吗?别谢来谢去的了。”